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繼位,全國上下無人不服。
子承父業,名正言順,合乎祖宗理法。
皇帝駕崩是國孝,南宮炎下旨,文武百需要服喪二十七天。
在這二十七天裏,南宮炎批閱奏摺,不能用硃筆批示,一律改用藍筆,也被稱為「藍批」,各部院衙門行文也要改用藍印。
服喪期,各寺院、道觀須鳴鐘三萬次。
誦經和弔唁活每天都有。
自先皇駕崩之日起,文武員及所有百姓一百天之不準作樂,四十九天不準屠宰,全國人民一個月止嫁娶。
另外,南宮炎在先皇駕崩以後,命禮部選定吉時,進行小殮,也就是穿壽。穿完壽以後,要在上蓋陀羅經被。
這個經被是由西昱活佛進的貢,上面印有燙金的梵文經被是黃緞織金,五梵文,每一幅都是活佛加持過的。
再說棺材就更講究了。它是由金楠木製,製以後裏外共上四十九道大漆,找吉時殮,后在坤明宮停放二十七天,移到殯宮等待下葬。
出殯前,杠夫們還要在宮門經行十天的演練,他們抬著一塊和棺材一樣重的木頭,上面放一碗水,需要練到水不能撒出來為止。
然後到了出殯那天,龐大的出殯隊伍把靈柩送到墓地,下葬以後,還要舉行題主禮儀式,也就是寫牌位,牌位寫好以後,由現在的皇帝和大臣護送回京城,放到太廟中去,葬禮才算結束。
明月作為一個穿越者,從前從未經歷過如此講究的葬禮,可以說連聽都沒聽說過。雖然講究,但明月冷眼看了這一通熱鬧以後,只給出了四個字的評價——折騰活人!
很難想像,若沒有國家的雄厚財力作為支撐,這一通作下來會有一個多的沉重的結局。
無怪忽從前在一本批判舊社會的書里曾經看到過,一個普通百姓為了給去世的老人出大殯借了高利貸,到死都沒有還清!
不過那些都與明月無關罷了。
國桑期間的各花費自有富得流油的南昱財政做支撐,明月作為王府的掛名王妃,其實過的日子跟平時並沒什麼兩樣。
只不過,溜出王府的次數了,就算溜出去了,也沒有熱鬧可以看了。
從前那些好看的雜耍近來都看不到了,就連茶樓里那些唱小曲兒的戲子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一紙令,使得平日裏熱鬧非凡的皇都蒙上了一層蕭條之氣,從前車水馬龍的戲園子如今已經變得門可羅雀。
好在,明月也並不是太無聊,平日裏除了把空間里的醫書拿出來研究一番,還有了大把時間學做飯。
說起做飯這件事,明月始終覺得,儒家經典里有句名言應該當做座右銘,那就是——食不厭。
但明月對吃食也有自己的追求,那就是別人說好的不一定是好的,自己認為好的才是真的好的。
於是便白白白紗遮面,一樸素打扮去賴生家師學藝。
雖然之前賴生自願奉明月為主,但明月並沒覺得他是奴,反而由於賴生太過自降價的行為讓明月覺得,與他面對面坐著都很尷尬。
比如有一回,明月想起了夜昭在賴生家貪吃薑藕片的事,趁著有空就想去賴生府里學一下。
但恰好趕上那一日後門上了鎖,明月敲了好幾下也沒人來開,明月不想等了,但也不想走前門。因為前門的旁邊就是太子府,門前是主街,人來人往的若被看到豈不是麻煩?
於是圍著後門門口轉了兩圈,明月發現了後面有大柳樹,足足有十三四尺高。
「前槐后柳,越過越有,果然是大戶人家。嘿——」明月順著柳樹爬上了圍牆后直接翻了進去。
由於不想被當竊賊,明月先是找到了林兒,說明來意后好讓林兒引路。
林兒自然認得明月,畢恭畢敬的稱呼為「小姐」,然後麻利的在前面引路帶著去到廚房。
學義十分順利,明月學的薑藕片是素菜,也不會違反國喪期間的規定。
學完了,明月本想悄咪咪離開,誰知天不遂人願,偏偏就上了賴生。
賴生慌慌張張的來到明月跟前,趙明在後面推著椅速度極快,覺那木製的車都快冒煙了。
看到賴生這樣,明月率先發問:「老先生,您這是怎麼了,這麼火燒眉的~」
賴生穿白袍,氣吁吁道:「小姐,您來了怎麼不早說呢?」
「啊……這……」明月囁喏道:「原本只是國孝期間獃著無聊,忽然想起您這裏廚子手藝很好,這才翻牆進來學學。知道您忙,本意也沒想驚您,所以就讓林兒不要去通報。」
賴生聞言猛錘口:「害!國孝是國孝,我忙什麼啊?忙的是那些孝子賢孫!我只不過是個商人,穿白袍只是為了方便,是個意思,我心裏可不想給南宮家帶孝!我是微生家的人!」
明月見賴生如此激,只好攤開雙手使勁兒規勸:「好好好,我知道你是微生家的人……」
接下來,賴生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南宮一族原本是前朝倚重的重臣,後來卻叛國了,加了反賊陣營一起瓜分前朝疆土,還分得了最沃的土地,也就是現在的「南昱」。
對於這一段歷史,明月早就聽說過了,可賴生卻緒激的還要說一遍,為微生家的兒,為前朝公主的後人,對於這種「憤恨反賊」的言論,明月只能洗耳恭聽才符合人設。
賴生說著說著又是一番老淚縱橫,知道的說他是個忠臣,前朝都覆滅這麼久了還這麼哭,不知道的還只當他在為南昱先皇哭喪!
須臾,明月湊上來勸:「老先生保重,逝者已矣。」
賴生一聽更來了勁,「我是得保重啊!我得留著這把老骨頭看看那些臣賊子都有什麼下場,而且,我還想跟小主子見一面呢……」
明月知道他口中的小主子說的是微生雲,所以趕點頭安:「會的會的,父親他既然從小就不是等閑之輩,那麼他一定會平安的。此刻肯定是在等待時機,待時機了,他一定會出來與老先生暢談的!」
賴生在明月的安下緒漸漸歸於平靜,但得知明月想要回王府卻還是免不了一再挽留。
然而不論是明月還是賴生,他們都明白,對於明月來講,王府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賴生雖然是個殘疾,但作為南昱首富,他在國喪期間難免要進宮走走,不管真的假的,樣子還是要做做的。
在賴生得一再挽留和滔滔不絕的讚中,明月終於回到了王府。
不得不說,學做菜容易,面對賴生有點累啊!
可是,明月並沒有其他什麼好地方可以去,皇都之中能串個門說個話的,也就只有賴生府邸了。
明月真心覺得,賴生沒必要一看見自己就立刻放低姿態,展現出一個忠僕的態度,他完全可以放鬆一點,像老朋友一樣談天說地不是很好嗎?也能覺更輕鬆一點。
可人的想法一旦了思維定勢,往往就會很難改變。
明月在王府里略微休息了一會兒,就鑽進廚房開始了實際作,也想看看聽課的果怎樣!
良久,廚房裏傳來了叮叮噹噹、嘩啦啦的聲音。
先是準備兩節新鮮的蓮藕,洗凈去皮,切薄片,然後把藕片用清水沖洗一遍放滾水中焯水,待藕片斷生以後用勺撈出來放在涼水裏浸泡著。這期間準備適量姜米,鹽、白糖、米醋、醬油、干辣椒和花椒,最後把涼水中浸泡的藕片撈出,控干水分后加調料攪拌均勻。為了激發出香味,明月又燒了一點熱油澆在了上面。
半個時辰后,薑藕片終於做好了。明月先自己嘗了兩片,嘎嘣脆,吃了一口就上了,沒想到加姜沫味道如此好。酸甜口帶點辣味,絕了!不點頭稱讚自己,「甚好甚好,如此手藝不開飯店簡直糟蹋了!」
就這樣,明月端著一大碗薑藕片從廚房走了出來。
來到寢殿外,剛好影舞正守在外面,明月就用筷子夾起一片藕片送到影舞面前,「快嘗嘗,我做的。」
影舞擺擺手本想拒絕,誰知剛一張口就被明月把藕片塞進了裏。
這樣一來,影舞只好著頭皮把藕片嚼嚼吞進肚子裏。
「怎麼樣?」明月一臉期待的看著影舞。
須臾,影舞點點頭,稱讚道:「甚好。」
「哈哈……」明月很滿意,也從來不覺得影舞是故意說假話,因為自己剛才也吃了,本來就很好吃,或者說自己吃起來比別人覺得更香,因為是自己做的!
進了寢殿以後,夜昭還躺在床上閉著眼。
明月知道一定會看見這一幕,也曾想過問清楚,到底是個什麼蠱毒,是怎麼中的,又是誰給下的,要如何才能恢復?
然而看見夜昭那副雲淡風輕、得過且過的姿態,明月最終還是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
夜昭不說,大概是裏面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吧……
作為一個人,明月覺得應該把這個選擇權給夜昭。
而自己,雖然常常自詡為一個強大的英雄,但,不是也不能掌控一切嗎?若能,天涯就不會死,梨落村也不會被大火焚盡了。
如此一想,明月也更看的開了,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夜昭有說不說某些事的算計,也有安排自己生活的權利。
至於影舞嘛?是夜昭邊的忠僕,也沒妨礙到自己什麼,就算不了真朋友,也用不著結仇的。
呼喚了幾聲,夜昭還沒睜眼,明月也不惱,把大碗放在一旁桌子上,自己則坐到床邊。擼起袖子剛要抓起夜昭肩膀使勁兒搖,夜昭卻緩緩睜開了眼睛。
雪亮的眸子盯著明月,魅的勾一笑:「我聞見了很香的味道。」
明月一愣,也學著他曾經的作,出手指輕輕颳了一下夜昭的鼻子,「真是個靈的鼻子,都睡著了還能這麼靈。」說著起把薑藕片端了過來,笑道:「猜對了,是薑藕片,我做的。」
夜昭緩緩坐起,笑問:「味道怎麼樣?」
「你嘗嘗不就知道了嗎?」明月說著,夾起一片送夜昭口中。
夜昭微瞇著雙眼慢慢咀嚼,那樣子極為,像是在品嘗什麼天材地寶一樣。
須臾,夜昭睜開了眼,眸閃爍,對著明月挑起大拇指:「脆爽清甜,回味無窮!想不到妃還有此等手藝,看來蒼天對我不薄,把你送到了我邊。」
面對誇獎,明月欣然接,也無心去計較他稱呼自己「妃」的事,大家反正各有難,若再多計較,那當下的日子可真的會不好過了。
「我做好以後就嘗了,確實很好吃,我自己也很喜歡。」說著又夾起一片送夜昭裏,「眼下正是國喪期間,街上也沒什麼熱鬧好看。偶然想起上次在賴生家裏你很喜歡這道菜,正巧又是素菜,也不會違反國喪期間規矩,左右在王府里待著也無聊,我這才跑到賴生府里串門,學回了這道菜。」
「賴生呢?最近很忙吧?」
明月眨了眨眼,狡黠一笑:「不『老先生』了嗎?」
「呵,何必計較,此只有你我二人,說話隨意些又何妨……」
明月輕嘆一聲,笑道:「唉,我去他府里是爬牆進去的,就怕遇到他。賴生那個人啊,客氣的太誇張了,說辭又多,真是讓人又好笑又頭疼。」
夜昭一邊聽著明月嘮叨,一邊張等著喂藕片,邊吃邊說:「賴生原來的時候並不如此,許是現在上了年紀,又看見了你才會這樣的。」
明月了悟般粲然一笑:「我說呢?若一直這麼婆婆媽媽,怎麼能做好生意?再說了,他從前在微生家當差,恐怕也不能這樣的,若還如此那主子都得怕了他,見了面都要繞著走!」
話落,二人哄然大笑。
須臾,夜昭首先止住了笑,意有所指的溫聲說道:「這個問題,你要將來見了微生先生問問才知道。」
「微生先生?」明月也收起了笑:「微生雲?」
夜昭邊吃邊輕輕點頭。
「他……在哪兒?你知道他在哪兒?」明月期許的看著夜昭,對於這個被賴生說的神乎其神的人,還是希能夠見上一面的。
誰知,夜昭卻搖了搖頭,而後接過大碗和筷子,自己吃了起來。
明月輕聲問:「那麼,你說他還活著嗎?」
「不知道~」
「那你剛才為什麼說『見面問問』?」明月的眉頭皺了起來。
夜昭卻笑而不語,只顧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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