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男子咬住枕頭，忍了迄今為止最可怕的一次折磨。

顧收拾好東西，對他道：“做好隔離，七日后再來。”

卻說周管事與蕭六郎談判后，即刻飛鴿傳書回了省城林家。

林老爺得知蕭六郎愿意教導自己兒子，只是要讓兒子親自上門求學時，林老爺二話不說將兒子打包送了過來。

于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后，白白胖胖的林業出現了天香書院的門口。

林業面，明明已經二十一了，看上去卻像是十六七歲。

他抱著沉甸甸的書袋，張又不安地問道：“是、是、這里、嗎？”

他口吃，打小的病，而且越張越口吃。

周管事暗暗搖頭，多聰明的孩子啊，卻偏偏是個口吃，也不知上學后會不會被人嘲笑嫌棄。

沒錯，林業這麼大了一直都是在家請西席先生，就是擔心上學后會遭人嗤笑。

如今也是沒辦法了，林業雖考上了秀才，卻只是一名增生，想要在諸多廩生中穎而出，他還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

“是這里。”周管事語重心長地叮囑，“一會兒蕭秀才就出來了，記得我和你六公子說過的話嗎？”

“記、記得。”林業點頭，“、說、話！”

周管事欣點頭：“對，說話，這樣就沒人會發現六公子是口吃了。”

“嗯。”林業低下頭。

二人沒等多久，蕭六郎便從私塾那邊過來了，他后跟著馮林與顧小順。

最近馮林也和他們一塊兒吃。

周管事笑著走上前，拱手打了招呼：“蕭秀才！”

他目落在蕭六郎的后。

蕭六郎介紹道：“我弟弟顧小順，同窗馮林。”

周管事客氣地笑道：“啊，原來是顧小兄弟與馮小兄弟，失敬失敬。”

馮林拱手還了一禮。

顧小順瞥他一眼，問蕭六郎道：“姐夫，他誰呀？”

蕭六郎道：“林家的管事，姓周。”

“啊，他啊！”顧小順當然知道自家姐夫要給人做夫子的事，姐夫這半年像是中了邪，績飛速提高，想找他問學的還真不呢。

周管事將林業拉了過來，給蕭六郎介紹道：“這位是我家六公子林業，他子斂，話不多，以后就拜托蕭秀才照顧了。”

蕭六郎看著他道：“今天要考試，考過了方能進，可明白？”

林業點頭：“嗯，懂。”

沒餡兒，周管事暗松一口氣。

其實他考不過也不打，至多是塞在黎院長的中正堂，自己逃課給他補習也沒關系，但這回蕭六郎就沒說了。

蕭六郎領著林業去找黎院長。

黎院長為了籠絡徒也是豁出去了，生平第一次干了給人走后門的事。

不過林業倒也算爭氣，黎院長給他的考卷他一張不落地做了，帖經與雜文的績都還行，八文差了些，但也夠資格錄取。

他被分在了蕭六郎的乙班，與蕭六郎同桌。

林業不住寢舍，周管事花重金在附近買了一座學區宅。

蕭六郎每天的碎片時間為他補習，中午一個時辰，放學后半個時辰，早上若是來得早，還可再補習半個時辰。

“啊，不如蕭秀才也在這邊住下吧？省得舟車勞頓不是？”周管事笑著建議。

“我娘子會生氣。”蕭六郎無拒絕。

周管事：“……”

留不了蕭六郎過夜的周管事只得另辟蹊徑，譬如用自家日行千里的豪華馬車替代了羅二叔的小破牛車，又譬如為蕭六郎一行人提供午飯與午休場地。

顧琰與小凈空是需要午睡的人，在廂房躺著總好過在課室趴著。

蕭六郎對這兩項安排沒有異議。

因為給林業補習，他們幾人回村的時間就晚了，但知道蕭六郎是為了賺錢養家，顧琰與小凈空都沒什麼怨言。

顧小順專心刻木頭，更無怨言。

“了吧？不如就在這里用晚飯吧？”周管事對顧琰三兄弟說。

三人異口同聲：“不要！”

周管事驚愕，不是，這里的飯菜不香麼？都是請大廚做的！就你們家那小娘子，能比大廚的手藝還好？

三人：呵，（我姐）做的菜有多香，爾等凡人無法想象！

鄉試三年一次，蕭六郎是趕巧，今年考上秀才，今年就能鄉試，然而不考生卻已足足等了兩年。

伴隨著鄉試的近，書院的氣氛空前張了起來，連夫子們都不再每日之乎者也，開始模擬鄉試給考生們刷題。

蕭六郎也會給林業出題，他出的題還比夫子們的更高深、更刁鉆，林業嚴重懷疑蕭六郎每晚不睡覺，專程翻四書五經給他出那些從來沒人背過的句子！

這一日中午，顧琰與小凈空去廂房午休，顧小順在院子里雕刻木頭。

林業被蕭六郎的考題弄得一個頭兩個大。

周管事在門口守著，突然一個小廝走了過來。

周管事往旁側移了移，小聲道：“怎麼了？”

“驛站被水淹了，鄭大哥被水沖走了，前幾日才回到林府，如今正擱林府養病呢。”

鄭大哥正是早先上門去請顧的青年，他是林家一位副管事的兒子。

上回蕭六郎拒絕前往林家后，鄭姓青年便打道回府了，誰曾想半路遇上大水。

“什麼時候的事？”

“半個月前。”

去省城是上山路，行程較慢，而從省城過來是下山路，行程較快，這就導致從省城趕來的林守業完避過了大水。

但倘若蕭六郎當時與周管家去了省城，這會兒只怕與鄭姓青年一樣，在驛站遭遇大水了。

蕭六郎給林業補習完出來，見周管家一副劫后余生的樣子，不由問道：“出了什麼事？”

“啊，是這樣。”周管事將半個月驛站發大水的事說了。

那間驛站蕭六郎是知道的，是那條道上唯一的驛站。換言之，只要他們去省城，就一定會住進那間驛站。

從時間上推斷，恰巧能趕上大水。

林業是趕不上的，省城過來快，半個月他早已路過驛站很遠了。

蕭六郎想到了顧阻撓自己上省城的事。

這種巧合不是頭一次了——

因為讓他買桂花糕，他避過了醫館的醫鬧。

因為來找他吃中午飯，他躲過了寢舍的坍塌。

又因為要在鎮上過夜，他沒趕上半路的暴風雪。

一次兩次是巧合，三次四次就有些惹人深思了。

傍晚，蕭六郎到家后去灶屋給顧打下手。

顧做菜，他燒火添柴。

灶臺上兩個鍋都用上了，一邊蒸著紅薯與玉米面窩窩頭，一邊煮著木耳山菌湯，濃湯汩汩作響，灶屋香得不行。

蕭六郎折了一枯枝，放進灶膛，狀似無意地說道：“今天周管事說，岐山驛站半個月前發了大水，幸好我沒去省城，不然就被大水沖走了。”

顧：“哦。”

蕭六郎抬眸看著：“你不驚訝？”

顧頓了頓：“哦！”

蕭六郎：“……”

蕭六郎問道：“你是不是知道會發大水的事？”

顧神平靜道：“沒有。”

蕭六郎深深地看了一眼，又低頭折了一枯枝：“這次去省城，我打算住進林家。”

顧拿鍋鏟的手一頓：“不是說了不住嗎？”

蕭六郎正道：“住林家方便，況且我也問過周管事了。周管事說，林家千金雖，卻都出嫁了，沒一個待字閨中，你不必有那方面的擔心。”

是擔心林家的千金嗎？是擔心林家的表親！

他下半輩子的那什麼福，他到底還要不要了！

顧憋了一口氣，又不能吐出來，小臉瞬間黑得的！

蕭六郎差點就被想發作又不能發作的樣子逗笑了。

談話原本還要繼續，這時，小凈空抱著一只小氣鼓鼓地奔了進來：“UＵ看書 www.uｕkansｈu.com！顧琰哥哥的狗咬我的小！”

顧琰的小狗也住進家里后，一家人才驗了一把什麼做真正的飛狗跳。

只要小狗與小同時出籠子，就能咬得滿地狗。

小狗個頭大，可架不住小數量多，還會擺陣型兒，雙方斗起來都沒帶怕的。

顧問他：“那你的小有沒有把顧琰哥哥的小狗啄傷？”

小凈空瞬間不吭聲了。

小凈空抬起頭，萌萌噠地說：“飯菜好香呀！突然想起來我的作業還沒做完，我去做作業啦！”

惡人先告狀的某小和尚一蹦一跳地出去了，保證自己蹦得無敵可，被自己迷得無法自拔忘記發火。

他一邊蹦，一邊把小塞回籠，隨后一鼓作氣，噠噠噠地跑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