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 江堯吃得再慢，碗里的面還是見了底。那就像個倒計時的沙，提醒著他該走了。

　他等葉吃完, 抱著碗筷去了廚房。

　葉:“你別弄了, 我自己收拾就行。”

　江堯打開了龍頭，回頭看了一眼，語氣懶懶的:“洗完我就走，賴兩分鐘, 行不行？”

　葉點頭。

　其實，也沒有要趕他走的意思, 他是客人, 幫洗碗好像有點奇怪。

　兩人沒再說話, 屋子里靜悄悄的，只剩了水聲和鍋碗瓢盆的撞聲。

　葉站在幾步之外，視線一直落在江堯上——

　廚房里的燈很亮，照著他的影高大頎長，襯衫袖子挽上去一截, 小臂結實，線條堅, 水珠和泡沫從他指尖飛濺出去……

　江堯好像沒有什麼變化，卻又好像變了許多。他的外貌沒變, 氣質沒變，格也沒變。

　只是, 從前那個高傲的江堯就算是死, 也不會在家做飯, 更不要說洗碗。

　最后一個碗干, 江堯轉, 撞進小姑娘那雙烏潤的眼睛里——

　他愣了一瞬，笑:“，你這是在監督我洗碗？”

　葉移開了視線:“不是，時間有點晚了。”

　江堯走出來，提了椅背上的服，嘆了口氣:“行，不賴你這了。”

　葉送他到門口。

　江堯到底還是舍不得，他頓了步子，回頭看:“還怕嗎？”

　葉:“還好，上次報過警，他們應該不會再來。”

　江堯點頭:“早點睡，我在樓下車里，有事打電話給我。”

　葉:“要不你還是早點回去吧，天冷，別又凍冒了。”

　江堯挑眉笑了一瞬:“喲？心疼我啊？”

　“沒……”葉正要反駁，江堯忽然手捂住了的。

　他剛過冷水，掌心是冰冷的，孩溫熱、，就像某種布丁果凍。

　江堯吞了吞嗓子，差點要俯過來親。

　下秒，他禮貌地把手進口袋:“我說著玩的，你別生氣，走了。”

　葉:“好。”

　江堯到了樓下，卻沒立刻走，那輛車一直停在那里。

　葉也不是故意要去看窗外，去廚房燒水時，視線瞥見了那輛悍馬車。睡前，起來關窗戶，又看到了它。

　葉有些心煩意，睡不著，翻了手機出來給江堯發消息:“我睡了，你回去吧。”

　江堯收到的消息，有些意外，“好，馬上走。”

　夜太靜了，悍馬點火啟的聲音格外清晰，葉的心，這才漸漸平靜下來。

　只是……合上眼睛，腦海里還是他。

　一幀幀的，放電影似的，從過去到現在。

　人的記憶很奇怪，明明是過去很久的事，卻又好像發生在昨天。

　心臟在腔里撲通撲通地跳著……

　起床去冰箱里找了瓶冰水，灌下去大半瓶，才把那奇怪的覺了下去。

　*

　隔天，鑫他們前往江城參加山地汽車越野拉力賽。

　小比賽，賽道里程短，只有短短三十公里，不另外安排維修區，沈璐直接給忙碌許久的維修隊放了假。

　江堯雖然還沒正式加“風暴”，但消息卻很靈通。

　葉放假，江堯也正好空閑。

　一大早，他就把車子開到了葉樓下。

　葉出門丟垃圾時，又發現那輛悍馬車停在路邊……

　江堯看出門，從車上跳下來，轉了轉手里的鑰匙，和打招呼:“早啊，葉工。”

　葉:“早。”

　江堯:“張小東他們知道你回來，想喊你一起聚聚，王遠前年結婚了，生了個很好玩的寶寶。”

　葉有些驚訝:“王遠都生寶寶了？”記得王遠是他們這群人里最小的，和江堯分手后，那些朋友也沒再聯系過。

　江堯笑:“嗯，就是有點笨，傳王遠。見了人，不管男都喊媽媽。”

　葉:“他也喊你媽媽了？”

　江堯:“對，喊了，然后被我打哭了，開玩笑，小爺我哪能給他做媽媽……”

　葉被他的語氣逗笑了，確實做不了。

　江堯見笑，走近，目灼灼地看著:“要去看嗎？”

　葉笑:“好啊。”

　江堯喜出外，手都有些抖:“你等下，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

　過了一會兒，江堯把所有的人都集齊了。

　*

　小聚的地方在張小東家。

　張小東進門就看到了江堯額頭上的紅印:“堯堯，額頭怎麼了？”

　江堯挑著眉，大刺刺地進來，語氣一如既往地拽:“沒怎麼，昨天走路撞電線桿上了。”

　張小東滿眼的不相信:“不會吧，你開車都不撞桿，走路會撞桿？”

　江堯撇:“你那麼多會不會的問題。”

　一旁的葉憋著笑，那不是江堯撞的，而是拿扳手打的。

　張小東看到江堯邊上的葉，稍稍有些意外:“好久不見，變化好大。”

　江堯踢了踢他:“好久不見，倒糖水會不會？”

　張小東笑:“行，別說糖水，神仙水都行，你說要帶來，我早上特意去西山買的老鵝，今天給你們燉。”

　張小東去倒水，江堯湊到葉耳邊小聲說話:“葉小，你還好意思笑，你都把我打破相了。”

　溫熱的呼吸淹沒過耳，麻麻的，葉往邊上退開一步。

　江堯看到的耳微微泛紅，也不再逗，坐下來點了支煙，慢慢地。

　不一會兒，王遠來了，他懷里抱著個乎乎的寶寶，小家伙進門就開始喊“麻麻~”，張小東握著他的小手糾正:“拔拔~”

　小家伙在王遠懷里使勁蹬，一直盯著葉看。

　葉心都要被萌化了，手過去把他接過去抱著。

　一直喊“麻麻”的寶寶，忽然開始不停地朝葉喊“拔拔”。

　江堯敞陷在沙發里，揚著眉，笑:“看吧，我就說他笨。”

　葉白了他一眼。

　江堯很用，挑挑眉閉了，但角的笑意并沒斂，那氣明顯。

　小家伙太喜歡葉，江堯怕累著，起來朝他了手:“來，給伯伯抱抱。”

　小家伙吐著泡泡喊江堯:“麻麻~”

　江堯著寶寶的小手晃啊晃，聲音里帶著顯而易見的笑:“算了，麻麻就麻麻吧，好歹和你拔拔是一對兒，下回不說你笨了……”

　王遠他們在聊天，并沒聽見這句，只有葉聽到了。

　看了眼江堯，昨晚那種七八糟的心跳又開始了。

　江堯也在這時抬眼看了過來——

　葉避開他的眼睛，扭頭看墻上的電視。

　江堯坐在那里，很輕地笑了一聲。

　葉被那聲笑激得耳朵紅了。

　*

　初，江堯正式加“風暴”。

　李堡的合同也到期了，“野牛”的其他車手雖然也厲害，他總是覺得不舒服，索跟著江堯去了“風暴”。

　最近的大賽在12月底，車手和領航并不忙，有的出去做別的工作了。

　忙的是葉他們。

　fia出了新規，所有的車都在改。

　之前葉減輕車子重量的方案，幾經改良，終于弄好了。

　沈璐安排江堯去山里的賽道試車。

　臨著出門，江堯遠遠地看了眼葉:“葉工，你自己的改良果，不去現場驗收嗎？”

　葉點頭跟了過去。

　江堯要開車，見葉提了鑰匙去找托，立馬把鑰匙收進了口袋:“葉工，我的車在山上不好開，我跟你騎車過去吧。”

　“……”葉皺眉。

　一個頂尖的wrc賽車手，竟然說自己的車不好開山路？

　這簡直和魚說我不會游泳一樣，一聽就是假話。

　江堯手在兜里，著眼皮看:“民用車的減震不行，搖得難。你騎車，帶我吧。”

　這下，不僅是葉，李堡的角都在。

　你見過老鷹抓兔子，你見過老鷹跟兔子要親親抱抱舉高高的嗎？

　葉看了眼江堯，他的表非常自然，毫無心虛之意。

　葉:“……行，我帶你。”

　江堯笑著跟上去:“那就麻煩葉工了。”

　油門一擰，機車從院子里“嗡嗡嗡”地駛了出去，葉伏在車上，江堯本來扶著后面的把手。

　但是，的頭發太香了……

　葉提速上大路時，江堯忽然手，從后摟住了的腰，葉半趴在車上的，而他的前地著的后背。

　風在耳畔呼嘯而過，葉回頭，隔著頭盔瞥了他一眼。

　江堯的聲音很大，乖張又壞，笑意明顯:“抱歉，葉工，你開得太快了，我有點怕。”

　拉力賽盲開的人說害怕？鬼才信。

　葉:“……”

　機車上了高速，時速達到了一百二，葉的發“啪嗒啪嗒”地敲在江堯的頭盔上。

　江堯空了一只手，捉了一縷飛揚頭發，在指尖繞了繞。

　葉又回頭看了他一眼:“江堯——”

　“知道，我沒來。”江堯把那縷長發松掉，指尖送到鼻尖聞了聞，真香，的香。

　江堯在笑。

　他腔的震，沿著的脊柱傳了過來。

　*

　試車不用領航，葉直接坐了他的副駕駛。

　江堯打響了火，問:“主要改了哪些方面？”

　葉:“重量輕了8.2%。”

　江堯一腳油門下去，立刻到了不一樣，車子提速非常快，引擎聲瞬間轟鳴，他不住夸贊:“嚯，非常帶勁兒，變速箱的聲音也好聽。”

　路過一個彎道，車子漂移過彎，流暢順，江堯適時點評:“抓地力很不錯，軸距短，很靈巧。”

　江堯是用比賽的速度在試車，葉是第一視角看他開，耳浸泡在那持續不斷的“嗡嗡嗡”聲里，渾的都在沸騰。

　連續的過彎后，江堯繼續點評:“轉向反應快，幅度舒適。”

　路過一個長坡，江堯手腳飛快地來回切換，車子在坡頂頓住，然后騰空飛了出去——車子高度增加，視野開闊，葉看到了遠山底紅得燃的楓葉。

　前落地后，車接著穩穩落地，江堯笑:“避震也不錯。”

　再往前是個急彎上坡，江堯并沒有減速，車子飛馳過去，車傾斜，葉明顯覺到重心在往左偏離，右邊的車已經離開地面了，這是翻車前的預警……

　葉握了指尖:“江堯——”

　江堯笑了一瞬:“知道。”

　他手在方向盤和檔位上來回移，“嘭”地一聲，車回正，急速飛上了坡頂，葉的心幾乎要從口跳出來。

　江堯:“防滾架要加固，這是我開，要是換作旁人，剛剛就翻了。”

　車子重量輕，確實容易翻車。

　江堯偏頭看了一眼，問:“怕嗎？”

　葉心臟撲通撲通狂跳著:“不怕。”

　到了山頂，江堯把車子停了下來。

　葉耳朵里那“嗡嗡嗡”的聲音還沒有消散。

　江堯坐在車頭蓋上，擰開一瓶水遞給:“這條賽道，你給我領航過，還記得嗎？”

　葉:“嗯。”

　江堯:“一會兒，你要不要試著自己開下去？我給你領航，你慢點開。”

　“咳——”葉一口水嗆住了。

　江堯手在背心拍了拍:“不敢？”

　葉:“不是，我怕開壞了。”

　江堯笑:“沒事，壞了我賠。”

　下山的時候，葉換到了駕駛室里。

　江堯幫調整好了座椅，又把所有部件教使用了一遍，囑咐道:“慢點開，和普通的車沒區別。”

　葉點火，雪鐵龍轟轟轟地響了起來，是機械師，知道自己開著的是怎樣的速度怪。

　“油門輕輕踩。”江堯在邊上提醒，“別怕，開40不會有事。”

　葉照做了，車子在山道上往下走，江堯有條不紊地給報著路書，一圈又一圈。

　“很好，稍微加點速度，開到60試試。”

　葉又照著做了。

　雖然沒有什麼花樣變化，但是葉平穩地開到了山底。

　江堯摘掉頭盔，靠在敞開的車窗上看:“后來有開過賽車啊？”

　葉:“沒有。”

　江堯:“這樣很不錯了。”

　要收車了。

　葉的心緒還沒有完全平復，江堯解掉安全帶，側過來幫解頭盔。

　山風從敞開的車窗里漫進來，瞬間將的長發吹到了他的指尖。

　很好，那些碎發在他手上閃著。

　孩的額頭上盡是汗水，一片晶瑩，江堯將那的水汽一點點抹掉，兩人的距離也在一點點靠近……

　的鼻尖著他的鼻尖，眼睛也靠得很近，孩的睫被鍍了金，紅在里像兩片艷麗的花瓣。

　他笑了聲，“，你帶扳手了嗎？”

　“什麼？”

　江堯又往前靠了靠，“現在給你三秒鐘時間拒絕我，3、2……”

　葉還沒來及說話，溫熱的吻落在了瓣上，葉要推他，江堯輕輕控住的后腦勺，輕輕地吻，慢慢地吮，氣息在彼此上渡。

　從擋風玻璃照進來，那一刻，兩顆心都在發。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