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賈太醫震驚的神，柳南梔不置可否，隻是說道：“我今天去過了難民營，仔細研究了一下他們的癥狀，擬了這張方子。”

“這張方子確實是妙啊！這些日子老夫研究瘟疫，也確實有了一些進展，不過老夫發現這市麵上的瘟疫其實並非隻有一種，所以一直苦惱，是否應該分不同的藥方去對癥，但娘娘這張藥方，可以同時治療幾種瘟疫，實在是太高明了！就是老夫，也自愧不如。但能寫出這藥方之人，必定是有極其深厚的醫學造詣，以老夫對娘娘的了解……”

柳南梔笑了笑：“其實賈叔你不必考慮這麽多，隻要知道藥方沒有問題不就好了？反正是為了救人，誰研製出來的，不都一樣嗎？”

“可老夫倒是聽說了一個傳聞，是關於娘娘你和鬼醫穀……”

“放心吧，賈叔，我絕對不會輸給他們的！即便他們當真研究出了草方，恐怕也要栽跟頭的。”柳南梔神地眨了兩下眼睛。

賈太醫倒是看不穿柳南梔究竟在賣弄什麽關子，之前在宮裏聽說那賭約的時候，他就不大敢相信，還以為是眾人以訛傳訛，本打算回來問問心酒，沒想到這會兒柳南梔自己就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鬼醫穀的事，賈叔你就不用管了。雖然我打了賈府的名義，但即便是輸了，也是由我負責，不會影響到賈叔你的。倒是這瘟疫的方子，不僅是朝廷在等著，這麽多百姓也在等著呢，萬萬大耽誤不得了。如今這一份隻是個草稿，因為還沒做臨床試……沒有找人試過功效，所以應該還需要再做調整，太醫院的條件好，我相信給賈叔你應該能更快得出結果。”

“義父，我看娘娘的醫學造詣可未必就比那個什麽孟堂主差！”心酒不但見證了柳南梔配置藥方的速度，上次去陸府，柳南梔替陸璟瑜做了一些舒經活的推拿，效果也是立竿見影的。

“娘娘說得對，當務之急是治瘟疫，平息宓都城中的烏瘴之氣，老夫這便進宮，將這藥方仔細研究一下，爭取能早日付諸實用。”賈太醫收下藥方，在府中囑托了幾句，便匆忙趕回皇宮去。

把藥方給賈太醫之後，柳南梔心頭也落下一塊石頭。剩下的時間，便要集中力攻破剩下的那種疑難之癥。

回到王府，柳南梔便一頭鑽進自己的書房，準備研究藥方。

“娘娘，這幾日天氣嚴寒，你上的寒癥正危險著呢，賈太醫也說了，你需要好好休息，今天就別忙活了。”雨桐擔心柳南梔的，見柳南梔這個時辰了還要做事，便能出言勸解。

兒也同意雨桐的說法，幫著勸說柳南梔。

“我是可以休息，但那些飽瘟疫折磨的難民同胞卻哪裏休息得了？若是這難民營的瘟疫再不加以扼製，城中也已有了跡象，再這樣下去，這皇城腳下就真的沒有寸土安寧了。”柳南梔歎了口氣，在書桌後坐下來。

正準備拉開屜，可到把手的時候，突然發覺手指底下有些不對勁，便俯下去查看。

“怎麽了，小姐？”兒見柳南梔行為有些古怪，似乎出了什麽事。

柳南梔攤開手掌，但兒和雨桐什麽都沒有發現，便覺得更加奇怪了。

“娘娘，這……什麽都沒有啊。難道有什麽不對勁嗎？”雨桐問道。

“就是因為什麽都沒有，所以才不對勁啊。”柳南梔將手指頭放在蠟燭下，細看之下倒是可以發覺有一些白灰。

兒和雨桐麵麵相覷，都不明白柳南梔究竟在說什麽。

“我每日離開書房時，都會在這些屜的把手底下塗抹一些脂，若非我自己或者是我吩咐的人過來過，這把手底下的脂便不會消失，但是你們也看見了，我今天中途沒有回來過，可方才我的手指頭上幾乎沒有沾上什麽東西……”柳南梔解釋道。

兒和雨桐這下完全明白了。

“這麽說，是有人趁著小姐不在的時候，翻了你的屜？”

柳南梔著指頭的白灰：“這倒是奇怪了，別說我這書房，就是整個薇落苑平日裏都鮮有人來走一下，所以我也就沒設防，沒想到竟然還真會有人到這小小的書房裏來拜訪了？”

“會是什麽人？”

“是啊，咱們娘娘的書房裏也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就是要，也不到這書房裏來吧？”

雨桐和兒也是一頭霧水。

柳南梔拉開屜，拿出裏麵的東西，正是之前研究鼠疫的藥方。想了一下，翻開桌麵上的紙張，一共兩張用剩下的白紙。

“怎麽了，小姐，又有哪裏不對嗎？”兒見柳南梔仍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而桌子上又是什麽東西都沒有的白紙，能有什麽問題。

柳南梔不笑了起來。若說剛才那脂消失了，還隻是懷疑，如今看到桌上的紙張，基本可以肯定是有人闖進來了。

“我這桌上原本應該有三張白紙，但如今隻剩下兩張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和雨桐更加糊塗了。

柳南梔指了指鼠疫藥方，說道：“我本來還在疑，我這書房裏又沒個值錢的件，賊人進來能幹什麽。不過這桌上了一張紙，我這鼠疫配方放的方位也變了，看來是有些人按捺不住，過來東西了。”

難道說，這王府裏麵，竟然有鬼醫穀的人？

這不應該啊。

可是究竟有什麽人，會來這藥方？又或者，對方並非當真是來藥方，隻是順手？

嗬，倒是有趣。

“我倒要看看，他們能玩出什麽花樣來。”柳南梔喃喃道，將這件事擱在心上。反正眼下他們也翻不出什麽大浪，不如先把力放在還未完的藥方上。

翌日，賈太醫讓人回來傳話，說是改良的瘟疫藥方已經托給太醫院配藥、試藥，一旦確認有效，將會放皇榜出去，公告全城，醫治瘟疫。

柳南梔把雨桐派出去打探樓外樓的進度，畢竟還有個賭約在，雖然自信自己的醫，但畢竟對鬼醫穀並不太了解，而賈太醫也提醒了，鬼醫穀並非浪得虛名，賈太醫之前和那位孟堂主曾是師兄弟，孟文彥此人確實是有真本事的，也是穀主座下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正是有賈太醫的提醒，柳南梔才會如此心急火燎，雖然先有綢繆，當時才敢信誓旦旦地提出打賭，不過凡事皆有可能出意外，所以還需爭取每分每秒。

“小姐，你就休息一會兒吧。”兒端著剛熬好的粥過來，見柳南梔的書桌上已經堆滿了東西，隻好先將托盤放在桌上。

頓了頓，兒說道：“先過來喝點粥吧！奴婢給您熬了海鮮粥，這可是老周頭提供的鮮貨。海鮮這東西，趁熱吃最好，涼了可就會有腥膻味兒，不好吃了。”

“我一會兒再吃。倒是你，先去替我跑一趟。”柳南梔頭也不抬，正在筆疾書寫著什麽。

“小姐又要幹什麽？”兒現在覺得自家小姐也是真新鮮，每天都有新的花樣，好像一個陀螺，總是在旋轉，永遠不肯停下來。

明明就是個子單薄的人，怎麽就那麽不知道惜子？

兒心裏嗔怪，可柳南梔已經過來，把寫滿了東西的紙張塞給兒。兒一看，上麵寫的東西，雖然不是特別清楚，但顯然都是些藥材。

“這些是……”

“我的新藥方。”柳南梔答道，“這方子我剛寫出來，還有許多不足，所以需要調製出來試試功效，再慢慢調整。你去賈府幫我取這幾味藥過來。”

“可是，咱們王府西院不也有藥房嗎？”

“王府西院的藥房剛剛建不久，很多藥材缺失，本配不齊我需要的藥方。現在就連街麵上，恐怕也很能找到，所以你直接去賈府取，會比較快。”柳南梔答道。

兒又看了一眼手裏的紙條，突然覺得這幾味藥有些眼。

“這些藥，難道是上次……”

“趕去吧，別磨蹭了！我可不想輸給那個姓孟的！難道你想看見我跪在樓外樓門前磕頭？”柳南梔這麽一說，兒才反應過來，連忙拿著藥方出去了。

外麵天氣沉沉的，雨連綿不知時辰。

這天也不知道何時才會晴朗起來。

大雨不停，這洪澇災害就不會減輕，平息洪災便會阻，更顯困難。

北慕辰當日雖然在朝堂上提出種種解決方案，並且基本上條條對癥，不過因為這大雨，要實施起來也更加困難，就連從蜀運到東南去救災的馬車也因為大雨而耽擱，進程緩慢。

看來北慕辰這段時間是有夠焦頭爛額的了。

想到這裏，柳南梔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怎麽好端端的又想起又想起那個家夥來了？

柳南梔轉過正要走，卻聽得後傳來腳步聲。

“柳南梔！”

北慕辰住，快步走到麵前來。

“喲，王爺可真是稀客，今兒好像也沒吹什麽大風，怎麽還把王爺吹到我這薇落苑來了？”柳南梔看北慕辰一臉匆忙的樣子，顯然是沒心跟開玩笑，卻有心打趣起他來。

“你難道會不知道本王為何而來？”北慕辰反問道。

“王爺這話說得可真是沒頭沒尾的。你突然跑到我這小書房來，說這麽一句話，可真讓我一頭霧水。”頓了頓，柳南梔假意猜測道，“難道王爺是來問瘟疫的事？”

“你別裝蒜了！”北慕辰瞪了一眼，“你可知道近來整個宓都城糧食缺，近千名難民的口糧供應困難，若是再沒有糧食跟上來，難民們挨不說，整個宓都的局勢都會大！”

“這……”柳南梔猶疑了一下，“王爺說的都是國家大事，我一個小子怎麽會知道？再說，父皇不是把跟這澇災相關的所有示意都給王爺你打理了嗎？這些事，王爺你比我清楚，而且聽說你還聯絡了陸氏商會，以這陸家的實力，要籌集糧食救助這些難民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本王可從來沒跟你說過，本王找陸璟瑜商議的是糧食的事。你連這個都能猜到，那現在還跟本王裝什麽傻？你會不知道本王為何而來嗎？”北慕辰瞇起眼眸，打量起眼前的人，說實話，剛才陸璟瑜來時跟他說的那番話，他還真是有點震驚。

眼前這個人的確是與從前不同，但是未雨綢繆到了這個地步，實在是令人到匪夷所思。

柳南梔微微一笑：“王爺是打算跟我這麽一直周旋，還是節約點時間，就這麽直說了，趁著時辰還早，有些事才好提前布置啊。”

聽到柳南梔這麽說，北慕辰才反應過來，其實剛才說的那些話，似乎是故意出破綻，引自己一步步走向的“陷阱”。

盡管如此，他也隻能順著的話問下去。

“本王這段時間的確是跟陸璟瑜在討論糧食一事，借用陸氏商會的力量也是不假，但陸家所能提供的也不過是一半口糧，而這城中大量的糧食，竟是被人在一個多月前以低價收購了。本王讓陸璟瑜層層追查，終於查到了這個人。”

“哦？王爺查到了誰？”柳南梔臉上的表看似驚訝，卻又並非真的驚訝。

“說起來，這人跟王妃你可算是淵源頗深。”

聞言，柳南梔也不接話，隻是微微出一個笑容，聽得北慕辰一字字說道：

“福。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