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秦晉并不急于趕赴陜郡到高仙芝那里,但在目睹冰湖數萬唐軍尸后,他就恨不得生出雙翅來飛過去。自陷落,唐軍面對安祿山叛軍已經如驚弓之鳥。
陜郡地勢開闊,位于浩浩黃河之南,長安到的驛道出潼關、弘農郡以后貫穿此地,太原倉設在這里圖的就是水陸通發達,方便通南北,這在太平盛世自然便利極了,可一旦大戰降臨,叛軍大兵境,僅靠那些市井販夫臨時拼湊的唐軍,又能住幾日?
現在崔乾佑在崤底一戰殺唐軍數萬人,高仙芝為了保存實力,將有很大可能轉移大軍。大軍既然要走,太原倉里堆積如山的糧食肯定不能留給安祿山叛軍,一把火燒掉就為了唯一的選擇。ωWW.166xs.cc
在秦晉知的歷史上,高仙芝在面對咄咄人的崔乾佑大軍時,的確做了這種選擇,一把火燒掉了唐朝經營近百年的太原倉,退守潼關。這在軍事戰略上肯定無可厚非,可是于朝局人心上的影響,卻會帶來極為惡劣的后果。同時也為李隆基殺掉封高二人,奉上了一個絕佳的借口。
秦晉就怕高仙芝已經做了這種決定,現在的況已經與此前大為不同,就算崔乾佑在崤底一戰斬殺了數萬唐軍,可他突施奇兵,孤軍深弘農郡,峴山糧草被燒后,將面臨斷糧的艱危形勢。只要高仙芝能夠調大軍,穩住局面,無須與之決戰,僅僅依托崤山將他死死的困在弘農郡,不出七日,叛軍必然會不戰而自潰。
然而,想法是好的,卻奈何信息不對稱。只怕高仙芝并未得知峴山糧草被燒的消息,且以崔乾佑的才智,也必會嚴加封鎖消息。也許只要慢上一步,就有可能步步皆慢。
秦晉頻頻催促下戰馬,奈何雪深草,戰馬經過連續奔跑,早就筋疲力盡,累的不斷打著響鼻。很快,已經陸續有戰馬不堪疲累而倒斃,但他已經顧不得心疼戰馬,什麼都比不上盡快將消息送到高仙芝軍中重要。
“秦長史,咱們歇一歇吧,再如此跑下去,戰馬都要被累死!”
邊令誠曾介紹秦晉以被天子任命為弘農郡長史,所以烏護懷忠便一直以長史相稱。他看著不斷倒斃的戰馬心頭猶如在滴,胡人多生在戈壁草原,戰馬就是他們的命子。
“烏護兄弟,再堅持一下,同羅部死了多戰馬,到時秦某加倍補給你便是!”
天空灰暗沉,一直若有若無飄散的清雪,在此時竟陡然轉大,鵝大雪也使得能見度下降到極點,這讓秦晉等人在雪地草間更是寸步難行。
秦晉斷然下令,“往驛道上去!”
大雪雖然使行軍會變得困難,同樣也為在一片坦途驛道上的騎兵們,提供了天然的掩護和遮蔽,只要里許之外,叛軍游騎就絕難發現他們的形跡。
……
潼水在秦漢時曾是一條大河,自秦嶺發軔而注湯湯渭水之中,數百年后這條大河逐漸干涸萎,在昔日的河道上僅僅剩下了一片北依黃河,南靠秦嶺的河谷。取代函谷關的潼關,便在這片河谷上聳然而起。
自漢末曹魏時代至今數百年間,潼關關城雖幾度移位,“三秦鎖鑰”的地位卻從未搖過,時至隋唐,位于渭水平原的長安城為全國中心,這座關城也當之無愧的為了天下第一關城。
開元天寶盛世,潼關曾整日敞開關城,供經由此關東去西的商旅通行。時隔不過三兩月,此時的潼關外已經換了模樣。
寬十數步,深達丈余的深橫亙在雄偉的關城前,阻斷了東西道路。于已經修整好的護城深之外,民夫們又再挖掘第二道深,加強潼關的關防,以抵有可能到來的叛軍兵鋒。群的民夫在監工軍卒的呵斥下,以鐵鎬費力的刨著已經凍石頭一般堅的土地。
“賊乞丐看甚?也想挖不?”
民夫們累的苦不堪言,但仍舊有百上千道羨慕的目落在他們上,畢竟干了這公家的活計,至每日能有口飯吃,不至于死。許多西進逃難的難民來說,這已經是難得的幸事。而那些弱老殘的人被篩選淘汰掉后,又不甘心離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其他人一下下著鐵鎬,可以換取每日兩三塊冰冷的饃餅。
監工呵斥一名試圖靠近的老丐后退,這種討便宜的人每日見的多了,不給他們一頓鞭子,嘗到疼,總會湊上來搖尾乞憐。
但面前的這位老丐一張口卻讓那監工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某乃監門將軍邊令誠是也!”
“哈哈!你是監門將軍?俺還是楊相公呢!”楊相公指的的是兼四十余職的天子寵臣楊國忠,這個老丐是得了失心瘋麼,以為冒充邊將軍就能換口冷饃吃嗎?“快滾,再來聒噪,你吃鞭子!”
那老丐后退幾步,卻又不肯放棄,繼續說道:“讓潼關守將田建業出來一見,自然就會證實某的份!”
監工冷笑兩聲,誰不知道潼關守將是田建業,以為能出他的名字就會得到優待?想得倒!監工失去了耐心,狠狠一鞭子了過去,老丐上污穢殘破的服立時就爛了兩條口子,隨即又響起殺豬一樣的慘。
然而那老丐并沒有被嚇走,反而開了蓬打綹的灰發,出了一張無須的臉。
“不長眼的狗東西,你看看老子是不是監門將軍,你看看老子可有胡須?”
監工仔細看了兩眼,此人果然沒有胡須,下干凈的就像人一般。這個時代除了宦以外,男子加冠以后都要蓄須。眾所周知,將軍邊令誠就是天子邊的侍宦,以軍功位列天子十六衛軍主之一的監門將軍。
前幾日監門將軍耀武揚威出潼關時,他的確曾遠遠的看過幾眼,別說此人面目到真有幾分相似。但轉念一想,監門將軍乃是天子使者,邊又有數百衛士護衛,豈會淪落面前的老丐模樣?
監工恍然冷笑,竟險些被這老丐騙了。
“老兒騙吃騙喝倒下本錢,以為刮干凈胡須就能騙的了人?”監工說到此,臉上忽然出了促狹的笑意,一個主意忽然升騰而起,整日看著這些民夫干活也忒枯燥了,何不找點樂子。
“兄弟過來瞧個熱鬧,這老兒說他下面沒有那話,可相信嗎?”
另一名與之同為監工的軍卒哄然大笑,看向老丐的。
“那老兒,你了子,讓俺們看看沒了下面是個什麼樣……和人那有何不同……”
監工調笑著,臉上卻出了邪的笑容。
被當眾辱后,老丐的忍耐力似乎被榨到了極點,“爾等殺才,是活膩歪了嗎?敢辱天子近臣,就不怕丟了狗頭?”
“哈!聽聽,老兒在嚇唬人呢!”
“廢話作甚,拔了老兒的子,讓他現了原形!”
魁梧的監工立時就如狼似虎的撲了上來,一人將那老丐按到在地,一人就去褪他的子。老丐拼死掙扎,口中嗬嗬吐著氣,含混不清的咒罵著,聲音憤怒而又尖利,甚至還夾雜著幾許恐懼。
嘻哈笑嚷驟然停了,拔老丐子的監工就像石化了一般,口中結不語句。按住老丐那人則訝道:“如何沒了聲氣?”然后好奇的過頭來……
“真,真的沒有?”
監工目瞪口呆,老丐用盡了吃的力氣,將他從上掀翻,又趕提上子,面目扭曲的駭人不已。
“殺才,這回信了吧?還不去把田建業出來!”
兩人大眼瞪小眼,心中莫名驚駭,尋常人肯定不會沒了下面,莫非此人真是監門將軍?就算不是監門將軍,萬一和監門將軍有牽連,今日所為豈非在討死?
好在其中一個人反應快,一溜小跑便往潼關城中奔去,另一個愣在當場,心虛的試探問道:“老,老兒真是監門將軍?”
老丐怒火難平,只輕蔑的哼了一聲,便不再理他。
潼關守將田建業正在城門外檢視城防,聽到報訊,有人自稱是監門將軍邊令誠,心中陡然一驚,“快帶他來見我。”隨即又道:“不,帶路,本將去見他。”
前一日,右威衛中郎將王孝玄曾返回潼關,聲言監門將軍遇襲,奉令回來調遣援兵。不過,田建業為潼關守將卻不敢擅自做主,連夜行文尚書省,而尚書省商議后報請天子,再到門下省審議,這一套流程繁冗無比,沒個三兩日是不可能得到回文的。王孝玄心急如焚,便又快馬趕赴長安,親自向天子請命去了。
知道這個關節,再聽說有人自稱是邊令誠,田建業已經先信了八。
而那監工的軍卒見到主將如此神,立馬就意識到闖了大禍,萬一老丐真是監門將軍,剛剛又鞭子,又子,辱于人,還能有自己的活路嗎?
田建業在軍士的護衛下急吼吼越過了兩道壕,終于見到了污穢邋遢的老丐,仔細看過去,那不是監門將軍邊令誠還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