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后,楚怡就聽說史寶林攜賀禮前來拜見了。這種走顯然不是新人宮約定俗的規矩，于是楚怡為了不顯得太有敵意，收了的禮；但也不想沾染投靠結盟之類七八糟的問題,便沒有見。

第二天，楚怡又讓人備了份分量差不多的禮給送回去,意在兩不相欠。

史寶林收到這回禮后，秀眉鎖了半天，最后問邊的宮：“你說楚良娣這是在試探我的誠意……還是真懶得理我這茬？”

宮被問得一懵，思來想去也不知道怎麼給答案。

在試探誠意是有可能的，畢竟這才一來一往。可反過來說，懶得理似乎更有可能。

若是試探誠意,大概或多或會見一見吧。見了面邊聊邊試探，不比這麼隔空索要強？

再者,這兩年里楚良娣得到的寵實在太穩固了。在眼里,覺得自己本不需要與人結盟也有可能。說到底結了盟那就得分寵，誠然那樣或許地位更穩固、更不會欺負,但楚良娣現下也地位穩固得很，不想與人分寵也不稀奇。

那宮便委婉地同史寶林說了這番意思，史寶林聽得憂愁嘆氣：“也是，若換做我,也覺得沒有必要。”

那宮又說：“但您可不能明著爭寵。東宮里頭都說，這兩年里太子殿下真是誰也沒召幸過,獨一個得殿下的心。外人只瞧著這兩年之中東宮還有旁人添了三個孩子,可那其實都是楚良娣得寵之前懷上的。”

“這我知道。”史寶林點頭，“我自不會跟明著爭,什麼得寵也不敵保命要。不過陶氏那邊你要替我盯著一些,那個小家子氣的子若真惹出什麼,可別拖著咱們一起倒霉。”

“哎，奴婢有數。”宮伶俐地一福，便退了出去。史寶林邊也是有宦的，這事得同掌事宦商量著來，平日里四下走還是宦來得更方便些。

錦心閣中，陶氏邊的侍婢三日之在園子與皇宮間折了個往返，累得夠嗆，但好在找回的東西讓陶氏很滿意。

陶氏想做一桃花襖，比劃著跟說里層要素白底子的綢子，綢子上要有的花枝。外層呢，要半的白紗，如此覆在里層上會顯得桃花枝朦朧俏。領子上的掐牙與馬面都要與花枝一模一樣的，看起來不能有一丁點差別才好，這樣瞧著才渾然天。

陶氏原沒見過這樣的，這是京中貴間剛流行起來的，在采選時才見過一次。不過生得白，遙遙一瞧就知道自己襯得住這裳，早就想做一來穿了。

陶氏位份不高也不得寵，想指定要什麼料子，是得給尚服局塞錢的。這樣的料子又都是夏季才用，眼下已然冬，去庫里找起來很麻煩，尚服局便推三阻四，不得不再多加一份銀子。

饒是錢花到了這個地步，尚服局都不肯幫著們做，理由也很說得過去：“如今天氣冷了，各宮娘娘都要添置新，我們的活多著呢。你們這會兒說要夏，不是添麼？”

但這沒關系，東宮原也有自己的針線房和繡房。陶氏就讓邊的宮將料子送了過去，另外又忍痛多花了一筆錢，讓針線房那邊務必趕做出來，千萬別拖著。

于是過了沒幾天，陶氏便拿到了這服。現下穿這個其實已很冷了，不過想想是為了穿給誰看，就能豁得出去。

玉斕苑中，沈晰照例用過早膳就去書房忙他的事去了，在新人進來后，這樣和從前一般無二的日子已然持續了好幾天。楚怡心里酸甜集，一邊覺得這樣好，一邊又覺得是在飲鴆止。

罷了，今朝有酒今朝醉——這幾天天天都是這樣的想法。

是以照常樂樂呵呵地陪月恒玩了一上午。月恒再過幾天便要滿周歲，現下已經會走了，每天邊在院子里晃晃悠悠邊咿咿呀呀說個不停，沈晰總抱著刮的鼻子，說是個小話癆。

楚怡給念了會兒歌謠，又把帶去了院子中，指什麼楚怡就順便告訴那是什麼。但現在還太小了，最近記得最的就是“大樹”，所以院子里的幾棵樹近來都特別喜歡。

臨近晌午，月恒扯起了哈欠。楚怡便將帶回了屋，讓母喂吃東西，自己也打算回房歇一歇，一會兒好跟沈晰一起用膳。

然而沈晰還沒來，白玉神兮兮地小跑了進來：“娘子！”

“嗯？”歪在床上緩神兒的楚怡睜開眼，白玉湊到床邊跟說：“那位陶奉儀娘子，現下正帶著宮在離咱院門沒多遠的地方轉悠呢。穿得那一個單薄，倒是俏得很。”

頭一句話楚怡或許還能反應不過來，但第二句，讓一下鎖起了眉頭。

這都十一月中了，按照二十一世紀的歷算那就是十二月，當真已經冷的了。屋里早就地龍炭盆全已開始用，陶氏卻穿得“單薄”又“俏”——這是豁出去了只要風度不要溫度啊！在打什麼算盤不要太明顯！

楚怡便冷著臉坐起：“是不是打聽著殿下每日中午都要來我這兒用膳了？”

“……”白玉了脖子，訕笑，“這……這不用打聽，東宮里都知道的。”

“呵。”楚怡冷笑了聲，站起就往外頭走，路過放著銅盆的架子時還一把抄起了銅盆。

是，知道他臨幸這兩個新人是早晚的事，甚至有點期待他趕去，因為懸而未決的覺更加討厭。

但眼下這個形可不一樣！陶氏算準了要在他來見時把他拉走，這是在的地盤上撒野，往的眼睛里使勁扔沙子！

他在陶氏和史氏向見禮時過來看還不是主干的事呢，都覺得心里過意不去，在他罰完擅作主張的青玉和周明后還扣了他們兩個月的俸祿。

如今這個陶氏倒是很“坦”啊，這就不管不顧地殺到門口了？

并不想給們什麼下馬威，可們既然來碗里夾，就別怪筷子回去了！

除此之外，長久以來的心中不安也在下意識里令想要借此求個結果。

楚怡只覺心里的火氣蹭蹭地往上竄，心道我若今兒讓你得了逞，日后我在東宮里還混不混了？

白玉被這氣勢嚇得愣了愣才想起追出去，只見楚怡擼起袖子一彎腰就從院子里的大水缸里舀了一盆涼水，然后端著水就穩穩地出了院門。

院外最多三丈的地方，陶氏正努力定著心帶著宮散步。這種事一定要做得若無其事才行，讓太子覺得是故意等在這里就不可信了。所以雖然心里滿是期待，也一眼都不敢往太子來的方向看，還要故作輕松地與宮閑聊，心弦繃得的。

“哎，那朵梅花開得好！”陶氏邊說邊笑意嫣然地踮起腳尖要摘枝頭上的臘梅。

不知道太子何時回來，只好時時刻刻維持著這份俏活潑。

要讓太子遙遙看見就眼前一亮。

在的指尖到枝頭的時候，一道影突然撞進了的余。

影來得極快，陶氏一怔，慌忙轉頭。還沒定驚看清楚，一盆水就帶著寒涼襲了一臉！

“……？！”陶氏頓時傻在了那兒，妝也花了發髻也塌了，新做的服也了。

刺骨的寒意接著就開始往中侵襲，陶氏也在這時看清了眼前是誰：“楚、楚良娣……”

錯愕不已地看著眼前這位份高貴的東宮妃妾，怎麼想也不懂為何能做出這種事！

楚怡也冷冷地看著，空氣在寒冷中滯了一會兒，陶氏哆嗦著下跪：“良娣……良娣娘子這是干什麼……”

楚怡一聲冷笑：“我院子里連打雜的丫頭都穿上棉了，偏生陶奉儀不怕冷。那我就再幫陶奉儀涼快涼快啊，心涼心飛揚，痛快不？”

陶氏的聲音帶了哭腔：“臣妾初東宮，若有什麼讓良娣娘子不快的地方，還請娘子明示。”

說得那一個委屈！楚怡便咬牙嘲諷地給配了個音：“嚶嚶嚶嚶嚶嚶嚶——”

“……？”陶氏當然不會理解這來自于二十一世紀的網絡象聲詞擱在這兒是什麼意思，就是知道，現在被凍得發僵的腦子也反應不過來了。

楚怡淡看著凍得發紫的：“你要找殿下告狀盡管去，你覺得委屈，我這兒也想求個痛快呢！咱別搞飾太平的那一套，要干架就真刀真槍的來！”

話音剛落，陶氏嗚嗚咽咽地哭了。

雖然方才就很委屈，可是這個時候的哭，顯然還是證明了一點問題。

即便楚怡氣勢很足眼下后脊也還是控制不住地僵了一下，然后轉過了頭。

隔著一方不太大的花圃，看到沈晰和一眾宮人站在那兒。宮人們都死死低著頭，沈晰的臉剛好被一支四季常青的松樹枝擋著，看不到神。

“哼！”楚怡到底有點怕了，外強中干地冷哼了一聲，把銅盆塞給旁邊的白玉，就轉進了屋。

白玉沒敢跟著進去。

白玉在看到太子的一剎間，就嚇得抱著盆跪下了。

然后，不敢抬頭的眾人都用余小心翼翼地脧著，脧見太子那雙黑靴繞過花圃，稍微在幾人面前停了一下。

“先送奉儀回去。”他道。白玉竭力地想從這口氣里辯出一點喜怒，但是失敗了。

接著，他就轉過，也走進了背后玉斕苑的院門。

白玉登時骨悚然，瑟著站起跟上。過了院門，全發現在房里侍候的宮人正從屋里全退出來，每個人的臉都是慘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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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楚怡趴在床上蒙著被子，臉沖著墻。聽到宮人們往外退的靜就知道他進來了，但沒底氣看他。

他現在應該多在討厭了，因為陶氏被潑那個樣子看起來真的很可憐。

但這種事怎麼說呢，男人總容易對看起來弱勢的一方無條件憐惜，生之間聊起來才會追問底，然后閨們一起驚嘆：“臥槽竟然這樣，綠茶本茶！”

楚怡于是繃著勁兒不想解釋，此時此刻，真的聽不了沈晰心疼對方，一丁點兒也不行。

聽到那樣的話，一定會忍不住跟他嗆起來的。到時候只會讓矛盾激化，寧可對這件事冷理。

可悶了一會兒，屋子里沒有一點靜，心里又慌了陣腳。

——他是不是走了？

這個念頭讓猛打了個，而后下意識地向旁邊張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