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梔說的這番話,顯然是有“前”的,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這些年看這倆人鬥來鬥去的,沐欽也看得多了,心頭自然明白三分,所以才不敢多言。
隻不過,這王爺的臉可是真的難看,比沐欽以往看見過的,他跟柳南梔置氣的任何一次,都要更難看得多。
要說以前,如果柳南梔主要休書,北慕辰怕不是要高興得跳起來,怎麽現在卻……
“沐管家!”柳南梔打斷了沐欽的一連串冥想,“還不過去拿紙筆來?”
沐欽看了看柳南梔,又看了看北慕辰黑著的臉,心裏暗暗苦。
這倆人鬥氣,針對他這個老頭兒幹什麽啊?可憐他這把年紀了,還要被他們折騰!
“王妃娘娘,這件事沒你想的那麽簡單,這可真是萬萬使不得……”
“去拿!”這次說話的是北慕辰,過分堅決的語氣不知道該說是果斷還是憤怒。
憤怒?沐欽心頭怵了一下。
真是奇了怪了,就算柳南梔想離開王府,這王爺幹嘛要憤怒呢?
不過都這個時候了,沐欽哪還敢提問題黴頭,趕閉上去把書桌上的紙和筆拿了過來。
北慕辰大筆一揮,速度極快地寫了一封休書。
柳南梔正想提醒沐管家去拿北慕辰的印章過來,可沒想到北慕辰簽上大名之後,直接咬破手指頭在紙上蓋上了一個印!
“……”柳南梔看不懂他這一副被人騙了八百萬的表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既然大功告,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也不想繼續惹惱北慕辰,給自己找不痛快,於是從上掏出一把鑰匙來。
可是拎著鑰匙,卻沒有要給北慕辰的意思。
“你要的東西,本王已經給你了,現在該到你兌現諾言了吧?”北慕辰說話的時候都是咬牙切齒的,顯然,被這個人威脅的覺讓他很不舒服。
他先前竟然還當真對這個人有點心了,沒想到,可真是會蹬鼻子上臉!
死人,別讓本王抓到你的小辮子!
“我隻是答應了把這筆糧食提供出來用於賑災,但我可沒說是免費的。等王爺準備好六十萬兩銀子,咱們一手錢一手貨,到時候你拿到倉庫的鑰匙,裏麵的糧食要怎麽安排就隨你了。”柳南梔答道。
“你!”北慕辰已經快被磨沒了耐心,“簡直獅子大開口!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收購這些糧食隻用了二十萬,現在竟敢翻三倍……”
“如果我這些天的打探沒錯的話,現在市麵上的糧價比戰前已經翻了五倍了吧?你說,我要是拿著這些糧食,讓人去跟太子做一筆易,他能給我多錢?”柳南梔狡黠地笑了笑。
北慕辰一滯。
這個人,還真是想發國難財?
“柳南梔,你就那麽缺錢?”
“缺啊!王爺你南征北戰,立功無數,得了數不盡的賞賜,你是有錢人,當然不知道我這種窮人的痛苦!”
俗話說得好,人要想人格獨立,就得先做到經濟獨立。既然已經拿到了休書,等到能獨立那一天,還得有足夠的財富。
“當初我做先鋒的時候,得的賞賜都留在了鎮國公府,結果我嫁進王府的時候,卻跟柳家斷絕了關係,一分錢的陪嫁都沒拿到,倒是皇上和珍貴妃娘娘賞賜了一些,可我總不能把那些珍奇寶貝都拿到當鋪去賣掉吧?這要是傳出去,還不知道坊間會有多閑話呢!”
驕王妃已經不寵到需要賣東西補生活了?
還是說,王府已經窮得需要王妃賣嫁妝補家用了?
“那你又知不知道,你若是把這些糧食賣給太子……”
北慕辰話沒說完,柳南梔就打斷道:“以太子的個,若是他拿到這筆糧食,一定會想要以更高的價格賣出去,可惜,皇後娘娘和他底下的謀士必定不會答應。他們會讓太子破財免災,拿著這筆糧食去安難民,然後到皇上麵前邀功,再順便打一下王爺您,隨便扣上點什麽辦事不力等罪名,也不知道王爺先前在朝堂上那番侃侃而談掙下的恩寵,經得起幾番消磨。”
北慕辰一滯。他知道,柳南梔說得沒錯。
這個人不但心思縝,連對朝堂上大局的風向都能有這般見解了,但政治可是以前最不願意沾上的東西!
沐欽拱了拱手:“王妃娘娘,這朝廷撥下的賑災款也是有限的……”
“朝廷的賑災款有限,但咱們王府有錢啊!”
別以為瞎,這王府裏隨便一個寶瓶瓷盤什麽的,都夠得上半倉糧食的錢了!
“沐欽,”北慕辰冷冷地看著柳南梔,喊了一聲沐管家,“去準備銀票!”
柳南梔笑了笑,在桌邊坐下來,等著沐管家去取錢的間隙,倒是覺得有點了。待會兒北慕辰應該會帶著到倉庫去清點庫存,還不知道要忙到什麽時候呢。正好手邊有碗海鮮粥,端過來準備填下肚子。
誰知北慕辰一把將那碗海鮮粥奪過去,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嫌棄地說道:“這粥都涼了,一子腥味,也能吃得下去?”
“我命賤,沒王爺那麽講究……”柳南梔正要把碗奪回來,北慕辰竟然直接將碗扣了過去。
“都跟你說了,這粥沒法吃了。”北慕辰皺了下眉頭。
柳南梔氣惱地瞪了北慕辰一眼:“都被你倒扣在托盤裏了,當然沒法吃了!”頓了頓,見北慕辰好像還想還,鼓著腮幫子說道:“這外麵還有多難民吃不上飯呢,王爺你難道不清楚嗎?合著你那六十萬兩花得是真不心疼啊?居然還敢浪費糧食!我剛就應該跟你要八十萬兩才對!”
“本王的王府還沒有窮到要讓王妃吃冷飯的地步。”北慕辰說著,向外麵看了一眼,這偌大的一個薇落苑,卻連個下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以前怎麽沒覺得,這個院子裏竟是這般清淨?
不過,他還是試著喚了一聲:“來人!”
大概因為是王爺親自傳喚,很快便匆忙跑進來一個小丫鬟,唯唯諾諾地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去給王妃熬點桂圓紅棗枸杞黑米粥。”北慕辰吩咐下去,那小丫鬟便趕忙去辦了。
柳南梔本想告訴他,自己不吃別人熬的粥,可是聽到他說的話,柳南梔的拒絕到了邊卻說不出來了。
不知道北慕辰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那桂圓、紅棗、枸杞和黑米,都是些祛驅寒的溫補之。患有寒癥,這一點北慕辰自然是知道的。
原本他剛才故意打翻海鮮粥的時候,柳南梔還沒有多想,但現在回過頭再想,那海鮮雖然好吃且有補益,但往往寒,若是常吃,對這種質的人,未必會有好。
難道他……
不會不會,這個男人就是個神/經病、控製狂,他哪會關心別人啊?而且還是對,那就更不可能了!
柳南梔搖了搖頭,看見沐欽趕了回來。
“娘娘,銀票都拿來了,您數數。”沐欽將一疊銀票到柳南梔手裏。
柳南梔拿了錢,滋滋地揣進懷裏,然後把鑰匙給了北慕辰。
“走吧,我帶你們去倉庫清點庫存。”
“這種小事,讓福如海去做就夠了。你跟著,礙手礙腳。”北慕辰一臉嫌棄地丟下這兩句,帶著沐欽揚長而去。
柳南梔氣結。
竟然說礙手礙腳?礙誰的手,礙誰的腳了?
算了算了!反正剛從他那裏撈了一筆,他現在心裏肯定很不爽,不想見到自己也是正常的。
這一次以財生財,賺了第二桶金,也算是鬆了一口氣。現在正好閑下來,柳南梔便重新坐回書桌後,拿起之前的鼠疫藥方。靠在椅子上,把雙放上桌麵,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半躺著,不聲地看著手裏的藥方。
那天溜進自己書房的人,抄寫了一份鼠疫的藥方走,雖然不確定對方是什麽人,又有什麽目的,不過……
柳南梔撥弄了一下垂在前的發,腦子裏突然有個想法,趕放下,拿起紙筆寫了一張方子下來。
此刻,外院的小廚房裏,小丫鬟那正熬著黑米粥。
熱騰騰的一鍋,咕嚕咕嚕地冒著泡。
小丫鬟鬼鬼祟祟地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趕忙從懷裏掏出一隻小瓷瓶來,擰開蓋子,正準備將瓷瓶裏的東西往鍋裏倒,卻猶豫了一下,手回來,又將那瓷瓶裏的東西倒在了手邊的碗裏。
啪嗒啪嗒的幾滴,像一朵盛開的杜鵑。
小丫鬟舀了幾勺黑米粥盛進碗裏,用小勺將和粥攪拌均勻了,因為是黑米,又加了紅棗、枸杞等輔料,所以本看不出來加了水在裏麵。
小丫鬟端上盛好的那碗粥,疾步往書房走去。
“娘娘,您的粥來了。”
進屋的時候,小丫鬟有意瞥了一眼坐在書桌後的柳南梔,見柳南梔著懶腰,似乎剛寫完什麽東西。
“看來這次那鬼醫穀非得輸給我不可了。”柳南梔放下筆,走到榻邊坐下來。
“娘娘您在說什麽呢?什麽鬼醫穀,輸不輸的?”小丫鬟假裝好奇地問道。
“我跟那鬼醫穀的孟堂主打賭呢,看賈府和鬼醫穀誰先研製出應付瘟疫的藥方。如今賈太醫已經有竹了,如果不出意外,這兩天應該會有第一張皇榜出來了。第二張藥方,也就不遠了。”柳南梔倒是耐心地解釋道。
小丫鬟一臉疑:“什麽第一張、第二張的,這瘟疫還需要好幾張藥方的嗎?娘娘說這些,奴婢怎麽都聽不懂……”
“聽不懂就聽不懂,你一個小丫鬟,問這麽清楚幹什麽?”柳南梔本來也隻是無心的一句,卻瞥見小丫鬟臉上閃過了一驚慌的神。
是因為說話重了?還是……
柳南梔按下心頭的疑慮,繼續用勺子攪熱騰騰的黑米粥。
“奴婢多了,娘娘您還是趕喝粥吧,王爺吩咐了,要讓娘娘趁熱喝呢!”小丫鬟出一個笑容。
柳南梔心頭沒來由地警覺了一下。
“你先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娘娘……”小丫鬟以為是自己剛才多惹得柳南梔不高興了,連忙想要賠罪,誰知柳南梔隨便瞥過來一眼,就讓小丫鬟莫名打了個寒,不敢再多話,連忙告退了。
待小丫鬟前腳離開,柳南梔立馬從發髻上取下一隻簪子,從簪子的尖端裏往外出一極細的銀針,將那銀針進黑米粥裏。
銀針沒黑米粥裏大概五秒,柳南梔將它出來一看,銀針並沒有變黑。
這個結果居然讓覺有點意外。
按理說,看人一向還算準,何況那小丫鬟看上去也不是什麽深藏不的人,不應該會看走眼。
難道真的是自己語氣太重,嚇到人家了?
柳南梔也知道自己偶爾會不自覺地過於嚴厲,既然這粥裏沒有毒,大概也沒有什麽問題了。
聞到這黑米粥的香氣,還真是有點了。
柳南梔了肚子,舀了一勺粥放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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