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端坐在雅間裡，眉頭皺，支著耳朵，聽著隔壁的靜。

蘇默聞言微微一愣。

是的，程巧兒說詩是寫的，可以說記錯了。

但世子那樣份的人，總不能說謊吧？

“世子爺當然不會說謊，小也不敢說世子爺的不是。只是其中還有世子爺也不知道的。那些菜名，原都是福祥樓掌櫃想出來的，只是被小拿來用了——”

事到如今，這麼多人看著，蘇默更是不能承認，那些別緻的菜名和詩都是出於自己之口。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纔到這個時代沒多久，就如此招搖，必會引來無數目，只想過平淡的生活，不想天天於水深火熱之中。

聽到這裡，世子爺的眉頭深深皺起，一無名之火騰地從腳底板升到頭頂。

他不明白蘇默爲什麼要把到手的才名推出去？

他站了起來，在雅間裡焦躁地踱著步。

小廝低眉順眼地站在一邊，瞟了眼表難看的世子爺，心裡卻在嘀咕：人家蘇默自己不要這個才名，爺你急什麼啊？你再這樣下去，小的真的會以爲你喜歡上一個村姑了。

世子爺轉來轉去，偶然瞄到小廝的表，瞇眼道：“墨池，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沒。小的就是在想，蘇姑娘之所以不要這個才名，可能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說完，小廝垂手站著，耳邊聽到世子爺焦躁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

“是啊。爺怎麼沒想到這點！”

世子爺瞬間恍然大悟，那些不知名的憤怒也漸漸消了下去。

“切，原來真不是作的！”

“本公子就說嘛，一個村姑而已，怎麼可能比大家的小姐還有才！”

“想是京城裡來的世子爺也會有看走眼的那一天。”

—

蘇默的話音剛落定，雅間裡的公子哥們就嚷嚷起來，看向蘇默的眼神裡也由一開始的驚疑重新變回了不屑。

“敢欺瞞世子爺，你一個賤民膽子可真不小！此事，本公子不僅如實上報給世子爺，讓他知道你的真面目！而且，現在我要你要跪下給這雅間裡的所有公子哥們磕幾個響頭，我就放了你和你的這個村姑朋友！”

爲首的公子哥似是地位不低，自蘇默進雅間之後，這雅間裡的所有公子哥都以他馬首是瞻。

此時他瞇著一雙被酒薰得一片渾濁的醉眼，看向蘇默的目嫌惡得就象看一隻能隨時被他死的螞蟻。

雅間裡倏然一靜，所有的公子哥們都用看好戲的目盯著蘇默。

程巧兒終於擡起頭，目復雜地看向蘇默。

是想蘇默跪下的，不過跪在地上磕幾個響頭而已，就能從尷尬的境裡解出來的，何樂而不爲？

只要蘇默跪下！

想到這裡，的目中帶著幾分哀求之。

但蘇默會跪嗎？

蘇默面無表的目從那些看樂子的公子哥臉上一一掃過，垂下頭出一個冷笑。

這些人不過是些有錢的公子哥而已，既無職在，又不是如恭親王世子那樣的“二代”，大家同屬於布，爲什麼要對著他們跪下？！

真是可笑！

蘇默剛想開口斷然拒絕，就聽邊傳來撲通一聲重響，是人的膝蓋骨重重地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驚訝地看向了側，只見沈茹梅垂著頭，跪在地上，聲聲哀求道：“諸位公子，小替蘇默跪下不知道可不可以？我們出山野，不太懂城裡的規矩，如有冒犯的地方，小願以磕頭謝罪！”

說著，象是不知道痛似地，額頭重重地到地板上，復又擡起頭，不顧額頭上的紅腫，再次重重地磕下頭去——

那些看熱鬧的公子哥們先是小小地驚了一下，然後相互對視一眼，毫無顧忌地張狂大笑起來。

“看到了嗎？這就是賤民！說跪就跪，渾的骨頭都是的，特別是雙膝的地方，本就是沒骨頭——”

“對！就照這個樣子，接著磕下去！多磕幾下，說不定本公子一高興就放了你們走！”

“磕吧！我給你數著！不磕到一百下，我們是不會放你們走的！”

——

酒至微薰，醉意上頭，這些公子哥更加地放浪形骸起來，看到沈茹梅低賤卑微的狼狽的樣子，一高居人上的優越不由衝上頭頂，拍桌大笑起來。

程巧兒在角落裡看著，酸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下眼角，哽咽著說道：“茹梅，你別磕了——”

耳邊傳來那些刺耳的嘲笑聲，沈茹梅就象聽不到似的，要再次重重地磕下去，眼前突然過來一雙堅定有力的手，重重地按在的肩頭，如鐵鉗一樣，固定住的，阻止再次磕下去。

茫然地擡起眼，聽到蘇默的聲音響起，聲音不大，卻振耳發聵：“茹梅，別磕了，站起來！”

“可是巧兒——”

“就算你在腦門上磕出了一個大包，那些人也不會放巧兒走的。相反，他們還會嘲笑你，看不起我們！茹梅，聽我的，站起來，堂堂正正地站著！”

蘇默的眼睛黑滲滲的，瞳孔深似燃燒著兩團火焰似的，擁有著讓沈茹梅信服的力量。

沈茹梅不由隨著雙手的力道站了起來，待站穩後，蘇默輕輕握了下的手就鬆開了。

“咦，那賤民怎地站起來了？”

“磕頭啊，怎麼不接著磕了？本公子還幫你數著呢？”

“不磕到我們滿意了，你們就今兒個就別想走出福祥酒樓的大門！”

——

見沈茹梅不磕頭了，那些公子哥們當然不滿意了，囂張地嚷道。

“憑甚要給你們磕頭？常言首：男兒膝下有黃金。蘇默不才，以爲兒膝下亦有黃金！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君親師！除此以外，蘇默不覺得還有別的值當一跪！諸位公子，既不是我之親人，亦不是我之師長，難不還要與當今聖上比肩嗎？”

蘇默言辭犀利，語言流暢，氣勢迫人，幾句話的功夫就把這些紈絝公子哥們架到了火架子上。

天地君親師，無論是誰都要跪的。

你們既非我之親人，師長，卻非要我下跪，那就是自比當今聖上？

這樣，你們還敢讓我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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