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龐大的墨藍天穹才瀉出一金，空氣中仍彌散著白的濃霧，地面仍舊黑得手不見五指。

強迫自己先行醒來，大皇子披著寬大外袍，站在外間的小床前，著仍在安睡的魏清軒，悄無聲息點燃了安神香。

經過長達兩天的試探觀察，他已確定一點——小金侍衛晚間睡著時，對他的控制最弱。

今天他有要的事需做，必須讓小金侍衛陷沉睡。

他不是沒想過直接殺人。

只是他并不清楚他被控制到了哪一步。若是小金侍衛已將命與他同生共死地捆綁了呢？殺了小金侍衛后，他是不是也會死？

他太惜命了。

當年他寧愿熬過奉先殿的大火，寧愿熬過無窮無盡的痛苦，寧愿從此為一個怪，都掙扎與努力地活著。

如今他更不會拿命冒險。

看著小金侍衛的睡更加安穩，并未到有變化，大皇子才安心地離開了房間:“去苗疆圣的院子。”

今日，昭仁帝要去西北侯墓地祭拜。他與阿青璞定下的燒墓計劃亦該實施了。

一想到此，大皇子便神沉。

盡管手段略顯稽糙，但這些時日里，他一直在‘想方設法’地勸阿青璞放棄計劃。

效果非常顯著。

如今的阿青璞已經堅信，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試探，必須要向他證明自己的誠意。

大皇子:……要命。

時間實在太早了。大皇子在別院的花廳坐了一刻鐘，才等來了匆匆披起床的阿青璞。

隔著一扇苗疆竹樓風的屏風，大皇子單刀直地道:“本王今日臨時造訪，是想與圣殿下在出發前，再切磋一下行的細節。”

阿青璞正道:“但聞其詳。”

大皇子著阿青璞形，一字一頓地道:“今日巳時，昭仁帝便會帶林軍去祭拜西北侯墓。你我都能夠料到，那時的守衛將多麼森嚴，闖只能是死路一條。所以本王希今日會是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計劃。”

阿青璞眸微閃:“還請王爺指教。”

猜對了。

這計劃果然從頭至尾都是試探。如今的堅持了大皇子，他才終于愿意說出真計劃了。

大皇子并不知心活，只一字一頓地介紹道:“屆時本王希圣將人馬分兩部分，一小部分用來吸引守衛的注意力；另一大部分用來設置陷阱——這個陷阱設置將十分復雜……”

對。

大皇子打算反擊。

他今天頭腦口齒都很清醒。若是一意孤行地想攔下阿青璞，也是能夠勉強做到的。但他猶豫再三后終是沒有。

因為他無法抗拒。

——今天昭仁帝與武冠侯都會去祭拜西北侯，并當著百面宣讀他的罪名。

他的仇人都齊聚一堂。

若是他能讓這些人當場出事，將等于當面狠狠扇他們一耳，給他們最難看狠辣的報復。

這太令人期待了。

所以他最終只是勸阿青璞改變了細節。

阿青璞聽完整個計劃后，疑地問道:“王爺的意思是，在布置完這所有的陷阱后，我便立即回府即可。對嗎？”

陳王微笑道:“畢竟留在那兒實在過于危險了。”

阿青璞點頭:“我明白了。”

兩刻鐘后。

阿青璞坐上了馬車，領著一批手矯健的人馬，披著夜朝京郊西北侯墓，無聲無息地出發了。

著們離開的背影，大皇子才轉回府道:“吩咐下去，待會兒我們也出發。”

“去武冠侯府。”

·

西北侯陵墓。

因昭仁帝將駕親臨，這小山被人圍得如鐵桶般。隔得老遠都能在墨藍天穹的邊際，遙遙看見火把閃爍的芒。

阿青璞早早下了馬車。派人去查探一番后，選中了一個地點，點了一隊人出來:“待會兒你們制造些靜，引開這地方的侍衛。”

一隊下屬們領命而去。

再點了四隊人:“你們與我在此等著，等那邊靜一出來后，就過去趁布置陷阱。”

四隊下屬們亦恭敬應是。

著屬下們悄無聲息地潛，阿青璞勾起了一個笑容。

大皇子的確有幾把刷子。

他害起人來時十分誅心——譬如這一整套的陷阱，用料是一套絆馬索、數袋與幾袋白磷，與一群被收買的百姓。

為表示對西北侯敬意，昭仁帝到了陵園門口，必定會棄馬步行前去墓地祭拜。

而會在昭仁帝的必經之路設置蔽的絆馬索。

走在最前的昭仁帝被絆倒后，會一頭摔在灑滿了的地上，同時絆馬索力被牽，會揚起埋在地上的白磷，淋得他與群臣滿頭滿臉。

白磷之所以被人稱作鬼火，是因為它遇空氣便可燃燒，粘上人皮后更是撲不滅洗不掉，只能如同被鬼纏般活活被燒死。

這時山谷四周會天無地響起百姓的齊聲哀哭。

……

若是白磷能燒死昭仁帝將是最好。若不走運被昭仁帝逃了過去，今日這一切鬼絆腳鬼流鬼火燒鬼哭嚎，都定然會讓人懷疑此有冤魂不散。

今日昭仁帝是為告祭西北侯府冤死的英烈亡魂而來，卻反遭了西北侯府墓地的惡鬼纏。

既然都變惡鬼了，當年冤還能是真嗎？連昭仁帝都敢殺，焉知他們當年不敢造反？

哪怕眾人心知此事背后必定有人手腳，都會暗道一聲‘晦氣’并浮想聯翩。

片刻后阿青璞的親衛回來稟告道:“圣，已經布置妥當了。我們回去吧。”

阿青璞搖頭:“我要留在此，親眼看著昭仁帝步陷阱。”

阿青璞親衛遲疑問道:“圣，方才大皇子說讓您回府。”

阿青璞淡淡道:“為了這個計劃，大皇子前后已試探了我這麼多次，到了臨門一腳時，焉知他這次仍不是試探？”

侍衛語塞。

“我好不容易才取得他信任，獲知了這計劃的全貌，可不能在最后關頭功虧一簣。”阿青璞愉悅勾起了，“放心吧，等昭仁帝一腳踩中了陷阱時，就不會有人有功夫在乎我們了。我們自可。”

侍衛只好噤聲。

半個時辰后。

阿青璞的侍衛傳來了消息:“圣，昭仁帝的車架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