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孩兒真如徐小姐所講的故事里一樣，被疼自己骨的父親設計出賣，那我很同這個孩兒。”

柳越楣看著徐愿景，“只是徐小姐執意在我們面前講這個故事，大概不是心來吧？”

“媽，您先聽愿愿說完。”

唐頌嫻心疼難過得不知如何是好，見柳越楣非但沒有一一毫的憐憫，反而不依不饒，心頭頓時不滿，忍不住道。

柳越楣心頭一堵，看向唐頌嫻，面上不愉明顯，冷哼:“怎麼，如今我說句話都不了是嗎？”

唐頌嫻皺眉，抿得很。

榮諫頭疼:“媽，阿嫻不是那個意思……”

“是不是那個意思我心里清楚，不需要你在中間和稀泥！”

柳越楣不買賬的煩躁道。

榮諫也不皺了眉頭。

“徐小姐別的手段不錯，沒想到連講故事的水平也一流，一個故事，便惹得有些人更是心憐惜。”

柳越楣再慪火，拿自己的兒子兒媳無可奈何，便將所有的矛頭和火氣對準了這里面唯一一個外人，滿腔郁憤地譏諷了一句。

唐頌嫻不想再說話了。

“榮鄞，送去后院！”

只是沒怎麼說話的榮聿深卻驀地開了口，聲音玄寒冷，不近人到了極致。

柳越楣直接愣住。

唐頌嫻和榮諫均不由看向他，這才注意到，他們這個歷來冷酷鷙的兒子臉上，那掩飾不住的，洶涌翻滾的森涼和狠戾。

唐頌嫻不由沉沉提了口氣。

榮鄞怔了下，反應過來，立刻起，走向老太太。

而今這樣的景，老太太若管不住那張隨時可以吐出更為刻薄的話的，離開無疑是最好的。

免得融洽了快三十年的爺孫，怕是要在今日大大的損耗。

在胳膊被榮鄞扶住的那一刻，柳越楣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自己最疼看重的孫子下了逐客令，當即便痛心不已，紅了眼睛。

大約是太委屈難過以及憤懣，柳越楣倒是沒再說話，由著榮鄞扶著離開了。

老太太一走，客廳的氛圍好似都松了一些。

唐頌嫻憐地看著臉發白的徐愿景，小心翼翼道:“愿愿，那后來呢？”

故事里那個孩兒懷了雙胞胎，四個多月了……是生下來了，還是……

徐愿景抬起頭，眼眶泛著赤的紅:“后來孩兒離開了生長的地方，生下了孩子。”

唐頌嫻嚨梗住，只是眼淚控制不住地掉。

人總是偏一些，此刻想象著徐愿景一路以來可能經歷的磨難和艱苦，只覺得心痛。

但為男人的榮諫在這一刻卻是理居多。

徐愿景經歷的一切，無疑是個悲劇，他容不忍，亦心有憐憫。

他也不認為自己是個多古板守舊的人。

否則也不會那般輕易同意與為榮氏最高的決策者，他的兒子在一起，默許他們結婚生子。

可是這一切都建立在家清白，單純潔，沒有孩子。

自然，他不會就此草率地就下了定義。

不過是對和自己的兒子談婚論嫁這件事，在心里多了抹審視。

“在決定生下們時，是不得已，但有了們之后，我灰暗的生活才終于重新有了彩。”

說起“們”，徐愿景眼底有了，整個人都添了幾分溫，聲音很低，卻很堅毅，“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跟們分開。我最大的愿，便是我們一家人，平平凡凡地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

唐頌嫻含著淚不自覺地點頭，為母親，明白徐愿景的心，母親怎麼能跟自己的孩子分開呢？

孩子跟母親本來就該在一起的！

榮諫微挑了下眉頭，不過依舊沒有言語。

大約是徐愿景說起孩子們是臉上的和，榮聿深面上的厲也沒那麼深濃駭人了。

他靜默地看著緒幾番波的徐愿景。

孩子們的世，他早已心知肚明，忍耐這些時日，他的確忍得辛苦。

之所以不著急破這層紙，無非是想看看究竟能做到哪一步，忍到何時，才肯將真相說出來。

原先他以為徐愿景大約是知道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只是大概也沒想跟他走到最后，自顧籌謀著如何從他們榮家將孩子要回去。

心里怒恨織，便也想讓嘗嘗被蒙在鼓里的滋味。

他要讓知道，所做的一切在他這里都不是，無論如何蹦跶，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必須讓明白，此生都不可能從他邊離開，不認也得認！

但現在他發現，自己或許也不知道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

但同時亦本從未想過弄清楚，然后又回到了原點，那便是，從來不覺得，也不想，他們會有未來，他們的未來。

總之，從始至終，他都不在的計劃里。

他不過是的一個過渡，一枚工，從來不重要。

榮聿深心頭沉了下去，那頭被他苦苦制著的兇，又開始蠢蠢。

不能想。

一想到這些，他便會變一個面目可憎亦可憐的瘋子。

徐愿景并不知道榮聿深的心境，一心朝著自己的計劃走去。

握住拳頭，盯著榮諫和唐頌嫻:“能不能請你們，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一枚石子掠過湖面，波瀾驟起，平靜的湖面，再也無法回到從前。

榮諫瞳眸倏地凝收，驚疑卻也沉穩地盯著徐愿景。

唐頌嫻懵了懵，拖著鼻音問:“愿愿，你說什麼？什麼把孩子還……”給你。

后面的兩個字再也說不出來。

唐頌嫻子狠狠一抖，臉上的懵疑還未褪去，震驚錯愕已然浮涌了上來，定定地著徐愿景，仿佛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你，你說什麼？”

徐愿景沒有回避唐頌嫻的目，堅定地重復:“惜惜和穆穆是我懷胎十月艱難生下來的孩子，懇請你們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唐頌嫻腦子一暈，幾乎要倒。

榮諫及時扶住，輕拍抖的。

唐頌嫻卻推開他的手，難以平靜地從沙發里站起來:“你說，你說惜惜和穆穆是你……你才是希希和穆穆的媽媽？”

徐愿景眼角發，始終堅韌地面對:“惜惜的名字徐未惜，穆穆徐穆衍。”

“徐未惜，徐穆衍……”

唐頌嫻握的手都在發抖，一時真的，難以消化這個信息，有些失控的低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是惜惜和穆穆的媽媽？那林菀呢？愿愿你……”

唐頌嫻驚疑地看著徐愿景，突然之間就看不清了……

總覺得，眼前站著的這個說自己是兩個寶貝孫子的親生母親的人，與之前喜歡的疼的人，恍惚不是同一個人！

徐愿景以為自己心如鐵，可唐頌嫻帶著失的目掃來，心還是會酸，會疼的。

可只能無視。

了手指，深呼吸，目才敢緩緩移到榮聿深那張諱莫如深的臉上，眼廓微微了下。

在出這麼大個驚天消息時，他的反應……是不是太過平靜了些。

難道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徐愿景心下苦笑。

都這個時候了，竟然還在在意他的反應嗎？

徐愿景。

你真的是不自重！

人家都要娶妻了，而你還沒有認清現實。

徐愿景臉上閃過的苦悶自嘲，沒有逃過榮聿深的雙眼。

黑眸微斂。

他覺得自己也可笑可悲的。

到這一刻，竟會覺得會出那樣的表，是對自己的在意……

一而再地想要與他結束，而今不惜自，也要早日結束這種糾纏。

又怎會在乎他？

分明就是想更快地與自己老死不相往來！

想著，榮聿深眉眼便多了分冷厲。

而這份冷厲落在徐愿景眼里，便了山雨來的危險前兆。

只是。

在決定走出這一步時，便預料到了所有的后果。

即便因為這個決定，讓步萬劫不復之地，絕不后悔！

“那時候我跟榮二爺在一起，菀菀擔心我是惜惜穆穆的親生母親被榮二爺知道，后果不堪設想，便替我認下了。”

徐愿景道。

“那你現在又為什麼要承認？！”

唐頌嫻眉梢染著怒，質問。

到如今，要如何不怒！

若真是惜惜穆穆的親生母親，那與靖西……

唐頌嫻連想都不愿意細想！

徐愿景眼睫微垂:“菀菀因為這件事，被您誤會是別有用心，城府深沉的孩兒，榮三爺更是惱恨菀菀算計了，一直不肯輕易放過菀菀，菀菀因此惹上無妄之災，是我有愧于，對不起。”

“所以我想讓事回到正軌上，還一個清白，以及一個平靜不被打擾的生活。”

“只是因為如此嗎？”

唐頌嫻呼吸起伏。

徐愿景看向唐頌嫻:“我希您能把惜惜和穆穆還給我。這一點，才惜惜穆穆陸續被你們發現，接回榮家開始，就沒有改變過。”

“還給你？”

唐頌嫻瞪大眼，“你讓我如何把惜惜穆穆還給你？們是我榮家的骨，是我榮家的人，我要把他們還給誰？”

徐愿景瞳孔酸脹:“如果可以，我并不想與你們榮家有任何干系，五年前要不是，我也不會……”

唐頌嫻想到方才所講的故事，沉皺著眉，沒有說話。

榮靖西混賬慣了，做事沒有章法，五年前他也不過二十二三，可以說是比現在更荒唐無謂的時候。

所以拿不準。

盡管私心里相信榮靖西不會做出禽不如的事。

但也沒有在這時妄下定論。

徐愿景知道，唐頌嫻一向是爽朗講理的，沒有在此刻說什麼便是最好的證明。

緩了緩，繼續道:“在惜惜穆穆被你們發現以前，我并不知道那一天是誰，那之后，我只想盡量的忘，從未想去探知孩子們的親生父親是誰。我只愿我跟孩子們能過平平靜靜的日子。”

因此，甚至從未想過要去報當年之仇。

徐愿景吸氣，鄭重其事道:“榮先生，榮夫人，這段時間讓你們蒙在鼓里并非我所愿。一開始，榮夫人允諾菀菀，給了菀菀三年之期，我便想著，在事業上努力，三年以后事業小，您一定會兌現承諾，到時候穆穆便能回到我邊。”

“后來，惜惜被接回榮家，您惱怒我們瞞著惜惜的事，因此收回了承諾。我很清楚，我跟榮家之間隔著不止天塹，無論我如何努力，都無法與之抗衡，從榮家奪回惜惜穆穆的概率幾乎為零……”

“但是為母親，是無論如何做不出放棄孩子的決定的。所以我真切的懇請榮先生榮夫人，看在我當年無辜，以及辛苦懷孕產子，養他們長大的份兒上，能讓們回到我邊。”

要回自己的孩子，本是天經地義。

可份地位的天地之別，更是現實。

正面抗衡，徐愿景沒有勝算，反而會激怒榮家。

到時候，怕是連靠近兩個孩子的機會都沒有！

既然放棄了跟鄭冼堂合作，那麼主袒真相，在磊落明的唐頌嫻面前，或許還有一線機會。

唐頌嫻盯著徐愿景，始終無法將與那些不好的詞匯聯系到一起。

用力的了拳頭，閉了閉眼坐回沙發里，沉著沒有開口。

“榮夫人……”

“愿景。”

榮諫沉穩的打斷徐愿景的話。

徐愿景收回落在唐頌嫻上凄切的目，向榮諫。

“你今日決定坦誠的目的，只是想讓兩個孩子回到你邊嗎？”

榮諫語氣很平靜，似乎不帶任何寓意。

可徐愿景還是聽出了他的弦外之意，沒有一的猶豫，道:“您放心，我只是希惜惜穆穆回到我邊，別的，我從未奢過。”

榮諫掃了眼被層層霾縈繞的男人，為了確定一般，再次問:“你和阿深……”

“只要孩子們回到我邊，我從此以后絕不會出現在榮二爺面前。您可以放心。”

徐愿景回答這話，亦是沒有片刻的遲疑。

榮諫抬了下眉，便不說話了。

唐頌嫻看著滿臉冷，竭力制著什麼的榮聿深，心尖淌過一心疼。

知道這一切的，尚且無法相信這是真的，何況是他呢？

“呵……”

安靜了幾秒的客廳里忽地響起男人翳森凜至極的一記冷笑。

徐愿景眼皮一跳，心口不涼了大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