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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山海行》 第55章,洞經遺篇

江朔先前聽趙蕤只吱了一聲,知他定是回答「是」,又止不住泣起來,他一邊抹眼淚,一邊罵道:「這賊猢猻,忒也沒義氣!」

趙蕤聽了不莞爾道:「我們與這白猿今日方識,素無,何來沒義氣之說。」

江朔著鼻子道:「就是沒義氣,聽你中了蛇毒轉就跑。」

趙蕤知他鬧孩子脾氣,也不再解釋,只是笑笑,江朔還待要講那白猿如何沒義氣,卻聽樹葉響,那白猿去而復返。只見它握著一把野草,這些野草看著細弱,桿葉子都塌塌的,上面還帶著一些朵淡紫的小花,這些花看著也讓人泄氣,沒一朵是完整的,都只剩下半邊花瓣。

那白猿拿著野草也不給趙蕤,而是放在口中大嚼起來,直嚼的水橫流,才吐出一團褐紫的草渣,雙手捧到趙蕤面前,吱吱了幾聲,江朔看這團東西沾滿了猿猴的口水,說不出的噁心,不曉得它給趙蕤什麼意思,正疑間,卻見趙蕤取過草渣,丟口中同白猿一樣大嚼起來,繼而一仰脖「咕嘟」一聲一囫圇吞了下去。

江朔見了大吃一驚,莫非趙夫子中毒已深,得了失心瘋嗎?他瞪大了眼睛看著趙蕤,趙蕤知他心中所想,道:「白猿說這是治蛇毒的靈藥,幾年前北邊山崗的二哥被一條長著烙鐵樣腦袋的毒蛇咬了,就是這草藥治好的。」

江朔糊塗道:「這北崗二哥是誰?」

趙蕤哈哈大笑道:「猴兒的親戚自然也是猴兒啦。」

那白猿不知趙蕤為何大笑,見他笑得歡暢,也自手舞足蹈,齜牙咧學著人的樣子嘎嘎大笑不止。

這草藥果有奇效,趙蕤服后竟然覺得背間麻痹之漸消,心跳亦慢慢變緩,他向白猿微笑著點點頭,那白猿見草藥有效,也歡喜地吱哇,又折回去采了些草藥回來,這次拿回的草藥也都是半邊花,江朔心道:「原來這草藥天生異象,只有半邊花瓣,我倒是錯怪這白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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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趙蕤卻不讓白猿再咀了,他見地上有不知何朝何代投下來的銀瓶金甌,玉杵玉碗,讓江朔去撿了些掉落在地上的乾枯須、枝蔓,攏了一個堆火,將草藥用玉杵碾碎了在金甌中熬煮,煎一小碗褐濃湯。

這湯劑比之簡單咀嚼藥效好的多,趙蕤飲后再運了會子功,從中指指尖出幾滴黑,黑落在邊地被苔蘚上立刻枯萎壞死,遼東蝮虵之毒委實驚人,趙蕤閉目用了半天功,直至變化日已過午,指尖才不再有黑流出。

江朔關心趙蕤傷勢,雖然趙蕤運功之際他幫不上忙,但仍守在畔寸步不離,他見趙蕤不再排出黑,臉上黑氣似乎也已消散,喜道:「趙夫子,你的傷好啦。」

趙蕤緩緩睜開眼道:「死是死不了啦,不過蝮毒已然傷了臟腑,夫子我原來能壽活九十六,現下只能活八十四啦。」

江朔見趙蕤居然有心開玩笑,知他是從鬼門關里出來了,管他八十四還是九十、一百,至現在是不用擔心了,他想要對白猿道謝,才發現白猿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不知去那裏了,他見趙蕤已無大礙,便起去尋那白猿。

江朔和趙蕤躲句曲中之際還是上午,此刻日近黃昏已被暮籠罩,但仍目可視

江朔耳音極靈,聽到黃金壁下有磕之聲,循聲前往,卻見那白猿竟在石頭供桌上擺佈果品,時鮮果品堆了三堆,雖無盤盞看著倒也有模有樣,擺好果品之後白猿居然站在案前含拔背、手掐子午合與臍下,似在默禱,繼而邁上三步跪倒在石案前,右手畫個圓圈按在地上,繼而左手箕張扣在右手背上,以頭之三次,同時背脊弓起兩腳跟墊著尾骨,跪了片刻,左手捧心右手畫圈與左手相合,再子午訣垂於臍下……便如此行了三次跪拜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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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朔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白猿所為直如道觀中的道士一般,難道世上真有妖不?此刻趙蕤拾了壯的老藤做拐杖,也慢慢走了過來,見此奇景,也是一愣,他見白猿所行跪拜禮姿勢作非比尋常,竟似暗含一門極高深的功,心道:難道世上真有神仙?若非得神仙點化,這白猿如何會如此行事?

白猿行了一遍禮,似乎意猶未盡,又如是跪了三次,待要再次跪拜時,趙蕤終於仍不住,嘎嘎了兩聲,引得那白猿回頭,又吱吱哇哇說了半天,江朔好奇的問:「趙夫子,你問白猿什麼呀?」

趙蕤道:「我問他這套跪拜之法是哪個師傅教他的?」

白猿哇啦哇啦回了幾句,趙蕤奇道:「他說沒人教他。」

趙蕤始終無法相信神仙之說,再以猴語相詢,然而猴語畢竟不同人語,猴語簡陋,詞多不達意,那白猿又是喚又是比劃,趙蕤始終不得要領,只把白猿急的抓耳撓腮。白猿忽而一聲長嘯,拋下二人爬上黃金壁自去了。

江朔問趙蕤:「白猿怎麼了?」

趙蕤也是不得要領,兩人正自胡揣測,但見白猿去而復返,手裏卻掣著一卷帛書,它將帛書給趙蕤,原地蹦了幾蹦,又手舞足蹈示意趙蕤打開帛書。

趙蕤看那帛書質地甚佳,但年代久遠,泛黃,線也有多經緯斷裂,他小心翼翼展開帛書,原來是一捲圖冊,畫的正是一人在行跪拜之禮的圖像,冊上所畫人雖只寥寥數筆,但極傳神,將跪拜之法一步步畫的甚為詳盡。原來猿猴最喜模仿人,這白猿無意間打開這卷帛書,被上面的圖畫所吸引,竟而照著模仿,他經年累月模仿此圖,故此方才叩拜之禮行的頗有模有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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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蕤仔細再看帛書,每個人圖畫邊還寫了麻麻的小字,他只讀了一段,便驚呼道:「這竟然是一卷武功籍!」

江朔奇道:「趙夫子,這明明是三跪九叩之禮,怎地你說是武功籍?」

趙蕤道:「你看這第一幅圖下所注——頭容正直虛領頂勁、氣沉丹田至虛守篤、含拔背而虛心下氣,手掐子午而接通。這都是導氣、認的法門啊。」

江朔道:「這可更奇了,白猿何以會學這些武功修鍊的法門呢?」

趙蕤道:「這卻好解釋,道家功修鍊之法,取乎天地自然之法,心兩修,這起式乃煉元炁之法,想來天地間的元炁並非人所獨,猿猴亦能應,白猿雖不認得字,但只照著圖畫學樣子也覺神完氣足、力旺盛,故而才會勤練不輟。」

江朔道:「難怪看著白猿不甚強壯,攀援飛躍卻是極迅捷。」

趙蕤往下看去,見第二幅圖上畫的是一人跪在拜墊之上,一旁小字寫到——以左商揸右勞宮,印堂叩左右合谷;腰似弓張以合天道,督脈炁升沖於百匯;仆參頂長強而培元,伏如猶嬰兒而潛息。道:「這第二幅圖是修鍊先天元炁之法,這白猿不通文字自然不知呼吸法門,然而只按形練之尤有益。」

他翻看帛書見卷首依稀寫著《上清大真經玉訣》,他心道:《大真經》乃上清派之本,但除了神仙道的虛無縹緲之說,剩下的不過是一些祝祈煉養,延年益壽的方便法門而已,這玉訣卻是從未見過,他心念一,問白猿道:「這樣的帛書還有麼?」心急之下竟然和猴兒說的人語。

白猿自然不懂,一臉茫然的著他,趙蕤這才醒悟過來,笑著拍拍額頭,又用猴語連說帶比劃講述了一遍,白猿似乎是聽懂了,喳喳了兩聲,沿著黃金壁向府深走去,這次他走幾步就回頭喚兩聲,這下連江朔都知道是他們跟著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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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蕤蝮毒尚未排盡,息不暢仍覺口煩悶,江朔攙著他慢慢跟著白猿走,白猿見他們走的緩慢,立時不耐煩起來,過來學著江朔的樣子,攙起趙蕤的另一條胳膊,拉著他快走,江朔心道:「湘兒一直說我是猴兒子,看著白猿才是真正的猴兒子……」一想到湘兒,他不到悵然若失,其實竇初開,只是他自己不知,只到一想到湘兒就有種說不出的酸楚和思念糾纏在一起湧上心田。

行了百餘步,白猿向上指指,二人抬頭,但見黃金壁半腰距地十幾丈高上有一石龕,江朔目甚銳,石龕雖然距地十幾丈但他也看的清清楚楚,這石龕一看就是人工開鑿而,黃金壁通是一大塊金礦,石質極其堅,這個石龕卻開鑿得極其方正。

兩人正想這巖壁,不知如何上去,但見白猿猱而上,沿著陡峭的山壁攀援而上,只借了幾力就鑽了石龕之中,趙蕤又驚又喜,對江朔道:「此絕壁幾乎豎直,莫說是人,就是尋常猴兒也決計攀援不上,這白猿竟能不假繩索隨手攀援,可見這帛書圖鑑之妙。」

白猿鑽壁龕片刻,又復回來在崖壁上探頭張,見趙蕤、江朔不跟上來,奇怪的吱吱問詢,趙蕤笑著大聲以猴語告知二人無法攀援而上,讓白猿看看可有樹藤、繩索之類的東西能把二人拉上去,白猿回到中,不一會兒拋下一段鐵索,這鐵索一路落,越來越長一直落到地上,二人藉助鐵索爬上絕壁,見地上穿了一個耳,鐵索端頭有一個大環套其中牢牢固定住了,看來這鐵索原就是方便上下之用的。

上得崖壁才知道這壁龕遠比地上看著寬大,直如一個小小的山,然而四壁及頂地都斧劈刀削的一般橫平豎直,想必此刻拿把靠尺來測量,四壁也是絕對平整,絕無半點起伏,此山崖外都是富含金礦的黃金巖,遠較一般巖石來的堅,但這壁金燦燦簡直能照出人臉,表面平整潔毫無斧斤的痕跡,實在不知前人是如何開鑿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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