涓涓的茶水墜白瓷茶盞中,帶起幾縷煙霧,如夢似幻。
可一如從前卻到底不是從前。
最起碼,不再是從前那個屈意順從的謝嫵。
早就已經不是了。
謝嫵纖長的睫緩緩垂了下來,雪白的臉上漸有寒霜覆了上來,仿若剛剛那詫異和意全是錯覺。
陸湛不由苦笑了一下,僵著將手收了回來。
果然還是應了那句話——天做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而這時,蕭氏兄妹吵架也接近了尾聲。
蕭世子雖然覺得自己占理,可到底還架不住自家妹妹那攝人的氣勢,最終著脖子敗下陣來,“算了算了,我們現在吵這個也解決不了問題,還不如聽聽子淵怎麼說。”
蕭慕清想了想,也對,于是,將目投向了陸湛。
此時,陸湛也從‘自憐自哀’中醒過了神來,他看著蕭慕清微微一笑,道,“大路你們是走不通了,不過,小路卻還可以想一想。”
“小路?”
“小路?”
蕭氏兄妹齊刷刷的道,說完,還不忘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最后,還是蕭世子先開了口,他道,“子淵,那你倒說說這小路咱該怎麼走?”
“那就要看你了。”陸湛似笑非笑的看著蕭慕北,末了,還不忘挑他挑眉笑了笑。
蕭慕北心里‘咯噔’一聲,一悉的、不好的預一下便涌上了心頭。
而陸湛之后的話更是徹底證實這一點。
“世子,你不是醉云樓的常客麼?醉云樓的花魁你應該很才是呀!”
“什麼醉云樓?什麼花魁?”蕭慕清沉著臉,眼神跟刀子似的直往自家哥哥上扎。
“醉云樓就是個喝酒的地方,至于花魁,那是他家為了攬客請來的舞姬!”蕭慕北跳著腳跟自家妹妹解釋道,說罷,還不忘逮著隙狠狠剜了陸湛一眼。
“蕭慕北,我警告你!你給我踏足什麼勾欄院,否則……”蕭慕清說著便將手指關節按的‘啪啪’作響。
蕭慕北脖子一,連連搖頭,道,“沒有,絕對沒有。”
蕭慕清冷哼一聲,收回手,然后將目重新移到陸湛上,道,“你繼續說!”
“承恩公家那位公子聽說最近也迷上了那位花魁,你說,他有沒有可能為一擲千金替花魁贖個,或者出個頭什麼的?”陸湛淡笑著道。
蕭慕清眉心擰了又擰,實在沒想明白,承恩公家的公子跟陸湛說的那小路有什麼關系?尤其還扯上什麼鬼勞子花魁。
正在蕭郡主的耐心宣告殆盡時,蕭慕北卻忽地咧笑了,狹長的眸子更是彎了月牙形,“那怎麼不可能!正所謂,英雄難過人關……英雄都過不了,更何別提徐家那多熊!”
“等等,你們兩到底打的什麼啞迷?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你這小路彎來拐去的,怎麼就拐到承恩公兒子頭上了?他跟軍餉有什麼聯系?”蕭郡主有些急眼了。
所有人都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竅,卻只有自己一個人一頭霧水,這種滋味著實有些不好啊!
“妹妹,你不知道,這位承恩公可還領著戶部侍郎一職了!”蕭慕北眉弄眼的對自家妹妹笑道。
可蕭郡主卻半點也沒領自家哥哥的,依舊沒有聽懂。
“那又如何?一個侍郎而以,戶部不都是戶部尚書在管麼!”蕭慕清翻著白眼道。
“戶部當然是戶部尚書在管,可是戶部尚書也要聽徐首輔的話呀!必竟,戶部尚書這個差還是徐首輔看他聽話,唯他是從的份上讓給他的,否則,戶部尚書哪里得著他坐!徐首輔自己也有個兒子在吏部了!”蕭慕北勾著角,嗤笑道。
當然,這其中多也有徐首輔為了避嫌的緣故。
畢竟徐家已經出了一個皇后,他又從戶部尚書升為閣首輔,若是還將自己的兒子提為戶部尚書,別說朝臣們不干,就是正宣帝心里也未必舒服。
方守澄也正是瞧準了這一點,所以才逮著機會在徐首輔面前好好表了忠心,這才讓徐首輔將他給提拔了上去。
而這些,遠在云南并對朝局漠不關心的蕭郡主自然是不知道。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
“戶部不是一直哭喊著說沒錢麼,若是這時傳出戶部侍郎家的公子一擲千金只為博花魁一笑,你說……這讓百姓和將士們怎麼想?”蕭慕北齜著牙冷笑道。
雖然蕭慕北一臉的自信,可是蕭慕清卻仍舊有些懷疑,“這樣,真的有用?”
“守城的將士們拿不到軍餉只能頓頓吃豆腐,若是戶部真的撥不出銀子那也是無奈,可若是戶部侍郎的兒兒子為了一個花魁能一鄭千金,那你讓那些將士如何相信戶部沒錢嗎?”陸湛微笑的看著蕭慕清道。
“那戶部也可推說那是戶部侍郎的私產,他家不是皇后的娘家麼,揮霍這麼點銀子對他們來說也不算什麼吧!”蕭慕清擰著眉不服氣的反駁道。
就是單純的看不慣陸湛這廝!
陸湛挑眉淡笑著看了蕭慕清一眼,他手拿起茶壺,一邊替自己倒茶,一邊淡笑著說,“郡主放心,徐家不會這麼做的。”
“為什麼?”蕭慕清仍然不肯相信。
“妹妹,你是真傻啊!徐家要不是皇后的母家,咱們也不可能挑徐家公子下手啊!你想,將士都吃豆腐啃饃饃充了,可皇后娘娘的侄兒卻能一擲千金只為買花魁一笑,你說,將士和百姓會怎麼看皇后?又會怎麼看皇后所出的太子?”蕭世子一副看傻蛋似的眼神對著自家妹妹道。
“滾!你們京城里人竟會整這個彎彎繞繞,沒一個好東西!”蕭郡主吼完自家哥哥,又狠狠剜了一眼正在喝茶的陸湛。
陸湛連眉也沒一下,依舊神在在的品著茶。
被自家妹妹說不是好東西的蕭世子一頓氣苦,但,當他眼角的余掃到蕭郡主旁邊的謝嫵時,眼睛忽地一亮,張便道,“妹妹,謝姑娘也是京城里的人哦!”
不想,蕭郡主連頓都沒頓一下,張便駁斥道,“男人和人能一樣麼!一肚子壞水,攪、弄朝局的可全是你們這些男人!”
蕭慕北眉頭一皺,正開口反駁,卻聽陸湛的聲音輕飄飄的傳了過來。
“有人來了。”
蕭慕北立時便收聲端起了茶杯。
蕭慕清側耳聽了一下,卻沒聽到有任何異,正開口嘲笑這兩人時,耳中忽地聽到一陣極輕微的聲音,眼睛一瞪。
還真的有人!
而且,看這架勢,這人還不是鎮南王府的人。
向來自賦自己武藝極高,就連阿爹都說于武藝一途很有天賦,可是,在還沒有任何知覺的時候,陸湛已先一步發現有人靠近了暖閣。
“郡主放心,我一定會讓人好生照顧那只食鐵,將它養的白白胖胖的,若是郡主他日想它了,也可以來定國公府瞧瞧。”陸湛微笑的看著蕭慕清道。
“那本郡主還得好好謝謝陸二公子嘍!”蕭郡主咬著牙笑道。
“陸某不敢。”陸湛淡笑著應道。
“好了,阿清,一個食鐵你至于麼!你自己又沒耐心養,阿湛喜歡你就讓給他得了!”蕭慕北也呵呵的道。
“鐵球都被你抱走了,我再不肯又有什麼用!”蕭慕清冷笑道。
“多謝郡主肯割。”陸湛言笑晏晏。
“來來來,喝茶喝茶。”蕭慕北樂呵呵的端起茶壺替眾人各倒了一杯茶。
謝嫵彎了彎,剛端起茶杯,卻聽見屋外又有腳步聲響了起來,下意識就朝陸湛看了過去,卻見陸湛安然若素一點也沒知覺的樣子。
果然,屋外響起常嬤嬤的聲音。
“郡主,花廳里的宴席就要散了,王妃讓您將謝大姑娘帶回去。世子,明照湖那邊的公子也在等您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蕭慕清不耐煩的應道,說罷。
在暗的人還沒有走。
蕭慕清想了想,然后轉過臉微笑的對謝嫵道,“阿嫵,我本來是想將那只食鐵送給你的,不過現在顯然是送不了,要不這樣,改日我去你府上給你賠罪。”
謝嫵何等聰明,立刻便明白了阿清這話是故意講給暗那人聽的。
以免去侯府找的時候,在那些人眼里不至于顯得那麼突兀。
“郡主言重了,若郡主得空盡管來找我,別的不說,我屋里的管事嬤嬤做的一手好揚州菜,郡主若是喜歡,我便讓嬤嬤做幾個拿手的小菜。”謝嫵笑著道。
“喜歡喜歡!我葷素不忌,只要好吃就行!”蕭慕清樂呵呵的道。
“謝姑娘,我妹妹什麼都能慣,就是這張慣不得,你小心以后天天跑你家等吃的!”蕭慕北一邊起一邊好心的提醒謝嫵道。
“多謝世子提醒,郡主能來侯府,是侯府的福氣。”謝嫵微笑著答道。
蕭慕北呵呵一笑,道,“真希過一段時間,謝姑娘還能有如此想法!”
“蕭慕北!你什麼意思!阿嫵是我在京城到的第一個朋友!”蕭慕清有些按不住脾氣了,要不是顧忌外頭還著敵人,這會,拳頭早就招呼上去了。
“行行行,我不說了!不過,咱今天可說好了,食鐵的事就這麼過了,你以后可不能再找我發火了。”蕭慕北不放心的又叮囑一句道。
“蕭慕北,你信不信你再說我就要后悔了!”
“不說不說,子淵,咱們快走吧,我妹妹的拳頭向來是不長眼睛的。”蕭慕北呵呵一笑,連拉帶扯的便將陸湛朝暖閣外推去。
快到門口時,陸湛忽地回頭朝謝嫵淺然一笑。
謝嫵眉心忽地一跳,心底那異樣再度涌了上來。
為何這一世陸湛總是屢屢出現在面前?而且,每次出現還很刻意?就算是因為爹因任了左翊衛副將軍一職而在他眼里更有價值,依他的脾氣,他也不會紆尊降貴跑到面前來羨殷勤吧?依他的手段和本事,要獲得爹的好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