瀝城還未夜，烏云忽然翻滾著吞噬白晝，天驀然暗了下來。

直到一道閃電驟然破開漆黑的臥室，仿佛將落地窗旁薔薇形狀的蠟燭點燃。

室燈著靡麗的昏黃。

俊的男人被站在窗簾下，他骨節勻稱的手指慢條斯理地解開領帶，墨綠綢質領帶的尾端似浸飽了水，纏繞著指骨間往下。

謝音樓窩在墨綠絨沙發上，安靜地看向落的方向。

男人薄薄的白襯早就被水滴染，近乎明地在膛上，出同樣干凈漂亮的線條，哪怕是幽黯的下也格外灼眼。

察覺到的注視，男人突然俯下，攥著細的手拉近，清冽的嗓音帶著蠱：“好看？”

短短兩個字，謝音樓被驚了一瞬，微微側眸，陡然睹見男人袖口出的修長腕骨。

冷白的上，烙印著黑梵文刺青，像是纏繞的蔓藤般扎進了骨骼深，在浸的袖面料上若若現，著神蠱。

謝音樓有些恍惚，下意識湊近了細看，帶著意的呼吸不經意灑在男人刺青位置——

下秒，就覺到自己被攥著的手一，隨即，男人含著濃郁緒的嗓音磨著耳垂往下：“音音……”

“我。”眼尾是紅的，似了胭脂。

剛要開口，音斷了，猝不及防地抓住他的腕骨，瞬間到梵文刺青。

那刺青溫度極高，猛地被燙了下。

-

謝音樓卷翹的睫閉著輕輕抖，幾秒后，驀地從睡夢中驚醒。

急促的呼吸了幾次，才略微的緩過來，纖瘦子反應遲鈍從墨綠絨沙發坐起，眼眸茫然地看四周環境。

就著覆了薄紗窗簾的落地窗，約可見天已臨近傍晚。

房間唯留昏暗旖旎的燭，過白薄紗，又輕又，照在了地毯上，空氣中悄然彌漫著極淡的薔薇香氣，卻空無一人。

等徹底回過神，謝音樓才覺指尖還有一微灼的燙意，眼睫微微垂下，看到的便是失手打翻在地毯里的薔薇蠟燭，殘存的燭影細碎。

原來夢里那灼人的燙意，是來自這里。

連續好些天了，謝音樓都被這個香艷的夢纏上。

醒來時早就記不清夢里混模糊的畫面，只有那冷白的腕骨刻著的黑梵文刺青，格外清晰地印在腦海中。

“嗡嗡……”

臥室安靜一片，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謝音樓飄遠的思緒被重新拉回，抬起頭尋找手機的方位，出白皙的手從抱枕下索了過來。

亮起的屏幕上來電顯示：

——余鶯。

“喂？”

接通時，聲音格外輕，同時起慵懶的從沙發下來，緞睡袍地垂下出的雪白足背彎起秀翹的弧度，堪堪地踩在的地毯上，冰雪骨，致得一瑕疵也沒有。

走進浴室時，余鶯在電話里問：“小仙，上次我跟你提的非刺繡采訪，你考慮的怎麼樣？約嗎？”

采訪？

謝音樓回想了秒，終于想起來這茬。

幾乎很接新聞臺里的采訪，興致缺缺地拒絕：“不約謝謝……”

隨即指尖輕點，開了免提，便手機順勢擱在洗手臺上，解下睡袍系的帶。

余鶯為新聞記者，負責的工作正是臺里近期籌備有關非刺繡的訪談，磨泡了謝音樓很長時間，至今還未死心，變著法子勸說：

“別拒絕的這麼傷人嘛，你難道打算把店關了歇業？實話說啊，現在娛圈的風氣很，你要是不辟謠跟溫灼的緋聞，時間久了就真事了。”

謝音樓出書香世家，活得仿佛畫中走出的古典人，骨子里了點七六，平時低調的開著一家旗袍店，按理說是不至于招全網黑的。

巧的是，謝音樓去年給臺里錄制了一段水下神舞的視頻在網絡上意外走紅后，就被公開譽為古典第一人，吸引了無數和娛樂圈的經紀公司來簽出道。

然而，謝音樓沒有出道，熱度卻依舊居高不下。

就有不娛樂圈小明星組團蹭熱度，其中溫灼公開捆綁著謝音樓鋪天蓋地營銷了半年之余，等有了流量，轉頭又跟新劇的一號宣了。

這樣一來，謝音樓被迫陷了三角的輿論漩渦里，隨之而來的是旗袍店鋪博被劇中的cp屠版。

謝音樓眉尖輕蹙，被提醒到網上造謠的輿論，是有點無法呼吸了。

思忖了會，啟：“你說的有點道理。”

余鶯覺得有戲，趕拿著商量的語氣：“所以啊，剛好趁著這次宣傳我國的旗袍傳統文化，在訪談里，還會給你安排一個私房話環節來澄清緋聞哦……”

謝音樓低頭，手指細白將手機重新拿起，輕輕拖長了音：“哦，那我想想。”

這時恰好有一條微信消息進來，的視線落在屏幕上半秒后，就沒在繼續聽余鶯說話，而是說：“我要先去店里一趟。”

言外之意，是要掛電話了。

余鶯被掛斷之前，沒忘記叮囑道：“小仙，我晚上等你消息啊！”

過了片刻。

謝音樓放下手機，抬手將睡袍至腳踝，轉從玻璃柜里找了一件黛綠薄綢旗袍。

換好后，隨即足音極輕地來到化妝臺，拿起放在上面的白玉手鐲慢慢戴上，那玉質凈潤如凝脂，下頭墜著一對鈴鐺垂在腕間，將極瘦的手襯得很。

~

外面剛下過場雨，整座艷麗繁華的城市猶如泡在雨霧中，遠遠去，只剩迷蒙影。

謝音樓在街邊攔了輛出租車，半個小時后，來到青石雨巷的一棟古古香院子前。

院門前掛著濃墨寫出的“別枝坊”木牌，里頭是心打理過的小庭院，白外墻攀著層層疊疊的薔薇花，明著老城區被忘了的泛黃質地。

與以前相比，如今門庭冷清的很。

謝音樓推開半扇門走進去，眼，就看見了擺在庭院里的白花圈，旁邊小助理湯阮正蹲在地上，用手托著臉，跟睡著了似的好半天沒。

看到來了。

湯阮眼睛睜著微圓，直接站起來，快速比劃著啞語。

謝音樓清的瞳仁安靜地看著湯阮，因為朝夕相久了，心里下意識將他的手語翻譯了聲音：「嚇死了嚇死了……有人闖進來把這個花圈放下就跑，我去追了三條街都沒追上！」

靜了半響。

謝音樓點點頭，倒也沒有被這花圈激怒起半分緒，白皙的手指拿起白上的挽聯仔細的端詳著，手腕間的玉鐲子清脆地作響，隨即彎，笑得很淺：“怎麼把我名字寫了謝音摟……看來送花圈的功課沒做好呢。”

無趣似的將挽聯放回去，謝音樓轉詢問湯阮：“除了這個，你我來店里還有別的事嗎？”

湯阮又比劃著：「快到房東收租了，這個月生意太慘啦，隔壁花堤店鋪都把我們客人搶走了……沒錢房租啦。」

提起房租。

謝音樓現在賬上余額，已經窮困潦倒到所剩無幾了

輕輕嘆氣：“我第一次發現自己缺乏謀生能力的事實。”

周圍的人都說是謝家珍藏起來的玉，給人的覺就跟名字一樣空靈絕。

而謝音樓很清楚，自己也是泥造的凡人。

無論看似多循規蹈矩，偶爾還是會生出某些離經叛道念頭，就好比為了鬧獨立，已經沒有接家族每個月提供的生活費了。

如今謝音樓就算付不起店鋪房租，也要面子的，不會跑回家找爸爸要零花錢。

湯阮默默地將手機遞到了眼下，是微博的界面。

平時謝音樓是不刷微博的，線上店鋪都是湯阮這個小助理在管理，現在隨便一看，噴炒作的熱評都有上千多條。

湯阮眼睛微圓地盯著近在咫尺的謝音樓。

今晚謝音樓穿的這件黛綠薄綢旗袍順，像是花瓶里的白玉蘭花苞，得暈染著一層旖旎，纖腰細骨的，仿佛天生不該藏進普通的里，而是該由極致的旗袍襯出來。

謝音樓就是「別枝」的活招牌，現在招牌被沾了淤泥。

湯阮的想法很單純，只要澄清緋聞，一切難題都會迎刃而解。

他比劃著手語：「你跟男明星傳緋聞的事，你爸爸可以幫你登報紙澄清的。」

謝音樓視線微頓，側了臉不看：“平時說了幾回，我又看不懂手語……”

一提到不聽的，就假裝看不懂手語了。

湯阮放下手，氣呼呼地從花圈里下一朵脆弱的白，扯著花瓣無摧殘。

謝音樓找個干凈的臺階坐，靜靜思考著洗清謠言的事，卷翹的眼睫地垂下。

突然下定決心，轉過頭想說：“湯圓，把手機給我……”

話音未落，先看到乖乖站在邊的湯阮將白的花瓣塞進里，非常猙獰地嚼著。

“……”

算了，這個品種的白一看也知道沒有毒。

謝音樓讓他自己玩，拿出手機點開微信，給余鶯回：“見面詳談。”

余鶯選的見面地址是附近一家新開的茶館，來到時，見已經等候多時了，茶館環境幽靜，聽余鶯小聲說：“這里平時還有京劇曲兒聽的，不過今晚店里說樓上有貴客在談生意，又喜靜，就沒讓樓下搞太大靜。”

謝音樓跟著走進去，視線轉了半圈，茶廳的裝潢竭盡仿古特，最中央搭建的小戲臺前還掛著一盞盞花燈映襯著，分外雅致，很有人走……是安靜極了。

等落座后，余鶯將采訪稿遞過來，趁著空隙說：

“今晚只是提前對一下，私房話環節放在了最后，有提問你和溫灼緋聞的題目。”

謝音樓指尖慢慢翻閱采訪稿容，聲音很輕：“嗯。”

余鶯輕舀了一匙炭燒的茶葉倒茶壺，等待水至沸騰。

隨后，心很好地又看向謝音樓，許是自苦學舞蹈的緣故，坐姿端正，纖薄的背部自然得很直，跟后的水墨屏風融了一幅人畫。

等謝音樓把采訪稿看完，余鶯才順勢聊道：“像溫灼這樣的，也就在娛樂圈靠臉騙騙小姑娘，之前你那些叔叔給你介紹了多世家公子，你一個都沒看上，何況是他？還敢營銷你們有過一段緋聞，真是好笑啊。”

謝音樓眼眸著疑，出聲問：“他靠臉？”

他臉長什麼樣來著？

余鶯一看表，就知道這位估計連溫灼的長相都不記得了。

于是岔開話題：“男明星的臉你都看不上，到底什麼樣的才能你眼？”

謝音樓白皙的指節握著稿紙停了片刻，微翹的眼尾有一顆胭脂淚痣，淺笑落下，說不出的明就浮了出來：“我庸俗，只喜歡臉好看的。”

余鶯被的笑晃了下眼，突然想到包里新換的塔羅牌，手去翻了出來擺在茶桌上：“行啊，那讓我算算，小仙什麼時候能迎來逆天值的伴。”

“拿我解悶是吧……”謝音樓手指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慢吞吞喝了一小口，看到余鶯磨拳掌的戲樣子，就隨便了張。

余鶯平時占卜這個，拿過來瞧，轉瞬震驚竟然是張桃花牌：“大新聞啊，你這絕緣質竟然能到這張牌，不過牌上好像沒說這朵桃花是男是……”

話口而出的太快，余鶯沒及時剎住車。

跟謝音樓私下是很的朋友，對豪門圈傳過謝音樓取向謎這事是有所耳聞的，平時都默契避談著這個話題。

真提起了。

卻很能讓謝音樓到緒上頭，因為都快忘記了是什麼時候開始被傳擇偶方面的取向，耳邊聽習慣了，也片刻懷疑過自己……真的對男人不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