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舒睜開眼睛，見帳外負手站著一人。

夜已深，屋子里線昏暗，但過帳子依然能到帳外的公子風流倜儻，只那麼站著便已李月舒怦然心。

從床上坐起，帳外的公子也手起了帳簾。

“小叔，明日便是你迎親的日子，這麼晚你怎麼來了？”李月舒說話時嚨有些哽。

“嫂嫂，正因明日便是我迎親的日子，今夜我才來與嫂嫂共度最后的良宵。”

“最后”兩個字聽得李月舒心都碎了。

嫁到王家不到一年，丈夫王孝康便死在軍營，青春守寡寂寞難耐，家中又有年紀相仿尚未娶親的小叔子王孝健模樣俊秀，溫和又風流婉轉，不消多日，叔嫂眉來眼去便暗生了愫，爾后巫云楚雨，風月常新。

就這麼過了三年弄玉香的日子，王家闔府上下心照不宣，但也只是背后議論，明面上人人都還要結著李月舒。

王老爺過世得早，主母王夫人一人拉扯兩兄弟長大，多有勞，積年養下了病灶，李月舒過門后，王夫人便把府中中饋托付給了李月舒，一心養病，不想病越養越重，前些日子，齊都里最好的大夫陸續來過，都下了病危診斷。

李月舒都準備給王夫人安排后事了，王孝健卻請了個江湖士來府里給王夫人做法，那江湖士說了尚有“沖喜”一個法子可以試試。

這便有了王孝健娶親這樁喜事。

親事是王老爺在世時就給王孝健定下的，定的是王老爺同窗沈老爺的長沈昌平，沈昌平小了王孝健六七歲，今年也不過才金釵之年，十四歲而已。

但沈家仗義，聽聞是給王夫人沖喜，人命關天的大事，立馬就答應親，于是兩家急忙忙請先生看日子，擇定了吉日完婚。

這期間一連串的事竟順利得水到渠，以至讓李月舒連鬧緒的機會都沒有。

耳鬢廝磨相親了三年的小叔子，怎麼舍得拱手讓給其他子呢？

“嫂嫂，今夜之后，你我都忘了前塵往事吧。”王孝健的手上李月舒肩頭，冰涼的指尖到李月舒的，讓李月舒激靈靈一凜。

古人早就說過，士之耽兮尤可也，之耽兮不可也。相比李月舒的越發沉迷無法自拔，王孝健卻要以婚姻為界限，要將自己和李月舒做個了斷。

從來，事上，男子都更薄，來得快去得也快，見好就能收，子卻總是一頭扎進去碎骨在所不惜，只要跳下海就失去了岸。

李月舒心頭發冷，但也只是“嗯”了一聲，任由王孝健的手由肩頭紅綢肚兜里——

他的指尖已由冰冷變得炙熱，所過之都燃起了火，點點火焰更是融化了李月舒聳立的兩座雪峰，整個人也如雪峰般轟然倒塌，傾倒在他懷里，任由他從頭到腳從到外重新留下他的痕跡——

蘭麝細香聞息，此時還恨薄無？

李月舒的手上了王孝健的頭，著年輕男子濃的發，著他如浪濤一樣有力的起伏，問道:“阿健，你會待沈家小姐如我這般好吧？”

“嫂嫂放心，明日之后就是我的妻，我會待好的。”他埋在懷里，一口含住小巧櫻桃，另一手將另一顆櫻桃恨不能出甜甜水來，口里含糊不清應和，李月舒卻每個字都聽明白了。

這是他和最后的良宵，所以才如此深細膩難解難分吧？

暗夜中，的眼角有淚水下，心里卻發出一抹冷笑。

彼時，沈家大宅里響起丫鬟一聲驚:“來人啊，不好了，大小姐不見了——”

……

……

茫茫大海中央，一座荒蕪孤島，茂叢林里，有猿猴出沒，發出唳聲，還有男子，蓬頭跣足，衫襤褸，作卻很敏捷，像猿猴一樣跳上樹梢采了幾顆野果，再穩穩落于地上。

男子正準備返回，不經意抬頭，視線落向海邊，那里依稀躺著個紅子——

男子捧著野果子快速離開，不多時便出現在了海邊，彼時他后已經跟了另一名年輕人。

年輕人上穿著錦華服，頭臉用長巾包裹，背影并不拔，走路時還有些搖晃，一看就是病了。

“公子，就是那里。”走在前邊，蓬頭跣足的男人向后招手，同時指向海邊。

他后，長巾裹住頭臉的男人始終與他保持距離。

海邊果然躺著一個孩子，子一半浸在海水里，一半躺在沙灘上。

十三四歲的年紀，卻是新娘子打扮。

大紅喜服無論是料子還是手工刺繡都很良，頭上瓚著的寶石珠花都很貴重，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許是在海水中泡久了，昏迷的孩子看起來白得通，面龐在落日的余暉下閃閃發亮。

長巾裹住頭臉的年輕人在遠遠的地方站住了，只讓蓬頭跣足的隨從過去察看，隨從走到孩子邊，手探了探鼻息，扭頭對年輕公子喊道:“公子，還活著。”

年輕公子抬頭看大海，茫茫大海無邊無際，沒有船只，沒有人煙，也不知道這新娘子是從哪里飄來的，就算此刻活著，在海水里凍久了也怕醒不過來。

他示意隨從救人。

隨從將新娘子從海水中拖上來，一直拖到岸邊干燥的石塊上，又找來干草樹枝，鉆木取火。隨從作麻利，很有經驗的樣子，不多時，火便生了起來，暖暖的火照在新娘子上。

而年輕的公子始終坐在遠遠的地方，與他們保持距離。

隨從又將先前采的果子從懷里掏出來，搗出，用葉子折出斗的樣子，盛了果滴新娘子里。

不知過了多久，新娘子終于睜開了眼睛。

看著蓬頭跣足的男子，并沒有吃驚，也沒有害怕。

從地上坐起來，雙手了上的服，大紅喜服已經干了。

向眼前的男子道了聲:“謝謝。”

男子卻張地扭頭看遠。

遠的石塊上坐著錦華服的公子，頭臉被長巾裹住，只出一雙眼睛，目如炬。

新娘子也看見了那公子，突然疾步向那公子走了過去，卻被救的隨從攔住:“小姐，我家公子上有病，會染人，你不要靠近。”

好不容易救活了人，如果又因為被傳染了病癥而死，那不是白忙活了嗎？

“什麼病？”新娘子問隨從。

隨從遲疑了一下，遠的公子反而大聲說道:“麻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