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靖晟深吸了口氣，用愈發嚴厲冷的聲音問道:“所以，大帝國國師從苗寨挑出的這個人，便是龐仲嗎？”

胥大夫坦誠地搖頭道:“我并不知曉。”

“自從當年主人毅然下山起，我們這一百九十六人，便已經分崩離析了。”

“我與那群同在山上避世的人，不僅失去了主人的消息，也失去了國師的消息。”

“但從龐仲來自云省的籍貫，大長老為他生下了孩子，還有他暗中勾連著突厥、高麗、苗寨三國，以及后宮的人都聽命于他的形來看。他應當是被國師選出來的人吧。”

“國師，這回也的確挑中了一頭貪婪的狼。”

“龐仲，可真狠啊。”

“盡管憤怒于主人的放棄復國，國師卻是從來沒想過主人的一毫的。可龐仲，在國師一死后，就借大周大皇子與三皇子的奪嫡渾水魚，借刀殺人地害死了主人。”

“可憐主人，早已淡薄了復辟之心，一心只想為民為百姓立業，但樹靜而風不止，仍由世惹來了懷璧其罪。”

他說著又咬住了牙，聲音含著難掩的恨意。

“龐仲，老夫只恨不能手刃這狼子野心的賊人為主人復仇。今生若不看著這賊人橫死，我便是做鬼都不會瞑目。”

“我會殺了他的。”阮靖晟沉默片刻，抬頭著胥大夫:“我一定會殺了他的。”

胥大夫怔忪地抬起頭，出略顯蒼老的手，想一下阮靖晟冷堅毅的面龐，卻最終怯弱地收了回來，只出一個欣的慈和笑容:“好，好，很好。我相信小主人的話。”

“我初下山那會兒，去后宮去朝堂尋遍了當年舊人的后代，只想找到小主人的下落。”

“可們只是告訴我，主人死時戛然一，并沒有后代留下來。”

“我不信。”

“主人分明早在二十年前，就給我寫過信告訴我，他尋到了一個心儀的子，與有了一個聰明伶俐的兒子。”

“尋了這一年多卻始終遍無信訊，我只以為這輩子怕是找不到了。”

“但命運并不薄待我，竟然讓我在這里到了小主人。”

“當年主人在信里說，他對于孩子只有一個愿，就是希他長一個正直善良的人。若是主人在天有靈，看見小主人現在的樣子，一定會很欣吧。”

阮靖晟只是沉默著，如這龐大漆黑的深夜般，近乎深邃悲憫地沉默著。

蔣明抓著阮靖晟的手臂，安地摟住了他。

許久，阮靖晟才沉沉吐出一口氣，反手摟住了蔣明的腰。

二人無聲流著。

片刻后，蔣明與阮靖晟抵著額頭分開。蔣明著他的面龐道:“侯爺，我會陪你。”

阮靖晟攥住了的手，簡短但堅定地道:“我知道。”

事真相說至此，已有了一個大概廓。

但蔣明心仍約約地有兩個疑團。

既然龐仲是國師從苗寨挑中的人……那晉城侯府那一張畫像上，與龐仲生得一模一樣，又早早暴斃的年輕秀才龐仲，又是誰？

以國師這些人能暗中勾連三國的手腕，會連一個更合適的份都給不了龐仲，會連這一點偽裝的尾都掃不清，留下這麼大的一個把柄麼？

再者……

既然背后有大帝國余孽支持，又暗中籌謀了這麼多年，上一輩子時，龐仲又怎麼會輕易被阮靖晟扳倒，落得斬首的凄涼下場……

除非……

蔣明嚯地抬起了頭，抿了著胥大夫道:“胥大夫，你說你剛下山時，曾去后宮尋過當年舊人，打探侯爺的消息。這麼說，你是知道后宮有哪些人是大帝國舊人的？”

胥大夫聽到問題恍然片刻，才自責地連連搖頭道:“老夫果然是老糊涂了，說了這麼半天。居然連這最重要的消息，都還沒來得及告訴小主人。”

“后宮當然有大帝國的人。”

“當年大帝國的小公主長人后，便嫁給了晉城侯，當今大周的太后與老平侯原配夫人，以及早已在十年前沒了的安國公府的當家主母，都是小公主的兒。”

“所以大周后宮怎麼會沒有我們的人。”

“老夫還在偶然間聽過幾耳朵，小公主的幾個兒都隨，在巫蠱催眠一道上聰穎過人，年紀輕輕就學了一手的本事，只是一直未在人前顯。”

阮靖晟倏地抬起了頭，盯著胥大夫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重復著:“胥大夫，您是說太后娘娘，安國公夫人，還有老平侯夫人，都是當年小公主的兒？”

蔣明則閉了閉眼睛，輕輕喃喃了一聲:“難怪。”

難怪在大長公主發現龐仲份有異，與突厥等三國暗中勾連時，是太后娘娘從宮里派出了徐姑姑來給大長公主下腹瀉藥。

難怪皇后娘娘與小公主份貴重，有侍從們不風的保護，還是能接二連三地中招。

難怪之前與程珠玉查出皇覺寺里，程太妃與李探花的勾結案時，會將安喜太妃的舊案，與小安太妃的丑聞也扯出來。

與小安太妃暗中聯系數年的夫，便是龐仲了吧。

……

目倏地嚴肅，問似的著胥大夫道:“胥大夫，在龐仲的諸多復辟方案里，是不是有一樁是借用催眠假死逃生后，用易容李代桃僵地代替皇上？”

這一回，胥大夫是真的驚訝了。

他睜圓了眼睛，微微張大了，震驚地著蔣明，半晌說不出一句話，最后才連連搖著頭，由衷地慨著道:“蔣二小姐，我方才說錯了。你何止是與當年的小公主有九相似，便是當年的小公主在世，只怕都不及您的敏銳過人。”

“敢問，您是如何猜到的？”

這便是承認了。

蔣明深吸一口氣，攥了拳頭，聲音微微發著抖道:“這下，所有的事都能串起來了。”

大帝國國師，也就是后來的突厥大巫，善于蠱人心與假死逃生的催眠之道。

這一異，他不僅教給了自己的后代，也就是葛姨娘及其兄弟姐妹，也教給了自己徒弟，當年的小公主。

學會假死逃生的催眠的小公主，又在苗寨呆了許多年，會了苗寨的巫蠱醫之道。

所以，太后娘娘作為小公主的兒，不僅掌握了假死逃生的催眠異，還學會了苗寨的巫蠱醫之道。

因而，太后娘娘可以給福小公主下九蠱，可以輔助阿青璞給皇后娘娘下控制人神智的苗寨神藥，可以幫助上一輩子的龐仲假死，再無聲無息地令龐仲易容后，將昭仁帝李代桃僵。

這也能解釋上一輩子，平侯府為何會被無端滅門。

父親是昭仁帝唯一至好友，且手掌著諜這一報組織，是最悉昭仁帝的人。

若不把唯一能捅破他份的父親給除掉，龐仲豈能安心坐穩皇位？

正因為皇位的人早已被換，在蔣家被滅門后，遍尋朝野上下想找出滅門原因的努力，最終都只為了徒勞……

原來如此……

竟是如此……

龐仲，好大的膽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