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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唐》 第五十一章:蜉蚍撼樹也

鄭顯禮自告勇,打算親自渡過黃河去給高仙芝送信。不過,秦晉出于人手吃的考慮并沒有同意他的請求,而是建議鄭顯禮派一名與封常清有過一面之緣,最好是知有其人的部下,前往送信。這樣,可以省去很多因為信任基礎薄弱帶來的麻煩。

“這還不好說,下走麾下每個人封大夫都識得,只請長史君寫信就是。”

秦晉提筆,久久方才落下。高仙芝和封常清帶兵撤往河東,以秦晉的推測當是打算迂回到迂回到黃河以北的風陵關,再南渡黃河轉進潼關,由此實現他守潼關以待天下變化的策略。

封高二人如果回到潼關,便如牛羊了屠宰場,其下場可想而知。但猶豫了一陣,秦晉最終還是打消了將邊令誠奉天子敕書死他們的消息,如實相告的想法。

因為秦晉不敢肯定,他們知道了自己天子準備死自己的消息后,還會不會一心不二的為了唐朝與逆胡叛軍搏殺,會不會產生擁兵自重的想法也未可知。在這種要關頭,如果再以為他的攪合而使得局面更為復雜,那就誠非所愿了!

有了這種想法后,秦晉便只談崔乾佑,而絕口不說邊令誠與天子敕書的一字一句。而今崔乾佑被大山火困在陜州以西,崤山以北,潼關以東的狹長地帶。如果高仙芝能夠領兵南下,對狼狽不堪、人心惶惶的崔乾佑部做致命一擊,僅憑如此一件大功,想來也會給天子一個手下留的臺階。

在此期間,秦晉則全力攪陜州以東的局面,視形對硤石、澠池的叛軍予以打擊。

將自己的計劃一一詳述于信上,秦晉將信紙雙手捧起,輕輕吹干了墨跡,又小心的卷了一個紙卷,塞到早就準備好的銅管之中,再以蠟封住旋口,然后又于未涼的蠟封蓋上他的私人印鑒。蠟封一則用于防水浸,二則可用于保,防止送信之人泄,而收信人尚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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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速派妥善之人渡河北上,一定要盡快到高大夫的手中!”

秦晉鄭重代鄭顯禮踩著重重的步子退了出去。

這時,秦晉才想到還有那個準備叛唐的降將杜乾運尚待置,于是又命人將這廝帶了過來。

經過小半天的冷靜之后,杜乾運已經不像此前那麼驚慌失措,但仍舊面慘白,神萎靡,眼睛空無神,充滿了未知的恐懼。Μ.166xs.cc

見到秦晉后,杜乾運二話不說撲通一下就跪在了這位年輕的長史面前,聲淚俱下,痛哭流涕。

“長史君再給下走一個機會吧,下走鬼迷心竅,豬油蒙心……”哭號的同時,杜乾運又趕膝行幾步,一把抱住秦晉的大,苦苦哀求。

秦晉心道,如果不是此時陷囹圄,這廝只怕已經搖一變了叛軍之將,調轉刀口燒殺搶掠也未可知。又豈能如現在這般,啼哭不止,惺惺作態?

有了這種想法,秦晉心中殘存的那點憐憫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一腳將杜乾運踢了開去,目鄙夷的落在他上。

“秦某之所以還有耐心聽你聒噪,全是要聽聽那天大的,否則此時此刻足下早已人頭落地,濺刑場了!”

這時,杜乾運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再上前,可是看到秦晉虛抬踢的馬靴時,又生生停了下來。

“不敢瞞長史君,下走早在楊相公那里得知,天子已經下敕書死高仙芝和封常清,楊相公曾叮囑下走就近見識此二人。長史君想想,高仙芝將下走留下來斷后就安了什麼好心嗎?無非是借刀殺人,下走也是走投無路,一時才,才犯下如此大錯……天子使哥舒老相公取代高仙芝統帥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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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消息是秦晉早就知道的,而且攜帶天子敕書的邊令誠此時此刻說不定也早就喪生在峴山大火之中,亦或是死于叛軍之手。只是楊國忠還派了人在高仙芝軍中充作耳目一事,則超出秦晉所料。但細細思忖一番,這也不難理解,高仙芝久在邊鎮任節帥,屢屢立下滅國之功,飛揚跋扈慣了,除了天子以外,豈會聽命依靠帶關系幸進的權臣?楊國忠為宰相之首,如果對領兵在潼關外的大將毫控制不住,便肯定會有如影隨形的危機,派出耳目就近監視向也就在理之中了。

只可惜楊國忠所托之人竟是如此不堪的鼠輩,又能什麼大事了?秦晉心中一,這杜乾運口口聲聲是楊國忠的心腹之人,無非是寄希于狐假虎威要自己饒他一命,想到這里邊不住一陣冷笑。

“那又如何?臨陣降賊,就算楊相公親臨,一樣要拿足下的首級祭旗!”

見到自己努力徒勞無功,杜乾運只得不管不顧的再次懇求:“長史君饒命,下走一定會在相公面前言,以長史君之功就算升任郡守,也不是難事啊!”

至此,秦晉已經了然,杜乾運肚子里的干貨已經徹底都掏空了,這些出自宮闈權臣的在一般員看來,的確會震撼不已。但秦晉卻又是何等樣人?他的靈魂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那些深到骨髓中對君權的畏懼,在其中不曾有過一空間,又豈會因為幾句消息就饒了這殺才一命?

擺了擺手,當即就有護衛如狼似虎的撲了上來,提著杜乾運的領,倒拖著就往門外而去。

杜乾運自末日臨頭,嚇得連聲音都嘶啞變調,一時沒忍住,黃白之徑自竄了出來,滿室立即臭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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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史君,下走還有一事,可戴罪立功,只求刀下留命啊!”

秦晉哪里還肯信,只不耐煩的揮揮手,示意遲疑的兩名護衛將滿臭之氣的杜乾運拖出去,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下走與硤石守將多有書信往來,只要下走書信一封,那守將就會提兵趕來,到時,任憑長史君殺伐!”

“且慢……”

秦晉本想說帶回來,但一聞到杜乾運滿臭之氣,又改口道:“就在門外好了。”然后目陡然一凜,直視著地上狼狽不堪的杜乾運。

“若有虛言誆騙,信不信秦某剮了你?”

言語雖狠厲,杜乾運卻如蒙大赦,激的保證著:“如有半句虛言,下走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看到杜乾運這幅德行,秦晉就像吃了蒼蠅一般難,想吐又吐不出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親自接過的人里,如新安縣令崔乾佑,長石鄉嗇夫范長明,監門將軍邊令誠,還有面前的唐將杜乾運,有頭有臉有份有地位的都是這種不堪之人,而從這些人上,又哪里看得到半點發的盛唐跡象?

就連高仙芝、封常清這等流芳后世的名將也都不見了當初的驍勇智計。要麼是兵敗如山倒,要麼是避戰連連,如此種種,秦晉的口就像塞了一團破布,吐不出,吞不下。

秦晉決定再給杜乾運一個機會,如果真能借此斬殺硤石守將,將會極大的震懾澠池一帶的叛軍。

“帶他下去,收拾干凈了,再來見秦某!”

幾次鋒下來,秦晉算是看明白了,這個杜乾運口中沒一句實誠話,如果不是死到臨頭,實在沒有辦法,他也未必會將與叛將早有勾結的事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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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乾運乖乖的按照秦晉的要求,去信給硤石守將,言明高仙芝已經是燒掉太原倉逃到黃河以北,讓對方帶兵來接收陜州城,只看對方是否上鉤了。

契苾賀與烏護懷忠分兩部埋伏在半路林間,不管對方上鉤與否,有棗沒棗總要打上兩桿子。至于杜乾運,只能默默祈禱,硤石的胡將會如獵般一頭撞上來,否則終歸還是避免不了那當頭一刀。

過了一日功夫,坐守陜州的秦晉忽然得著了一則消息。消息是從河北道傳過來的,秦晉得知之后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河北道各郡紛紛起兵歸唐已經了氣候,現今已經公推平原郡太守真卿為盟主,共同對抗安祿山叛軍。如此一來,燕軍的后方大本營,便徹底陷之中。打算于元日后登基的安祿山,想必此時也是焦頭爛額了吧?

讓秦晉憂慮的是,安祿山的部將史思明已經帶著幽燕銳鐵騎越過黃河北上,這兩點都與秦晉所知的歷史,一致的吻合。如果按照歷史的發展,史思明此去會將河北道起事各郡打的稀里嘩啦,生擒常山郡太守杲卿等忠于唐朝的員,押解回后,安祿山將他們斬首并傳之各郡縣以震懾人心。

如此一來,唐朝最有希將安史之扼殺于襁褓之中的機會便眼睜睜的丟失了。

而秦晉來到這個世界以后,做的種種努力,似乎并沒能阻擋住各種關鍵事件的發生。就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命運之手,在弄著每個人,乃至于全天下的命運。不管作為個的人多麼努力,都像小小螞蟻一樣,意一顆參天大樹,是多麼的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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