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蘇二狗一言不發，沉默得讓人忘了他是個曾經跟著蘇老爹作天作地的小惡霸。

到村子的時候差不多是下午，衛廷與蘇老爹在地里，三個孩子去村里玩了，梅子和牛蛋也去了。

因為賣配方的事，蘇小小帶在上的吃食，蘇二狗一口沒吃。

他一頭扎進自己房里。

蘇小小想了想，決定去給他做他最的梅菜扣。

五花和豆豉是現的，紅燒一下，再把梅干菜泡發了擺盤放進蒸屜，很快就做好了。

蘇小小切了蔥花撒上，本打算蘇二狗來吃，想了想，直接把梅菜扣端去了他的屋。

蘇二狗一個人悶悶地坐在床上。

穿越這麼久，這個憨憨弟弟一直是無憂無慮的，蘇小小第一次見他如此傷心。

蘇小小敲了敲門板：“二狗，吃飯了。”

蘇二狗往里側了側子，抬袖在臉上抹了一把。

蘇小小走上前，古怪地看著他的后腦勺：“你這是……哭了？”

“我沒有。”

蘇二狗哽咽地說。

還真是哭了。

替挨子的時候沒哭，被人摁在地上的時候沒哭，洗冷水澡、得兩眼發黑的時候也沒哭，可僅僅是把幾個配方賣掉。

這孩子哭了。

蘇小小做生意是為了生活，因此，究竟是賣點心還是賣配方，于而言，區別不大。

蘇二狗不一樣，他是真喜歡賣餅的。

當配方被人奪走，那覺就像是有人割走了自己的心頭。

他倔強地撇過臉仰起頭，不讓姐姐看見自己哭鼻子的樣子。

蘇小小在他邊坐下，輕輕勾了勾他的手指：“你是不是怪我把方子賣了？”

蘇二狗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沒有，是我沒用！我要是沒被他們抓住，你也不會把配方出來！”

蘇小小嘆了口氣：“這個……我該怎麼和你解釋呢？抓不抓你，配方我都會賣掉的。不希你到一丁點兒的傷害是其一，其二，我也有自己的打算。”

蘇二狗哭道：“你胡說！你明明就不想賣的！”

蘇小小輕聲道：“真的啊，沒騙你。我之前不松口，是在等機會提價，我若是輕易賣了，錦記的人會認為他們買虧了，以后若再找我合作，就會往死里價。可倘若我是在被‘絕境’的時候手，不論喊什麼價，都顯得像是我的底價。人嘛，沒有不占便宜的，你就把它當作是一種營銷和談判的手段。”

“只是我沒料到他們出手那麼快……還疼嗎？”蘇小小抬手去蘇二狗的臉頰。

蘇二狗抹淚：“我心里疼。”

蘇小小：“……”

蘇小小道：“我方才說的那些，你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配方沒了——啊——”蘇二狗嚎啕大哭。

蘇小小：你這是聽了個寂寞啊……

“以后都沒餅子賣了——嗚啊——”

蘇二狗難過極了，覺人生都沒有奔頭了——

蘇小小耐心道：“可以賣啊，錦記賣錦記的，我們賣我們的，不沖突。何況就算拿了方子，他們也不會比我們做得好吃，反而說不定會給這幾樣點心帶來知名度。再說了，市場那麼大，分不完的，別忘了我們還有書院的生意。”

“可是很快就會吃的——咱們家又要窮了——”

蘇二狗哭得好不傷心。

“不會的。”蘇小小趕轉移他的注意力，“你不是喜歡吃梅菜扣嗎？我做了一大盤，全是你的。”

“我吃不——”蘇二狗吸了吸鼻子，淚汪汪地看向自家親姐，“姐你說你做了啥？”

蘇小小笑了，把一大盤梅菜扣與一雙筷子遞到他手里：“趁熱吃，涼了就膩了。”

“姐你也吃。”

“我不吃，你吃吧。”要減。

“哦。”

蘇二狗抹掉眼淚，一一地吃了起來。

--

哄弟弟的一小會兒功夫，蘇小小發了一汗。

“哄人是個力活兒啊。”

話說回來，到底誰是孩子？

比三個小豆丁還難哄。

蘇小小打算回屋換裳，一扭頭，就見三個小豆丁不知何時在了門口，正探出三顆圓乎乎的小腦袋，一個勁兒朝里。

很好，二狗你形象沒了，從此你就是哭包舅舅了。

蘇二狗哭了那麼久，力消耗巨大，此刻埋頭干，并未察覺到聽墻角的三小只。

蘇小小將三小只帶去了堂屋，梅子沒走遠，一直在門口看著他們，見到蘇小小，才害地回去了。

三小只也不知是去哪里玩了，弄得滿頭大汗的。

蘇小小拿了干爽的巾子過來，一一給三人拭。

“不？”問。

換作以往，三人就該齊齊點頭了。

這回卻沒有，三人直勾勾地看著。

“怎麼了？”疑。

三人沒說話，噠噠噠地跑回了蘇二狗的屋。

蘇小小只當他們是去找蘇二狗了，沒多想，回屋換了清爽的裳。

剛拉開房門要去灶屋時，就見三個小豆丁抱著各自的小包袱，在門口排排站。

“給娘。”大虎說。

“二虎，也給娘。”二虎說。

“還有小斧（虎）。”小虎也將自己的小包袱塞給蘇小小。

蘇小小一臉茫然：“你們是想把行李放在我這邊嗎？”

第一次見三小只時，三人懷里就各抱著一個這樣的小包袱。

他們被安排住在蘇二狗的屋，因此包袱也放蘇二狗那邊。

三人拉著蘇小小進屋，示意打開包袱。

蘇小小將三個小包袱放在桌上：“是想換裳嗎？”

一邊問，一邊隨手打開了第一個包袱。

是小虎的。

小虎踮起腳尖，在包袱里一陣拉，薅出了一件小棉背心。

蘇小小以為他是要穿這一件，正要拿過來給他換上，就見他的一只小手在小棉背心里一陣摳啊摳。

摳出了幾粒小碎銀子了。

他唰的扔了小棉背心，又逮住一條小棉開始摳。

——又摳出了幾粒小碎銀子。

小虎一共摳出了十幾粒小碎銀，蘇小小眼珠子都瞪圓了。

“娘，娘！”二虎也要打開小包袱。

蘇小小怔怔地給他打開。

他倒是沒像小虎那樣，在裳夾里摳摳。

而是直接解開小兜，從里頭出了兩片金葉子。

蘇小小：“？？？”

大虎的更流弊了。

他的虎頭帽是兩層的，拿掉里層后，他抖出了五張白花花的銀票！

隨后，他把小鞋鞋一，威武霸氣地從鞋墊下摳出了一塊泛著黑的令牌！

蘇小小：“……？！”

蘇小小的張得大大的，半晌沒能合上。

破案了，破案了。

蘇老爹沒在衛廷上搜到一個銅板，原來是在你們幾個小家伙的手里嗎？

不對，這些零零散散的小錢錢與面值不一的銀票不像是衛廷給的，更像是他們平日里自己……囤的。

為何用到了囤這個字眼，蘇小小其實也不大明白，就是一種直覺。

超乎常人的危機意識，有時候會讓人覺他們不是無憂無慮長大的小孩子。

無憂無慮在隔壁牛蛋上現得格外明顯，而一直看人臉過日子的梅子就顯得懂事許多。

為驗證自己的猜測，問道：“這些錢，是你們爹爹的嗎？”

三人搖頭。

“你們爹爹知道嗎？”

三人再次搖頭。

看來是自己囤的沒跑了。

你們是三只小松鼠嗎？專囤錢錢的那種？

聽起來好笑，可蘇小小卻覺得心酸。

三個小家伙經歷了什麼，才會有那樣的危機意識，以及囤小錢錢的習慣？

他們是不是方才聽見蘇二狗的話，以為家里沒錢了，擔心肚子，所以把自己辛辛苦苦囤的小錢錢全部拿出來送給的？

蘇小小的心臟像是被一只滾燙的大手狠狠地了一把。

看著想要把全部家當給的三小只，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當然不能要他們的小錢錢。

別說暫時還有的花，就算沒有，也不可以貪幾個孩子的。

把桌上的小錢錢輕輕地推回去，三人的小腦袋瓜，輕聲說：“大虎，二虎，小虎，你們把自己的小錢錢拿回去。”

“給娘。”大虎說。

小虎認真擺手：“娘，不肚肚。”

二虎拍拍小肚皮：“二虎，吃。”

他們吃一點，不讓娘親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