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侯府分出的三房，當家主母為五福堂布置不周，當場跪地請罪一整天的消息，一下子弄得滿京城人盡皆知。

不了解三老爺的為人后，不人就腹誹起了太夫人的尖刻森冷與強人所難，哀嘆起了淑娘的難做人。

尤其在眾人得知淑娘跪了一天，得了風寒一病不起后，這種同聲達到了頂峰。

一時間，太夫人對外維持了數十年的公正肅然好印象，出現了幾條巨大的裂。

當天，本來已經病好了的太夫人，氣得又躺回了床上。

這時才恍惚間明白。

這位來自忠勤伯府，看似好拿的傻白甜新三媳婦，似乎并不是個善茬。

這次搬家離開二房，境竟似更糟糕了些。

·

京郊。

一別院。

小院雖然只有一進三出，各布置亦不甚奢華，卻勝在環境舒心溫暖。

小弦窗前是一株高大的石榴樹，院子里水井旁是一個寬大的葡萄藤，累累如寶石般的青綠果實垂下。

住在此的貞娘，這些天沒對著葡萄流口水，說一定要等著姐姐來時再吃。

今日淑娘終于尋到一個罅隙離開三房，來小院探貞娘了。貞娘卻無暇顧及葡萄了。

要生了。

穿著一件帶大兜帽的淺紫滿繡纏枝花斗篷，淑娘立在葡萄藤下水井旁，面龐蒼白神不安，著急地在原地打著轉。

一間廂房門被半關著。

忙著打水洗帕子、燒熱水、煮吃食的丫鬟們如流水般往來，各個面張不敢稍停片刻。

“啊——”

“痛——”

“痛——”

廂房里不時傳出貞娘痛苦的嘶喊聲。每一聲都讓淑娘聽得眼眶發紅，眼淚簇簇地往下落。

忘不了大夫說過的話——貞娘與孩子只能保一人。

片刻后。

廂房的門又被推開，滿手是的陳金花探了個頭出來，神嚴肅地吩咐道:“況不大好，去請姜太醫過來。他的十三絕針學得比我更好。”

陳金花在江南曾接生過上萬產婦，是最有經驗的接生婆之一，在東山醫學院學習過后，醫更是有著全方位長進。

早在把貞娘救出來時，蔣明便請了來小院坐鎮，給貞娘保駕護航。

誰知道貞娘況實在太糟糕了。

連陳金花都措手不及。

陳金花并未說請神醫幫忙。

隨著東山醫學院發展至今，第一批大夫長起來后，蔣明除卻宮給皇后與太后娘娘應診，救助一些實在危困的病人外，將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編寫新醫書上，已許久不曾親自出手救人了。

眾人也都沒有任何異議。

編寫醫書乃是真正的萬世之功。只要神醫將醫書編寫出來后，間接救治的病人萬萬千，又何止這段時間的數量。

一名丫鬟惶然點頭應是，飛快地離開。

淑娘一下就慌了。

眼看著陳金花扭頭轉，淑娘一咬牙掀起簾子，也想跟進去幫忙。

門卻傳來了貞娘痛苦的聲音。

“姐姐，你千萬別進來。我現在……實在太丑了，你若是看到了，我會很難過的……”

淑娘腳步一頓。

“姐姐，你的貞娘應當是漂漂亮亮的……”

“姐姐，算是我求你了……求你了……”

……

淑娘的第二步，怎麼都邁不出去，整個人無力地蹲了下去，掩著面痛苦哭泣著。

知道貞娘哪兒是，不愿意讓看見生產。

只是怕自己就此離開，自己看見了會傷心。

……

室又傳來了張焦急的談聲。

“孩子的頭出來了。”

“不行，大出了。”

“止不住。”

“再這樣孩子和病人都會沒命的。”

“此距離太醫院不遠，讓人去催一催，讓姜太醫作快些。”

“越流越多了。”

……

淑娘嚯地抬起了頭，再也顧不得其他，掀起簾子就撲了進去:“貞娘，貞娘你怎麼樣了……”

產房里暖烘烘的。

淑娘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床上的貞娘。

人顯然已經力迷糊了，面蒼白如紙，渾似被汗洗過澡，如墨的頭發在臉頰額頭上，口中喃喃地道:“姐姐，別進來，我不疼的……“

淑娘一把抓住了貞娘的手，死死地咬著，眼淚如雨般滾落。

一個手腳麻利的喝道:“讓一讓，換參片了。”

淑娘忙抹著淚側讓開，著給貞娘口中換了一塊參片，才遲疑地道:“這參片是……”

雖然沒有多錢，卻是有幾分眼力的。

這參必定是百年老參。

太貴重了。

不迅速拿起盆，又去接熱水了，不耐煩地拋下一句:“你們侯府二小姐拿過來的。”

聽到了這個答案，淑娘原地怔了片刻。

忽然，產房里頭數道驚呼聲驟然響起。

“人厥過去了。”

“不行了。”

“姜太醫來了沒有，再來個人去催一催，止不住，況不太妙。”

……

淑娘如被重錘擊中，腦袋嗡地一下重響，憑著本能迅速一扭頭，便看見床上貞娘氣若游地閉雙眼，上已無一跡。

好半天淑娘都只呆呆跪原地，茫然地著這一切，半晌后才敢手，探向了貞娘的鼻下。

沒有鼻息。

淑娘當即呆坐在了地上，腦嗡嗡嗡地響個不停，恍惚中呆呆地落下淚來:“貞娘……你這個騙子，你說要和我相依為命一輩子的，說過要和我當一輩子姐妹的……”

“你這個騙子……”

下一瞬，扭頭起就想往墻上撞去。

……

“攔住。”

一道輕喝從打開的門傳出。接著是一陣略涼的風吹，一個白颯颯的人，背似逆著金般踏，朝周圍的人使了個眼。

忙有兩個人一左一右拉住了淑娘胳膊。

見淑娘心意已決地還要掙扎，其中一人著急地低聲勸道:“這位夫人，你可別犯傻。神醫都來了，你若是這時候死了，可真再見不到你妹妹了。”

“對，還沒有神醫救不活的人呢。你若是現在死了的話，你妹妹回頭可真要哭死了。”

淑娘一瞬呆住了。

喃喃著‘神醫’三字，扭頭看向了那白影利落走，看著那影走近了貞娘旁，探了探貞娘脈搏后，說了一聲:“可救，拿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