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是陶氏,楚怡倒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就是了。和陶奉儀有多大的過節心里門兒清,先前自己也覺得這個人最有作案機,只是怕自己的主觀想法影響沈晰他們的判斷,所以沒提。
同樣的,陶氏死到臨頭卻仍死鴨子,也同樣不值得意外。
“不是臣妾做的……”陶氏切齒,戰栗如篩的神和心虛的神卻令這話毫無可信可言。
沈晰心里有數,無心跟多加廢話,抬眸告訴楚:“到慎刑司去,告訴他們,該刑就,不必有顧慮。”
楚一點頭,轉頭就要剛退出去的侍衛進屋,陶氏的最后一點兒支撐終于全盤崩潰:“殿下!”
撲到沈晰腳面上的作堪稱張牙舞爪:“殿下、殿下臣妾錯了,臣妾一時糊涂……因為楚良娣的緣故臣妾到現在都不能侍奉殿下,臣妾心里有怨所以……”
“你該怨還是怨你自己,你不清楚麼?”沈晰鎖起眉頭,“就算你覺得上回的事你自己無過,孤不肯見你,你不是應該怨孤才對?”
“臣妾……”陶氏僵住,怔怔地不知該如何爭辯。
沈晰瞧了眼楚怡,想著剛生完孩子,有些事還是不要讓多知道的好,便睇了眼張濟才:“押出來。”說罷先一步起向外行去。
張濟才躬一揮手,兩個宦進了屋,架起陶氏便也向外去,陶氏自知這一去定沒有什麼好結果,頓時拼盡了力氣掙扎:“殿下!”這嘶吼的聲音難聽得讓人不適,“殿下您饒臣妾一次!殿下!”
沈晰沒做理睬,陶氏緒愈發激,復喊了幾聲,掙扎著轉向楚怡:“楚良娣!你救我一命,楚良娣!”
楚怡:“……”
覺得無語,也覺得可笑。
如果這件事只是個意外,又或是事發之后才知道自己有了孕,那一定會救陶氏,無論如何陶氏罪不至死。可以眼下卻是陶氏清清楚楚地知道有孕八個月,下這樣的狠手,就是奔著弄死的目的來的,想讓一尸兩命。
而且,還想拉史氏陪葬。
瘋了才會救陶氏。
“沈晰。”楚怡喚了一聲,對一個將死之人,也無所謂會不會聽到對太子的稱呼了。
沈晰皺著眉頭轉過來:“你不要管。”
楚怡淡看向陶氏,迎上了陶氏那一臉乞求。
而后頷了頷首:“過年鬧得首異實在不吉利,留個全尸吧。”
“楚良娣……”陶氏臉煞白如紙,好像全沒想到會這樣“狠心”一般。
楚怡沒再看,沈晰也沒再看,稍微嗯了聲,就轉繼續向外走去。
這應該是東宮妃妾里的“第一滴”吧!
楚怡在接下來的數日里都忍不住地琢磨這個事兒,不過說到底只是有些唏噓,愧疚是犯不上的。
這件事里離死只有一步,命好活下來了,總沒道理再給兇手一次機會。
這種想法擺明了不善良,擺明了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但是講道理,在封建帝制治下就不要講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了。
——楚怡一度想把這句話寫到的小本本上,但最終還是沒有寫。雖然這回的事一點也不后悔,可也不想讓這句話為理由,縱容得變得越來越冷酷無。
特權帶來的優勢拿來自保就行了,若真給自己洗腦到完全接,覺得那樣的自己也討厭的。
至于陶氏最后到底是怎麼死的,楚怡有點好奇,但周圍的宮人都三緘其口,可見沈晰不想讓知道。
又過了三五天,后宅飽驚嚇的其余幾人可算來了這里,為平安生子的事道了賀。
陶氏的死顯然搞得幾人都戰戰兢兢,楚怡又沒出月子,尚在產房里住著,相較臥房而言狹小了不的空間襯得幾人格外拘謹。
如此過了片刻,連本來還算自在的云詩都不太自在了,以要帶歡宜找月恒玩為由溜了出去,弄得楚怡好想罵!
云詩一走,床邊就空了下來,史氏即刻起了,立在床邊給楚怡端茶倒水。
“……干什麼啊。”楚怡嗤笑著趕把茶盞接過來,“你快坐,我這兒怎麼能讓你干活。”
史氏局促不安,低著頭、手里絞著帕子,立了半天,憋出一句:“這回……這回多虧良娣娘子為臣妾開口說,臣妾才保住了這一命,日后臣妾鞍前馬后伺候娘子!”
——這是真被嚇壞了,劫后余生,覺得除了保命以外什麼都不重要。
楚怡苦笑嘆息:“你別這樣,那天殿下不過是氣急了。我呢,也不過是怕他背上惡名才開的口,這是我二人之間的事,你不欠我的。往后的日子你該怎麼過就怎麼過,不必這樣戰戰兢兢。”
說完,史氏打量了好一會兒,好像在判斷這話是客套還是當真。
楚怡于是坦坦地回看過去,史氏終于安了心,囁嚅著福了福:“是,那多謝娘子。”
這番話落在門邊的岳嬤嬤耳朵里,岳嬤嬤滿意。
先前東宮沒出過什麼大事,是以在之前的這幾個月里,也不過覺得楚良娣是個皮相不錯的寵妃。眼下經了這麼件大事,突然發現楚良娣不僅心善,還大氣。
——從史氏到一干宮人,楚良娣都給求了了,保住了一干人的命,但其實不開這個口對也無甚影響。
——到了陶氏,又一句多余的話沒有,只說留個全尸,全然不瞎發善心。
目下聽著就更好了,史氏忐忑不安地想要謝,卻不史氏的謝,也不以此彰顯自己的地位不同,只大大方方地說是為了殿下。
宮里頭,能這樣豁達的人不多。再說,敢在這樣的事上張口說自己是為了陛下殿下的人也不多。宮中妃妾平日里一口一個自己是為了夫君,其實大多不過是客套,是臺面上的話,是為了顯得賢惠。在此時說出來,卻顯得真心得很,也有底氣得很。
怨不得是寵妃呢。
岳嬤嬤這麼想著,竟有點惋惜起楚家落罪的事來。楚家要是沒落罪,亦或是晚一點落罪,太子正妃會是誰就不好說了。假若能是這一位,瞧著多大氣啊。
屋中幾位又坐了小半刻便走了,一屋子眷坐在一起真是鮮能這樣和睦地從頭坐到尾,只是無奈那份拘謹真讓人難。
于是們一走,楚怡就下意識地舒起氣來,還沒舒完,云詩也同樣舒著氣折了回來:“……可算走啦!”
云詩邊坐回床邊邊苦笑:“可憋死個人了,要是日日這樣,還不如斗來得痛快呢。尤其是黃寶林,姐姐跟斗我好歹還能聽個樂兒,這麼悶著可真人難。”
楚怡笑著打,說你這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云詩一避,斂去笑容,就跟說起了正事:“姐姐,我想了幾天了,你跟殿下討個側妃的位子吧!”
楚怡不由蹙眉:“怎麼突然說這個?”
“姐姐你看啊——”云詩掰著指頭給數,“我認真數過了,除卻咱現在估量不到的意外——比如殿下突然有正事要去別忙不算,你每年必須跟殿下分開的時候也就是逢年過節禮數多的時候。偏偏在這些日子,你不僅見不著殿下,還得跟后宅的諸位在一塊兒。這陶氏是前年進來的,明年就又是采選的年份,沒準兒再進來個李氏王氏跟你過不去呢?你說這樣的事再來一回嚇不嚇人?”
楚怡指甲摳著被面點點頭:“是嚇人的。”
“所以啊!”云詩語重心長,“封了側妃,你到時就有事要忙了。要麼是自己設宴款待別的府的眷,要麼就是和太子妃一道去皇后娘娘或者舒皇貴妃娘娘那邊參席——這不論哪一樣,不比應付那幾位強啊?”
楚怡:“……”
又想起自己很久以前規勸云詩的事了。那時跟太子還不認識,誠懇地拿考公務員的思路勸了云詩一番,覺得自己超有道理。
現在云詩拿來勸的話,其實也和混公務員的思路不謀而合——你既然背后有靠山手里有資源,跟辦公室的人混不到一起去你就求個升職嘛!升職了有獨立辦公室了,工作項目也不一樣了,之前誰不待見你,那就隨們不待見唄?
楚怡覺得說得有道理,若有所思地點頭答應了下來。可之后想想吧又聽范疇,這個口要怎麼跟沈晰開?
從前好像都沒太跟沈晰要過東西,主要是確實食無缺沒啥可要的,而且他還時常主送禮。
如今突然扔給這麼個“目標”,簡直不知該如何開口。
偏偏這個目標它還真有點大——晉位當側妃耶,跟太子提這個要求估計跟霸總文里小妻要求總裁買一套市中心大平層落自己名下的程度也差不多了吧?楚怡覺得怎麼提都別扭。
如此直到臨出月子時,都沒想好怎麼跟沈晰提。而出月子時也就是孩子滿月,通常這個時候就要給生母定下封賞了,Deadline近在眼前。
楚怡心里苦,早知道在生月恒的時候就乖乖當側妃好了!若已經當了側妃,此番便也不用再遭這個罪!
元月廿八,離楚怡出月子還有三天。沈晰在晚上照例進了坐月子的產房,卻是開口就說:“我給你請封側妃了。”
楚怡一愣,心里剛想正合適啊,就發覺他這口氣和上次詢問的意思時不一樣,只是知會一聲而已。
便問了句:“怎麼突然說這個?”
“孩子要滿月了,正好晉封。”他邊說邊坐到床邊,“這樣日后到了過年的時候,你就到母妃那邊去,凡事有母妃照應著,省得落單。”
“落單”……
這用詞搞得楚怡一陣悻悻,覺得怎麼好像他不在就掉進了盤似的,時時刻刻要被妖們分尸?
然后坦然地點頭承認了:“這樣好!那天云詩跟我提了一,我這些天也一直在想要是能當側妃就好了,但就……一直沒想好怎麼說!”
話音剛落,便覺到他的目變得復雜起來。
跟他對視著,他鎖著眉頭看了好一會兒,在額上彈了一記:“這有什麼不好說的?你跟我還藏著掖著?”
“……不是。”楚怡悶頭額頭,“我就是覺得不太好意思!就……沒別的意思,就是不好意思而已!”
還是拿那個市中心大平層來類比——覺得就算不是跟霸道總裁,是跟別人要也開不了口啊?跟親爹都開不了口!Μ.166xs.cc
但沈晰心里顯然是沒把這個當回事,反倒被這個糾結的模樣了心窩。
他于是抬起的下,迎面就吧唧親了下去:“瞎不好意思,是不是有孕這些時日生分了?再過一個月你等著。”
“……”楚怡一下子雙頰通紅。
出了月子再過一個月,通常便沒什麼大礙了,就可以行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