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更后方。

湖墨張地咽著口水:“小姐，方才蔣公子說的一個文道知己，該不會是你吧？”

這一回鄭蘭淳罕見地沒有反駁，而是呆著蔣奕文的影半晌，忽然勾起了一個輕快的笑容。

……

原地，一眾考上的沒考上的考生們皆眼前一亮。

狀元筆記！

這可是好東西。

雖然蔣奕文謙虛地說，他們考上進士后，便不再需要這東西了。

可實際上他們朝為后，若分到了翰林院史臺，也是不得要繼續深鉆苦學的。

天縱之資的蔣奕文的筆記將對他們多有裨益。

再者正如蔣奕文所說，若家中有孩子需要科舉仕，這狀元親筆總結的經驗可是千金難換萬金難求的寶貝。

一時眾人皆面欣喜，著蔣奕文的眼神火熱許多，態度更平添幾分吹捧。

“蔣兄可真是太謙虛了。你我本是同年，就合該互相幫助。平時在國子監蔣兄照顧頗多，今日本該我等請蔣兄吃酒才對。但既然蔣兄已包下了一整個春風閣，走，咱們一起去春風閣吃酒慶賀。”

“早聽聞蔣兄有君子之風，卻始終不得而見。今日一看傳聞果然不虛。蔣兄不僅自學問過人，乃是驚才艷艷的天縱之資，還愿意將狀元筆記無償贈出，存著一份為人桃李之心。”

“蔣兄乃是今科狀元，都能不自持價如此盛相邀，我等怎能錯過這次機會。”

“走，咱們一起去吃酒。吃完了酒，還要看蔣兄著紅袍的狀元游街呢。”

“待會兒說不定就有**人來榜下捉婿呢。咱們可要替蔣兄把握好機會。”

……

眾人紛紛大聲朗笑著，熱烈地前呼后應，勾肩搭背地簇擁著蔣奕文，以他為首朝京城的春風樓走去。

蔣奕文，竟不知不覺間了這近百人進士的領袖。

接著，牛遠道亦被人群呼喊著走了，與人談笑時再無考砸后的失落。

薛青笑容卻僵了好一瞬，才再次恢復了常態。

——蔣奕文，先搶了他的狀元位，又搶了他想做的事。

真是礙眼啊。

……

人群最后方。

著考生們勾肩搭背，驕傲狂放的背影，聽著飄揚在驕下，意氣風發的暢快笑聲，馬車里久久沒有一聲音。

許久，玉媽媽才小聲道:“還說是什麼進士大老爺呢，我看就是一群傻子，一個一個竟都吹捧起那癱子了。”

不敢罵大聲了。

畢竟對這種大字不識的奴仆來說，進士真是高居云端上的人了。若非要故意替太夫人出氣，才不敢拿他們說一句。

太夫人聽見了的話，卻似乎并未到解氣，盯著蔣奕文的椅，眼神里似淬著毒。

蔣明嬈亦垂頭一言不發，拳頭握得很。

空氣冷得比冰窖要更難熬三分。

許久后，太夫人才深深吐出一口氣，冷地道:“我們回府。”

蔣明嬈垂頭一言不發，顯然是默認了。

玉媽媽忙松了一口氣，朝車夫低聲吩咐了什麼。

馬車立即扭頭朝平侯府駛去。

嘚嘚嘚的馬蹄聲與年輕人朝氣蓬的大笑聲背道而行，緩緩地漸行漸遠看不見了。

路途中，玉媽媽想起了什麼:“太夫人，那五福堂今天的銀子還賞嗎？”

太夫人冷冷瞥一眼，深刻的八字紋仿若兩把刀。

于是玉媽媽脖子一，再也不敢說話了。

……

更遠的一輛馬車里。

馬車簾子高高起著，坐在一張黃梨木小幾旁的龐仲，與跪坐在毯子上的程賀的低沉對話著。

龐仲左手把玩著兩個文玩核桃，右手翻看著一張一張的卷紙，聲音聽不出緒:“想不到拿到席號后，那個癱子竟仍考了個狀元。”

沒錯。

牛遠道與蔣奕文的號房，皆是龐仲與程賀他們安排的，為的是削弱對手的力量，令薛青能夠順利考狀元。

薛青是龐仲的人。

他如今的份是假的。他原來姓李，三年前便考過一次科舉，還憑借文章出眾，容貌俊朗過人，奪得了探花之名，進了翰林院。

后來他與皇覺寺太妃的事發，一眾涉事的太妃皆畏罪自殺，他卻扮陸輕舟容貌，功逃了朝廷的追捕。

淪為了通緝犯的他，被龐仲派人找到了。他想要改頭換面重獲功名利祿，龐仲看中了他的能力。

二人一拍即合。

李探花拜了龐仲門下，龐仲很快給他安排了一個份——江南才子，薛青。

龐仲對李探花，哦不，薛青的確算優待了。

在陳王府與龐仲微妙的合作期，薛青借陳王府的渠道，與苗疆圣控制的明珠郡主幾乎婚，差點一步登天為皇家之婿。

但在蔣明的算計下，燕明珠份暴，他失敗了。

于是，今科科舉了他唯一的機會。

這次科舉，龐仲給他的任務共有兩個，第一個便是一舉考取今科狀元；第二個便是借狀元之尊，收服招攬這一批進士同年，不引起陛下警惕的，為龐仲府再補充新鮮。

為此龐仲特地給牛遠道與蔣奕文分別安排了臭號與席號，并掩人耳目地給了薛青小號。

——會試號房的確靠簽。

但以龐仲的權傾朝野，只對三個考生的號房做手腳，還是小菜一碟的。

事非常順利，牛遠道的確考砸了。

但……狀元位卻落到了蔣奕文頭上。

他們一番周的籌謀準備，竟似給蔣奕文做了嫁。

程賀恭敬地道:“龐相，您是知道的。會試閱卷程序非常復雜，我們的人若是貿然手，極易暴連累到相府。且方才蔣奕文與薛青的卷紙，您也都看見了。蔣奕文于文章一道，的確是天縱之才。若他不為狀元，會難以服眾。”

翻看著一甲三人試卷的龐仲微微頷首。

的確如此。

他意味不明地瞥了眼蔣奕文:“這是個天縱之資的文道天才。”

程賀亦扭頭看向了，被眾考生眾星捧月簇擁著的蔣奕文，補充道:“也在收買人心的馭人之道上頗有建樹。”

為狀元整合同年會，這是他們給薛青的任務。

薛青接到任務后，便早早制定了許多計劃。

——譬如花上整整半年時間，暗自打各個考生的同鄉會，牢記每一個考生喜好，春風化雨地為眾人知己……

可如今蔣奕文用一個狀元筆記，便舉重若輕江山定鼎般地搶了先。

一步先步步先。

薛青，怕是追不上了。

龐仲顯然也想到了這一茬，蒼老的眸子著蔣奕文，凝視了許久才道:“薛青的事已無法挽回，剩下的事都安排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