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唐翊並沒有回來。
三個月的病榻纏綿,謝莞兒的一顆心也終於冷了下來。
然後就想明白了。唐翊不要了,左右他也並不喜歡。
或許他連是誰都不清楚吧。
執念一旦放下,心也跟著冷了。從此不惦記也不怨懟,何嚐不是另一種海闊天空。
“此去瑯琊,你有什麽打算?”馮恬恬問。
謝莞兒歪頭想了想,說道:“我父親辦了一家書院,我想跟著他讀書。從此青燈黃卷,另有一番天地。”
“你這口氣,該不會是要出家吧!”馮恬恬驚訝地捂住,“天涯何無芳草,你可別因為一個唐翊就心灰意冷了啊!”
謝莞兒斜睨了一眼,含笑將一疊手稿遞過去:“喏,這個應該還夠你發上幾期的。”
馮恬恬雙眼一亮:“這是……唐翊詩集下半部的注解?”
謝莞兒點了點頭。
唐翊其人,彩奪目。十五歲連中八府解元,年紀輕輕就獨創了“新學”學派,為天下士子追捧。這些追捧的人中,不乏一些名門貴。不過們追捧的卻並不是唐翊學問,而是他這個人。
年俊傑,驚才絕豔。正當年華的姑娘們都存著點私心,想和這位名滿天下的才子譜寫出一段佳話來。
此事原與謝莞兒沒有什麽關係。可偏偏馮恬恬是個心思活絡的。看準了其中的商機,要拉著謝莞兒一起立一家報房,起名“北邙京報”。唐翊號北邙山人,這份私報就專門寫唐翊的故事,賣給那些人傻錢多的大小姐們。
們兩個小姑娘自然不備注冊京報的資質,可萬事難不倒馮恬恬。居然說服了謝莞兒的幹娘盧淩霄,以的名義注冊了報頭;又拉上了自家姑姑馮晉雪出資,租賃了報房。“北邙京報”就這樣平地而起。馮恬恬管運營,謝莞兒來主筆,居然還辦得有聲有,第三個月就實現了盈利。
謝莞兒從小長在唐府,沒有人比更了解唐翊的長軌跡。雖然素未謀麵,可唐翊的詩詞文章,並不覺得陌生,甚至還能從字裏行間品味出執筆人的心境。
於是化名為“抱樸齋”,點評唐翊的文章、批寫唐翊的經文、注解唐翊的詩詞,有時還會據唐翊寫給幹娘的家書,撰寫一些他的小故事。文筆清婉含蓄,落筆滿含深,頗姑娘們的歡迎。馮恬恬甚至還將的文章按照題材整理出一個係列,單獨刊印。首印三千冊,一經問世就被搶購一空。
眼看著真金白銀到手,馮恬恬還有更大的計劃。可眼下,什麽計劃都變了一場空。謝莞兒不喜歡唐翊了,以後再沒有這樣的好文章了。
“莞兒,我同你商量個事兒,”馮恬恬道,“以後你不寫了,這個‘抱樸齋’的名字,我還能用嗎?”
謝莞兒側頭想了想,覺得既然自己已經同唐翊沒有什麽關係了,這名字也再沒了什麽意義。於是點點頭:“隨你吧。”
可唐翊並沒有回來。
三個月的病榻纏綿,謝莞兒的一顆心也終於冷了下來。
然後就想明白了。唐翊不要了,左右他也並不喜歡。
或許他連是誰都不清楚吧。
執念一旦放下,心也跟著冷了。從此不惦記也不怨懟,何嚐不是另一種海闊天空。
“此去瑯琊,你有什麽打算?”馮恬恬問。
謝莞兒歪頭想了想,說道:“我父親辦了一家書院,我想跟著他讀書。從此青燈黃卷,另有一番天地。”
“你這口氣,該不會是要出家吧!”馮恬恬驚訝地捂住,“天涯何無芳草,你可別因為一個唐翊就心灰意冷了啊!”
謝莞兒斜睨了一眼,含笑將一疊手稿遞過去:“喏,這個應該還夠你發上幾期的。”
馮恬恬雙眼一亮:“這是……唐翊詩集下半部的注解?”
謝莞兒點了點頭。
唐翊其人,彩奪目。十五歲連中八府解元,年紀輕輕就獨創了“新學”學派,為天下士子追捧。這些追捧的人中,不乏一些名門貴。不過們追捧的卻並不是唐翊學問,而是他這個人。
年俊傑,驚才絕豔。正當年華的姑娘們都存著點私心,想和這位名滿天下的才子譜寫出一段佳話來。
此事原與謝莞兒沒有什麽關係。可偏偏馮恬恬是個心思活絡的。看準了其中的商機,要拉著謝莞兒一起立一家報房,起名“北邙京報”。唐翊號北邙山人,這份私報就專門寫唐翊的故事,賣給那些人傻錢多的大小姐們。
們兩個小姑娘自然不備注冊京報的資質,可萬事難不倒馮恬恬。居然說服了謝莞兒的幹娘盧淩霄,以的名義注冊了報頭;又拉上了自家姑姑馮晉雪出資,租賃了報房。“北邙京報”就這樣平地而起。馮恬恬管運營,謝莞兒來主筆,居然還辦得有聲有,第三個月就實現了盈利。
謝莞兒從小長在唐府,沒有人比更了解唐翊的長軌跡。雖然素未謀麵,可唐翊的詩詞文章,並不覺得陌生,甚至還能從字裏行間品味出執筆人的心境。
於是化名為“抱樸齋”,點評唐翊的文章、批寫唐翊的經文、注解唐翊的詩詞,有時還會據唐翊寫給幹娘的家書,撰寫一些他的小故事。文筆清婉含蓄,落筆滿含深,頗姑娘們的歡迎。馮恬恬甚至還將的文章按照題材整理出一個係列,單獨刊印。首印三千冊,一經問世就被搶購一空。
眼看著真金白銀到手,馮恬恬還有更大的計劃。可眼下,什麽計劃都變了一場空。謝莞兒不喜歡唐翊了,以後再沒有這樣的好文章了。
“莞兒,我同你商量個事兒,”馮恬恬道,“以後你不寫了,這個‘抱樸齋’的名字,我還能用嗎?”
謝莞兒側頭想了想,覺得既然自己已經同唐翊沒有什麽關係了,這名字也再沒了什麽意義。於是點點頭:“隨你吧。”
馮恬恬咧笑了。隻要“抱樸齋”這金子招牌還在,的北邙京報就倒不了。
……
謝莞兒的馬車於次日清晨離開京城,同行的還有的幹娘盧淩霄。們走得急,馮恬恬也沒來得及送一送,隻能暗自期待著到了瑯琊,再給自己寫信來。
莞兒離開之後,京城裏就不大安穩了。馮恬恬從父親明顯增多的歎息聲中,覺到了風雨來臨前的抑。
唐叔叔被關進詔獄了。還有其他一些相的叔叔伯伯,也紛紛前來同父親告辭。甚至連父親也辭了,整日長坐於廊下,飲茶天。京城裏糟糟的,到都是高談闊論的學生。馮恬恬再也不能輕易出門去了,北邙京報也不得不暫時停刊。
就在這一片紛之中,唐翊回京了。
那一日正好,馮恬恬的馬車剛好路過稷下學宮。挑開車簾,隔著重重人海向高臺,卻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白影。唐翊的聲音卻聽得清楚,沉穩、幹淨,帶著竹林的風聲。馮恬恬不心生慨,若莞兒能晚走一個月,就能見到心心念念的這個人了。
因緣際會,實在奇妙。
為避京城風波,馮恬恬跟著姑姑回到了老家。繁華,卻太過安逸了。馮恬恬還是喜歡京城,喜歡那些高談闊論的學生,喜歡那些機巧擅辯的名士,更喜歡那變革之下,帶來的無盡機會和可能。
京城的風波並沒有持續的太久。父親的家書隨著邸報一封一封傳來,每一封都有好消息。馮恬恬的目卻隻關注著一人。
唐翊撰寫了定國是詔,獲封了國子祭酒,了大庸曆史上最年輕的翰林院大學士,盛名空前高漲。他再不是那個行蹤不定的雲遊學者了,可謝莞兒卻沒了消息。馮恬恬接連給寫了幾封信,全都石沉大海。不有些懷疑,難不莞兒真的出家了?
謝莞兒自然沒有出家。就在青書院求學,隻不過改了名字。的父親謝儀說,治學就當有個治學的名字,方顯莊重,故而該作“謝又清”。這三字取自前人詩句“中間小謝又清發”,寓意謝家門楣後繼有人。
仿佛為了迎合這名字中的期許。四年之後,謝又清的大名就傳遍的天下。不因是謝儀的兒,而是因為的一項算學專著被戶部立項,為了建年間二次稅改的藍本。那年謝又清十八歲,為了國子監名單上唯一的一位學士。
馮恬恬也再沒有回過京城。在跟著姑姑經商,也做得風生水起。建十五年,皇帝下江南勸農勸桑,途徑,下榻馮家。彼時馮晉雪不在,一應的接駕事宜,都由馮恬恬一手辦。
黃土墊道,淨水潑街。明黃的冠冕出現在長街盡頭,馮恬恬立在家宅的大門前,以家主的份,帶領闔府眾人低行禮。
“早聽說馮家識財貨、擅經商,今日一見,果真是門庭豪闊,”年輕的帝王聲音輕快,“馮閣老,多謝您的款待。”
“陛下客氣了。若有辦不周之,還海涵。”馮晉含笑道。
“馮閣老,這位是?”皇帝看向最前麵低頭立著的馮恬恬。
“是老臣的。”馮晉含笑道。
皇帝挑了挑眉,怪不得他覺得如此悉。那年上元燈會,同謝閣老家的千金一起調笑自己的,應當就是這個丫頭吧。
此時看低眉順眼地站在那兒,倒像個守規矩的。可皇帝心裏清楚,這是個牙尖齒利的貨。
皇帝沒再說什麽,負手往院子裏走去,後儀仗紛紛跟上。馮恬恬落後了一步,跟在自己父親邊,低聲問道:“爹爹,兒持得如何?”
幾年不見,馮晉對自己的兒滿是思念,哪裏看得出不好來?心裏雖然樂開了花,上卻仍是提醒道:“陛下一路勞,很是辛苦。你吩咐下人們,可要多著點心。”
“放心吧,”馮恬恬一笑,道,“我看這小皇帝還是老樣子,傻乎乎的。”
馮晉趕忙捂住了兒的,在額頭上點了一點。馮恬恬吐了吐舌頭。父倆都沒發現,走在最前麵的皇帝形明顯一頓。
傻乎乎的?他什麽時候傻乎乎的了?
馮府的後花園景不錯。晚飯過後,皇帝屏退了左右,四下閑逛。他在一株盛開的白牡丹前停駐半晌,一抬頭,就見馮恬恬從回廊下走來。
兩人正看了個對眼。馮恬恬腳步一頓,轉就走。
“哪兒去?”皇帝手中折扇一點,“過來。”
馮恬恬撇了撇,隻得轉過來,走到皇帝麵前。
“給陛下請安。”馮恬恬乖順地說道。
皇帝袍在一旁的青石上坐下來,嗤笑一聲:“裝這樣子給誰看。你真當朕傻呢?”
馮恬恬眼珠一轉,知道是下午那句話被他聽去了。左右現在皇帝的手中也沒有生殺大權,拔了牙的老虎,也沒什麽可怕的。
“陛下不傻,為何不自己治天下?”馮恬恬挑眉,道,“天下大事,皆出閣。皇上隻知道東邊勸農,西邊勸桑,像個跑江湖賣藝的戲子。像您這樣當皇帝的,天底下可真是頭一個。”
皇帝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編排,太一時突突地跳。他舌頭頂了頂腮幫子,散去心頭火氣,反而笑了,說道:“你這小丫頭看著聰明,其實才是個蠢人。”
馮恬恬一愣。
皇帝說道:“朕自然是個聰明的。可是難保朕的子孫後代,都同朕一樣聰明。萬一哪一世出了個瘋子傻子,天下大權獨掌於他一人手中,豈不很兇險?閣裏都是人才,更新罔替,永不枯竭。朕將大權由閣代管,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你啊,目短淺,愚蠢至極。”皇帝大仇得報,一掃中鬱氣,踱著方步離開了。
馮恬恬怔立半晌,忽然一笑。剛剛是同皇帝吵了一架麽?
夠以後吹牛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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