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昕自己是不著急。
至于皇上自己急不急,反正顧昕是看不出來。
皇上想什麼,完全猜不,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倘若皇上心里想什麼,一個小子都能猜得,那皇上也太沒城府了。
趙良分了兩塊棗兒糕,笑得見牙不見眼。他現在風的很,不缺兩塊糕吃,但這是娘娘賞的,那和外頭弄來的可不一樣。誰不知道娘娘喜歡吃零?這糕能賞到他手里,說明娘娘記得他趙良這個人了,這是天大的好事兒啊。
趙良把這兩塊糕都吃了,又灌了半杯茶下肚,也算是墊了個飽——在外頭跑了半天,到現在還沒吃上飯呢,這會兒肚里有了點心,撐到晚上不問題。
趙良一出去,顧昕就四仰八叉的往榻上一躺:“哎喲,累得慌。”
香珠好氣又好笑,過來扶:“娘娘,好歹寬了裳再歇息。”
自家娘娘這麼副憊懶的樣子,要是讓旁人看見了,可怎麼了得。
幸好娘娘在外人面前,還是會“端著”貴妃架子,好歹不失了統,至于私底下隨意些,香珠也不好說什麼。
今天出去半日,先去了延福宮,又去了承慶殿,見了那麼些人,對顧昕來說,坐得端端正正,跟這些人應酬往來,比騎一天馬,一百枝箭都更累人。
香珠坐在一旁替顧昕打扇,輕聲說:“娘娘,再過十來日就是宮里遣放人出宮的日子了。”
顧昕眼睛睜開一條:“你也想出去?”
香珠手里的扇子一,險些打到顧昕的頭。
“娘娘說什麼呢,奴婢在宮外又沒有家了,出去做什麼,娘娘就會開玩笑。”香珠輕聲說:“我有認識的人,也在這次出宮的名單上。若娘娘允準,我明天想告會兒假,去和們道個別。”
顧昕點頭:“應該的,們一走是不會再進宮了,以后想通個信兒也不是那麼容易,想見面就更難了。你明天只管去,我這里又不缺人服侍。”
“多謝娘娘。”
“你要是銀錢不夠用,就從柜子里取些去。”
送別自然不好空著手,顧昕怕香珠攢的那點兒己不夠用的。
“足夠用了,多謝娘娘。”香珠一下一下一打扇:“娘娘應該還記得,我跟娘娘提過一次的那個王姑姑吧?這次也走。我才進宮的時候照管了我幾年,是個難得的厚道人。”
顧昕記得。那會兒香珠才伺候不久,可沒有象現在一樣敢管著,什麼話都敢說,對著的時候,恭敬有余,親近不足。記得是正月里頭,香珠猶豫了好幾天,才開口求了一件事,就是為了這個姓王的宮。天寒地凍的,這個王宮人年輕時過傷,現在有了年紀,一到天冷、雨的時就發作,倒是要不了命,可是太折磨人了,疼得夜里難以眠,整個人憔悴得不樣子了。
顧昕就幫了這個忙,在看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舉手之勞能幫就幫了。從那件事以后,香珠和的關系倒是越來越親近了,不象一開始時那樣戰戰兢兢的嚴守著奴婢的本分,顧昕在面前也不象一開始那麼拘束了。
世人常說緣分,顧昕覺得自己和香珠也算是有緣才湊到了一。香珠很是能干,這會寧宮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大小事沒有不心不上心的。要沒了,顧昕都不知道這一天天的日子怎麼過了。
顧昕想了想:“我記得那回用的藥,藥方子抄給了吧?出宮以后看郎中配藥什麼的,比在宮里要方便。”
香珠答道:“娘娘說的是。不過王姑姑打算回老家去和兄弟一起住,老家在云州,那里比京城暖和,想來冬天不會再象現在這麼疼了。”
“那就好。屜里還有好些荷包,就是里面裝著金銀錁子的那些,你明天給捎一個去。錢不多,算是給回鄉添補點盤纏。”
香珠起,端端正正行了個禮:“奴婢替王姑姑多謝娘娘的恩典。”
“誒誒,不要這樣,”顧昕朝擺了擺手:“也是不容易,十歲上下進宮,現在都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了才出宮,家鄉又遠,親人都這麼多年不見了,不知道出了宮日子能不能過得好,除了送點錢,旁的忙咱們也幫不上了。”
說起這個,香珠也難免有些擔憂。正如娘娘說的這樣,王姑姑離鄉已經這麼多年了,和親人也是這麼多年沒見過了。一直待在宮里,出去了之后,也不知道在外頭過日子能不能適應得來。
但王姑姑自己想走,想回鄉。
除了王姑姑,這次離宮的人里還有兩個也是香珠認識的,只是不象王姑姑關系那麼親厚。一個姓孫,一個姓馬,們倆年紀都沒有王姑姑那麼大,在宮里這些年攢了一筆錢傍。聽說出去之后家里給相看了人家,都是打算嫁人的,作快不耽誤的話,說不定明年都能抱上娃娃。
香珠在外頭是沒有家了,就算宮里再放人,也不打算出去。
“娘娘,放出去舊人,宮里就要進新人了。各宮各的嬪妃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娘娘也該替自己好好打算才是。”
顧昕翻了個,從一個“大”字躺了一個“片”字:“我又沒有親戚要提攜,顧家那些人可不能算。”
“這個奴婢知道。”自家娘娘雖然姓顧,可顧家不能算是的娘家:“李妃那里還有個李才人,們家圖什麼?不就指著姐妹齊心,能給李家博富貴嗎?其他人多半也有這樣的打算,不管是想博寵,還是想各安人手,只怕都會對娘娘不利。咱們不害旁人,也不能坐等著旁人織好了網來害咱們啊。李妃陳妃那邊,好象都想把這個事攬過去。”
“我知道。”顧昕又不傻:“不過這種事是不可能絕的。宮中不選人的時候,李妃也安排了族妹,陳妃也照樣提拔了一個沈才人。”哪怕這些嬪妃自己不想爭,們后的家族也會推著們爭。比如李妃,小產之后難有孕,李家就又想方設法的安排了一個李才人。
“至于安人手,這個你也不必擔心。哪怕這件事真的給陳妃主理,一切都也得按著宮規辦事,要經過層層篩選查驗的,即使誰掛上主理的名頭,也做不了大手腳,真當那些掌事太監和們是吃干飯的?”
顧昕并不是隨口安香珠。要是誰都能輕輕松松的在宮里安排人手培植心腹勢力,那豈不是想送刺客進宮謀害皇上也輕而易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