宋懷瑾睡到午時起,走到前院值房時,周蔚正在和戚潯幾個稟報早間在伯府所得。
“那親隨是自小賣伯府的,跟了楊松多年,他老家在州萬山縣,回去快馬也要走四日路程,算起來,今日他早到家了,咱們若是去萬山縣找他,來去說要近十日功夫,李家大爺不可能一直關著,而楊松肯定很快就會知道李赫被抓之事。”
宋懷瑾聽到此推門而,“楊松怎麼知道?昨夜我們去拿人之時可沒驚旁人,按照推測,李家父母只怕不認得楊松是誰。”
見他來,幾人齊齊起,宋懷瑾擺手令他們落座,又看向周蔚,“你去查那個不見了的小廝了?”
周蔚應是,“戚潯懷疑是有人提前給李赫報信,以至于我們那日去清風茶樓什麼都未搜到,李赫這兩日想來做好了準備,因此咱們將人抓來,他矢口否認,也不慌張。”
宋懷瑾也納悶,“此人心的確非同尋常,昨夜他的供詞可謂滴水不,若他真做了萬全準備,那咱們不好辦了。”
戚潯道:“大人昨夜在茶樓抓到人的?”
“不錯,他正在茶樓里算賬,見到我們不慌不忙的,里外搜了一圈,也沒搜到百閉殼,他更說自己沒養過,城南的那個掌柜說當時買,是李家爺邊的小廝出馬,他并沒見到李家爺本人,我是打算今日帶那掌柜去李家走一趟的。”
戚潯搖頭,“一定是他提前收拾了。”仔細回憶茶樓的布局,驟然想起那兩口水缸,“殺人之地很有可能在那水缸里,大人,卑職以為還是要繼續搜,還有楊松的小廝,最好畫一幅畫像——”
大理寺之中,謝南柯頗擅書畫,宋懷瑾便看向謝南柯,“南柯,要麼你畫一幅?”
謝南柯應是,又看向周蔚,“你早前去伯府問的誰?要畫畫像,得找個和那小廝十分稔的來形容一番。”
“問的他們負責采買的小廝,不曾進伯府,怕驚楊松。”
宋懷瑾來回踱步,沉思片刻道:“依我看,不必擔心打草驚蛇,如今我們沒有和楊松有關系的直接證據,就還得讓楊松知道我們查到了李家,他慌之下,說不定反而要出破綻。”
宋懷瑾很快打定主意,“走,我們先去伯府走一趟,問問他們家中可有人認得李赫,至于楊松的小廝,是不是真的回老家還不一定呢。”
宋懷瑾做出安排,又吩咐王肅,“你去城南,將那掌柜找來,待我們從伯府回來,下午便去李家走一趟。”
王肅應是,與宋懷瑾兵分兩路離開衙門。
戚潯留在衙門無益,跟著宋懷瑾一起往定安伯府去,前兩日來伯府,正門外尚不見縞素,今日再來時,便見縞素盈門,家中仆從皆著喪服。
門房早已識大理寺眾人,見他們來立刻引路去見定安伯,又邊走邊道:“二爺已經開始治喪,這兩日華嚴寺的師父正為二爺做法事。”
宋懷瑾應是,又在正堂見到了楊瑞和彭氏,他二人面疲憊,數日間更顯蒼老,開口便問宋懷瑾,“宋卿,可是梧兒的案子有了眉目?”
宋懷瑾點頭,又問道:“大公子怎麼不在?”
楊瑞有些欣的道:“松兒在靈堂,梧兒膝下無子,我們府中人口也單薄,梧兒的喪事便一直是松兒辦,守靈也是他守,這會兒師父們正在做法事,他在靈堂那邊看著呢。”
“那請伯爺將大公子請來,如今有一事,需要問問你們三人。”
楊瑞面生期待之,立刻吩咐下人楊松,不多時,楊松一素服急匆匆而來,“卿大人,可是弟弟的案子查出了眉目?”
宋懷瑾神如常的問:“的確有了線索,如今找到了謀害二公子的可疑之人,不過眼下有些古怪,因此人與你們伯府似乎并無往來,他也不認罪,你們——可知道城西長平坊茶商李家?他們的家主名李樺,夫人姓龐,膝下有二子,長子李赫,次子李聰。”
楊瑞和彭氏一臉茫然,面面相覷之后,皆看向楊松,楊松背脊板正,也狐疑道:“李家?茶商?我不認識,父親母親,你們也不認得?”
楊瑞和彭氏應是,彭氏道:“我們府上雖然做生意,可在我印象里,卻從未和哪家姓李的茶商打過道,難道是梧兒結之人?”
說至此,彭氏忙問:“眼下查出,是李家人害了梧兒?”
宋懷瑾應是,“李家大公子有些嫌疑,不過他不認,也說不認識楊梧,我們也查了,他們府上的人,也不認得你們,既是互相不識,便難有殺人機,看來我們還得斟酌斟酌。”
楊瑞立刻吩咐:“去把楊財來!”
楊財跟隨楊梧多年,楊瑞道:“若是梧兒私下結之人,楊財必然知道,問他最為妥當。”
楊財來得很快,他穿著孝服,做為奴仆為楊梧戴孝,待宋懷瑾道出李氏四人,楊財也發了懵,“李家?茶商?您說的清風茶樓,小人倒是有些印象,是城西極有名聲的茶肆,不過我們的酒樓和李家并無來往,我們酒樓的茶也并非從李家采買,這四人小人全無印象,也不曾聽公子提起過。”
楊瑞聽完,滿臉失,“宋卿,這麼看來,當真是你們查錯了,這全無干系之人,又怎會謀害梧兒?”他長嘆一聲,苦道:“眼看著梧兒頭七都過了,你們得查快些才好,我最多再給你們三日功夫,若是十來日都查不出眉目,我便要往圣上跟前遞折子了!”
彭氏亦在旁附和,對大理寺頗有怨言,宋懷瑾一臉肅然道:“這樣吧,楊財跟我們走一趟,去認認人,如果當真全無印象,我們自然會換個方向。”
楊瑞自然應允,宋懷瑾也不多留,當即告辭,這一來一去不過停留兩盞茶的功夫,戚潯和周蔚幾個雖未發一言,卻在不聲的觀察楊松。
待離開伯府,幾人目復雜的互視一眼,因楊財跟著,便暫未議論,宋懷瑾命令謝南柯先將楊財帶回去,待人走遠,便吩咐朱赟和另外二人,“你們在正門和側門外守著,看看楊松今日離不離府,有單獨離開的小廝,也要注意向。”
朱赟應是,宋懷瑾這才帶著戚潯回大理寺,待到衙門,謝南柯已帶著楊財見過李赫,楊財果然對李赫全無印象。
這時,宋懷瑾道:“你應當十分悉胡芩吧?”
楊財微訝,“胡芩?自然相,大人為何有此一問?”
宋懷瑾便看向謝南柯,“你帶他去畫像。”
言畢,宋懷瑾又吩咐楊財,“稍后回伯府,可莫要胡言語,只說讓你見李赫,你并不認識他便好,作畫之事莫提。”
胡芩是楊松的親信小廝,如今府要調查胡芩,這豈不是意味著楊松也和楊梧之死有關?楊財心中震驚難當,“果真……果真是大公子嗎?”
宋懷瑾皺眉,楊財立刻道:“小人明白,小人明白該如何做,還大人早些找出謀害我們公子的兇手,好讓他九泉之下安寧。”
宋懷瑾便道:“你懷疑是楊松所為?”
楊財眼眶微紅,“本來懷疑那張超父子,可又說與他們無關,小人想來想去,我們公子死了,大公子便是伯府唯一承嗣之人,這與他本來的安排,可謂是云泥之別,他心底必定高興著呢,可我們公子遇害之日,大公子并不在京中,小人也只知道的,這幾日又見大公子忙前忙后,十分盡心,小人只以為從前想錯了。”
“如今只是懷疑,還未有直接證據,你今日歸家千萬不要了蹤跡。”
宋懷瑾代一句,楊財不住點頭,“小人懂,小人必定不會讓大公子看出來。”
楊財跟著楊梧在生意場上行走,腦袋自是靈的,宋懷瑾頷首,便令楊財跟著宋懷瑾前去作畫,他二人一走,宋懷瑾看向戚潯,“適才你看清楊松的模樣了?”
戚潯點頭,“楊松面上不顯,可卑職看的清楚,他垂在側的手連著換了兩次手勢,一時垂在側,一時又握拳,轉看向伯爺和夫人時頗為僵直,他很不自在,卻在極力克制。”
宋懷瑾道:“我亦如此想,他眼下多半頗為慌,且看看今天晚上,他會不會采取什麼行。”
二人一番合計,又等片刻,王肅帶著城南帽兒巷的店家老板到了大理寺,宋懷瑾見謝南柯作畫未完,便吩咐道:“我們先去李家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