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詭異地安靜了許久。

直到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今科一甲三人的文章被出來了。”

這亦是各朝會試慣例了。

但凡在會試中名列三甲的，所做文章皆要隨榜張，供參與考試的考生觀看學習，來證明考試績的公平公正。

于是眾人如被提醒了般，齊齊扭頭向朱紅**，看著三個朱袍小吏，恭敬手捧著三沓被用統一小楷謄寫好的卷紙，按照第次順序張在了三甲**旁。

雖然面上不顯，眾人眼神都充滿著探究。

此前蔣奕文被分到了席號，在簡陋的號房夜晚風，大病了一場，發揮失常的消息傳遍了滿京城。

滿京城的人都篤定蔣奕文要考砸了。

誰知今科狀元揭，竟花落了蔣奕文。

這讓他們如何相信。

還好貢院會張出一甲三人的答卷，蔣奕文能否得這一個狀元，眾人一看答卷便能知曉。

今科會試共三場。

第一場分別考欽命《四書》題與欽命詩題；第二場考《五經》題，第三場考策論五道。

因而當三人答卷揮揮灑灑被擺出來時，**幾乎被占滿了。

能考得舉人功名，站在會試場外看榜的，都絕非才學庸庸之輩。縱然自己做不出華文章，卻也是見識過真正驚才艷艷的文章。

此刻榜前不僅普通考生在看，牛遠道與薛青也看得目不轉睛。連不遠的鄭蘭淳與蔣明都打發了人，謄抄了一張卷子回來看。

因沉浸在文章華彩中，偌大廣場空氣安靜。

片刻后，不考生眼神發亮如癡如醉，口中喃喃贊嘆不止；一些眸中原有懷疑的考生，面龐漲得通紅，卻久久說不出一句貶低；剩下的人則都苦笑著對視，自愧不如地搖頭后，轉出了人群。

片刻后。

牛遠道退到蔣奕文旁，搖頭苦笑嘆息道:“蔣兄，你的文章比起在國子監時，竟又有進了。莫說我今科發揮失常了，便是我在全盛狀態，也比不得蔣兄你今日文章的璧坐璣馳摛翰振藻。這個狀元你是當定了。”

薛青比不得牛遠道坦，眸中閃過幾許掙扎后，才如往常般出翩翩笑容:“原本我是頗為自傲的，蔣兄今日卻是讓我見識到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今科這狀元，蔣兄您當的是名副其實。”

二人說話聲音并不算小。

一時廣場前的考生皆聽得一清二楚，卻都安靜得無一人反駁，亦實在無從反駁起。

單單從卷面績看，蔣奕文的狀元的確是實至名歸。

自被眾人惋惜考砸了，到被披了狀元之名，再到被人暗中懷疑，最后如今被眾人贊嘆，蔣奕文今日歷經的風波不小。

但他始終只噙著輕笑。

不失落、不驚喜、不怒、不失態，他只是瀟灑疏狂地坐著，周著如魏晉狂俠般灑，在人群里氣質卓卓群。

他朝眾人拱手，笑道:“多謝薛兄、牛弟的夸贊了。最近我得了一位文道知己，與他書信往來半年，探討了許多文題后，學問的確進了不。”

不謙虛。

不虛偽。

蔣奕文坦坦地承認了自己的進步。

這一舉令眾人對他好大增。比起一個考了狀元還虛偽扭自謙的人，他們自然喜歡這坦然承認自己績的。

否則，若狀元都要自謙自貶，他們這些不如狀元的人將如何自？

但更令他們意外的在后頭。

椅上的蔣奕文朝眾人一一拱手后，朗聲笑道:“說起來蔣某人能得這績，也是托了家境頗好的福氣，比不得不同年的刻苦與天賦。今日相逢便是緣分，以后同朝為，蔣某人還說不得要麻煩諸位。為了方便互通有無縱談詩書禮樂，不若我們今日就此立一個同年會，如何？”

從牛遠道到薛青，再到其余考生們皆是一怔。

同年會？

同年，便是指同一年考上進士的員們。

場風云變化詭譎多變，不員會選擇抱團求生。同鄉、同年、同師門、同族都會為員們的天然同盟。

即使蔣奕文不提這件事，大家也會在殿試之后，三三兩兩地互相邀請宴席拉近彼此關系，來潛移默化中形這一關系。

蔣奕文的話是將這一件事正式化地提前了。

若是能夠功，今科同年或許會更團結更有力量。

蔣奕文再次拱手笑道:“蔣某人雖天資不才，多年苦讀下來，卻是偶得了些許經驗，寫了一些關于科舉的策論悟。諸位同年都已金榜題名，自然是瞧不上蔣某人這些小技的。但若是家中有叔伯兄弟的孩子想要開蒙，蔣某人的筆記或許能夠幫到一二。”

“蔣某人已讓人包下了春風樓，若諸位同年不嫌棄的話，與蔣某人一起去論道大醉一場，蔣某人再每人奉上一本筆記，諸位同年看如何？”

……

人群后。

馬車里，蔣明輕笑地搖頭:“大哥學我。回頭我可得找他要學費。”

已看出蔣奕文的心思。

他想整合今科會試同年力量，將這場上的松散同盟，變以他為尊的小團，作為步場的第一個底牌，以及待會兒對付龐仲手段的一個武。

但同樣為進士，哪怕蔣奕文是狀元，旁人又為何要聽命于他。

所以蔣奕文選擇了施恩。

用狀元筆記。

正如當初用無償供給《傷寒雜病集》，對全天下醫者施恩一樣。蔣奕文選擇了用自己的狀元筆記，對這些同年來施恩。

只怕從考完那天起，他就盤算著這一幕了，否則單單他為何要裝病，令眾人憾他的霉運，再驚嘆于他的績。

因為這樣跌宕起伏、令人震驚的經歷，能令他能更出名，令他的狀元筆記能更被人垂涎得。

阮靖晟喃喃道:“大舅哥竟如此險？”

蔣明巧笑地看:“大哥可是跟我學的。”

阮靖晟理直氣壯地道:“，你是天生善良弱有大慈悲之心，德行過人為他人的學習毫無保留，所作所為皆不含半分私心，實在是世上最可的人。其他人縱然和你做一樣的事，又怎麼能和你一樣。”

刀一:……

刀二:……

刀五:……

侯爺，您的馬屁又上新高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