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當著眾人的面揭盡了三老爺的老底。

一時屋里屋外的小廝仆從，雖然不敢當面妄議主人是非，向三老爺的目卻都有些異樣。

三老爺登時又是驚怒又是惱恨。

驚怒，自然是因這些年他揮霍的銀錢竟有如此多。

他是個不管家不知柴米貴的，又生輕浮好面子，被人吹捧兩句，就能連祖宗姓氏都忘了。

在外頭飲酒作樂時，他沒因被人慫恿兩句，就大手一揮‘全場我買單’；遇上了喜歡的人，只要有人與他爭搶，他無論花多銀錢，都要娶回家作樂。

反正都是記在蔣家賬上，整個蔣家最后都將是他的，他花的大手大腳心安理得。

所以多年下來，他竟積累了這麼多賬。

同時他惱不已。

他可是有頭有臉的男人，是這侯府里的長輩，別說他就是花了三兩個錢，就是把整個蔣家都賣掉了，蔣明也不該當眾落他面子。

他如此想著便喝出了聲:“長輩都在這里，哪兒有你這小丫頭片子說話的份？對著自家三叔都不知尊敬，我倒要問問二嫂是怎麼管你的。”

竟是解釋不清就拿著長輩派頭人了。

同時他是打算糊弄過去的。

蔣侯爺這人他清楚，君子孝悌四字是長在他腦袋里的。小時候無論他多麼調皮，他都會愿意堅持手把手教他讀書，如今也定然不會與他多計較。

只要把這小丫頭刺頭下去，這次危機就萬事大吉了。

于是他扭頭朝蔣侯爺怒聲斥道:“二哥，我知道你素來心腸，可孩子是萬萬不能慣的。可一個文兒哥一個姐兒，你都實在該好好管管了。”

蔣侯爺如癡，又如何容忍三老爺如此訓斥蔣明。

他謫仙般面龐一瞬沉。

“三弟，我并不覺得問的有何不對。既然你今日是為阻止我拿財產救文哥兒而來，我們便一針一線地算清楚，這侯府的家產還有幾分是二房的，幾分是三房的。我只拿二房的財產救文兒哥便是。”

蔣明立在阮靖晟旁，輕輕翹起了。

阮靖晟偏頭瞥見蔣明的笑容，于是也紅著耳朵尖兒，出了憨憨笑容。

不仆婦瞥見這一幕，都善意戲謔地頭接耳。

三老爺卻無暇顧及這一幕。

他震驚地著蔣侯爺，如看見了一個陌生人:“二哥，你？！”

蔣侯爺謫仙般面龐，始終只如鋪著一層霜:“三弟，人的分是一點一點耗盡的。”

三老爺渾一僵，先扭頭看了眼蔣明，又看了眼蔣侯爺，心浮起了不為人知的惶恐。

多年來他敢在府里縱行，仗的便是蔣侯爺將他當親弟弟看，從而對他的縱容與無奈。

若是這份分沒了……

在危機與恐懼驅使下，他竟聰明了一回，發出了無賴天然特有的智慧，先雙眼通紅地瞪著蔣奕文，再怒視著蔣明，似了極大委屈似地咬牙。

“好啊，你們二房的人聯手欺負我們三房。當初二哥你當平侯時，可是當著族親們的面，說好了要兄友弟恭，要一直護著大家。這會子你們二房發財的發財，嫁高門的嫁高門，你就不認了，翻起我的舊賬了。”

“我還原把你們當好人，殊不知竟是看走了眼，被欺負得好慘啊。“

“你們二房聯手起來欺負人，這家是待不下去了。”

“我要去找族親、找府，找陛下，找天下的人都來評理，讓人都來看看你們二房飛黃騰達了，就不認其余人的臉。”

“我的命好苦啊。”

“爹，你怎麼走得這麼早啊。你不知道我如今過得有多麼艱難，被你的親兒子欺負得有多苦。”

……

一哭二鬧三上吊。

竟是比無理取鬧的小媳婦更不要臉三分。

一時小廝仆從們都看得呆了，再三著眼睛確認，這人竟真的是平時裝模作樣的三老爺。

阮靖晟神冷，不屑地冷嗤一聲。

三老爺聽見這一聲冷嗤，表一僵，卻咬牙又干嚎了起來:“這侯府待不下去了啊，回去我就帶著武哥兒走，免得再這些閑氣。爹，你在九泉之下要替我做主啊。”

先把今日熬過去，這賬他日后再算。

三老爺料定了蔣侯爺是個書生拉不下臉阻止他，其他人份不夠也不敢他，只要他撕得下這張臉就能平安糊弄過去，愈發嘶聲竭力地干嚎著。

但……

蔣明居高臨下著三老爺，毫無同之意地嗤笑一聲道:“三叔，你一口一個在府里待不下去了，是想要分家嗎？”

八寶在蔣明肩膀上蹦來蹦去，清脆響亮地重復著:“分家、分家。”

分家。

這一個詞出來，將所有人都驚住了。

當年老侯爺去世時，可是留下了分產不分家的家訓的。

三老爺今日竟是想分家？

三老爺最初當然沒有分家的意思。但被蔣明提醒后，他也琢磨起了這件事。

以前不愿意分家，是因為二房是頭羊且是老好人，只要打著兄弟親孝道的旗號，就能讓他們肆無忌憚地薅羊得好。

如今卻不同了。

二房蔣奕文因科舉鬻題獄。一個不好二房都會被牽連進去。他可不想給二房陪葬。再者蔣侯爺竟心了，開始與他算那些舊賬了，他再呆著只會境尷尬。

于是他咬牙道:“分家就分家，總之我是不會看著你們二房拿著蔣家前途開玩笑的。”

當三老爺說出分家后，室空氣都安靜了一瞬。

小廝仆從是茫然震驚，還不甘地掏了掏耳朵。

都一起過了幾十年了，怎麼好好地就提到分家了。

阮靖晟則兢兢業業地守著三老爺，防止他一時狗急跳墻傷人。

蔣明卻只勾起一個幾不可聞的笑容。

只有蔣侯爺沉默了許久。

這沉默的時間太長，就在三老爺以為他又要拒絕時，蔣侯爺抬頭著三老爺道:“從小父親就教導我們，一家人要重視親，要和和氣氣完完整整，互相忍讓才能家和萬事興。所以縱然你再三不，再三不敬母親不敬我與大哥，我都忍讓了。”

“但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既然今日*你主開口了，我也不與你多客套了。”

“今日，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