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開口說話,息一滯,巨石門戶居然反向關攏了幾寸,江朔急忙鑽門中,那后脊頂著左側坐在地上,用腳去蹬住右側巨石,這一蹬,息自然注足中經脈,沖至足心湧泉,腳蹬竟在石上留下兩個淺淺的鞋印,口登時張得更大了。
這時見一人閃,卻不是趙蕤,而是安慶緒。
安慶緒橫刀在手,如此時一刀捅來,江朔此刻全力撐著石門無法移,斷難倖免,但安慶緒見江朔似是束手待斃,居然手想要擒他,江朔二炁正自奔流如飛,安慶緒手甫一搭上他肩頭,息自生反擲之力,安慶緒便如短線的風箏般的向外飛出山,但聽得外面一陣驚呼,又一道人影閃,這次卻是趙蕤來了,原來他乘著安慶緒飛出,眾侍衛衝上援護之際。
趙蕤進見此狀況,邊跑邊向江朔高呼:「鬆手進!」
江朔不及細想依言翻一滾,落門,與此同時一道灰影閃過,趙蕤也已沖了進來,同時石門在其後關閉,真是間不容髮。
石門關閉后,里一片漆黑,趙蕤晃亮火褶子,見兩人置於一條長長隧道之中,隧道這頭被巨石封閉,另一頭黑魆魆的不到盡頭,趙蕤轉提氣推了推業已重新閉合的石門,見那石門紋不,他不放心又提氣推了一把,竟仍是不分毫,略一思忖,不捻須哈哈大笑道:「原來所謂誠心證道方能開啟積金門,說的是這麼個『證道』之法啊。」
江朔驚魂未定,道:「趙夫子,什麼證道之法,我們快些走吧,我能推開石門,只怕尹先生他們要打開石門也非難事。」
趙蕤卻不挪步,笑道:「誰道不難?當世之人就算是北溟子,恐怕也難再進此咯。」
江朔吃了一驚,道:「那卻是為何?我打開石門固然覺得吃力,但我只是個孩,既然我能開得,旁人如何開不得?」
趙蕤道:「我方才閃石門之際,看著石門厚度,不說千鈞,幾百鈞總是有的,且這石門有機擴相連,難以討巧,必須要有同時搬五塊巨石的功力方可打開。就算是再上乘的功,不練他個幾十上百年,怕也開不得這石門。」
江朔道:「夫子你說笑了,即是如此,我又怎能打開?」
趙蕤道:「你能開得,是因為腹兩枚龍珠的緣故,那二龍均是百年的道行,如今二丹在你化為二炁,你就如有了二百年的功力一般,只是你不會馭使罷了,但使蠻力開啟門之際,二炁應自卻無需運氣引導,單論這一推之力只怕世上在無人能出其右了。」
江朔似信非信,道:「即便如此,他們人多,一齊用力,或能開啟也不一定。」
趙蕤笑道:「那便是此門的第二個妙了,此門在一方石壁裂之中,通道僅可容一人,也就是說要開啟石門每次只能有一人嘗試,人再多也是幫不上忙的。」
江朔道:「那他們將通道鑿的寬些,不就行了?」
趙蕤道:「那就更不行啦,觀此裂之上巨石嶙峋堆壘,勢如累卵,如果要開鑿擴大通道,只怕巨石坍落,那就將門徹底封死啦。況且,你剛才關門之際不得其法,怕是已將石門機關毀壞了,你看……原來中間還有個碗大的小,如今這石門已了斷龍石,完全合咯。」
江朔在石門上仔細查看,果然五塊巨石地嵌在一起,哪還有毫的隙?他伏在石門之上聽了半晌,但石門堅厚,完全聽不到門外的聲響,他轉頭對趙夫子說道:「那我們豈不是也出不去了?」
趙蕤向前一努說:「諾,向前唄,這裏有風必非死路,走,隨趙夫子一起去看看這天福地是甚模樣。」
這隧道及陡峭,老二人攜著手向下走去,這隧道筆直向下,想來是積金峰與大茅峰兩山互相形的罅隙,兩側巖壁似乎多是天然形,只在部分過分狹窄略施斧鑿,最窄兩人只能前後通過。
趙蕤邊行邊說笑道:「好在我二人,一個枯瘦,一個矮小,又都尚未用晡食,否則保不齊要被山石卡住。」
江朔也笑道:「想來這府的神仙也必不是胖子,看來富家翁是修不得仙的了。」
地上頗多金龍玉簡、金籙青囊之類的什,想來是歷代道士從投的,只是散落了一地,卻哪有神仙撿去看上一眼?
這隧道頗長,漸行向下,但老二人擺了平盧眾人,心輕鬆,一路說說笑笑也不覺乏累,行了里許,想來已茅山山腹之中,前方忽有亮,再行百步豁然開,卻是一方巨大的石室。
這石遠較華來的寬廣,方圓千步,高逾百丈,有巨大石柱支撐,直如宮殿一般,石柱上藤蔓纏繞,頂更能見到大樹的系扎穹頂在半空中飄,最奇的是頂上綴有七個孔,天泄將下來將照的一片澄明,想來這七個孔竅都在山坳幽僻之所在,是以山上之人未知其所在。再看地上有清泉流淌,在石灰巖的地面上曲折迴環,竟然勾勒出如雲紋一般的圖案。隧道出口立著一方石碑,以古篆刻著三個字「句曲」
趙蕤擊節贊道:「上有七曜懸宮,下有五雲抱深殿,此語誠不我欺,原道華就是古之句曲,不料第八天另有其地啊。」
道教雲天下有七十二福地,十大天,其中第八天就是茅山句曲,然而尋遍茅山不見句曲,世人皆謂句曲就是華,故趙蕤有此一嘆。
走到句曲中央,江朔回頭向後看,不瞠目,原來他們出來的小小隧道上是一整面如鏡的巖壁直達頂,這巖壁平整也就算了,更奇的是這巖壁燦燦生輝,竟是一片黃金壁!
趙蕤有氣無力的說:「沒想到宮金壁之說也是真的,趙夫子得以葬此地,死不矣。」
江朔察覺趙蕤話中有異,轉看時趙蕤已委頓在地,他大吃一驚,急忙扶起趙蕤,將他攙到一石柱下,讓他背靠石柱坐好。再看趙夫子臉已籠罩了一層黑氣,他捲起趙蕤右手袖子來看,整個手掌都變黑了,雖然趙蕤封住了經脈,毒氣上攻得緩了,但畢竟已經滲不,更兼此後與璇璣陣對戰,氣運行頗速,此刻但覺瘀氣滯、痹怔忡,蝮毒實已進心脈。
江朔見趙蕤呼吸急促,雙目閉,想到雖與趙蕤結識只有半月卻頗投緣,昨日、今日他又兩次維護自己,如今這位和善詼諧的老人卻命在旦夕,一時悲從中來,放聲大哭起來,趙蕤雙目微睜,輕聲道:「朔兒你哭的早了,我老夫子還沒死呢……」
江朔哭道:「趙夫子,你別死,我一個人在這裏害怕的。」
趙蕤艱難一笑道:「此地乃是天福地,有甚好怕的,你小哥福澤深厚,定能尋得路徑逃出升天……你聽我說……」心知道自己中毒已深,又無解藥,只怕命不久矣,正想想江朔代後事,卻突然抬頭著黃金山壁「咦」了一聲。
江朔背對黃金壁不知發生了甚麼事,回頭去,卻見壁上影晃,似有一道淡淡的人影在壁上蹦躍,他大吃一驚道:「難道世上真有仙人?」
他旋即喜道:「趙夫子,真有仙人,你有救啦!我去央仙人救你。」
趙蕤雖素不信神仙之說,但眼前的場景實在太過神異,令人難以索解,也不神為之一振,微微點頭道:「千萬小心。」
江朔奔向黃金壁下,走進一看,壁下竟有石桌、石案,上面布著果子,若無神仙何來此?他高興的喊道:「請仙人現,救救趙夫子。」
然而聽撲簌之聲,卻不見人影,他抬頭向黃金壁,確有人影晃,距地不下十丈,這騰躍之勢顯非人力所能為,他道定是仙人,只是仙人不肯輕易降臨,於是到頭便拜,不住磕頭,口裏叨念:「求仙家降凡,救救趙夫子的命,大恩大德永誌不忘……」
如此祝禱了半天,聽到邊竟有窸窣之聲,他大喜抬頭一看,卻哪裏是什麼仙人?竟是一直渾白的猿猴。
原來黃金壁不同於普通石壁,能反周圍景,這白猿在半空中扯著藤蔓飄,在黃金壁上投出來便如仙家騰雲駕霧一般。想明白此節,江朔頓泄氣,他起低頭耷腦地往回走,那白猿人立而行跟在他後,他也不理,自顧走回到趙蕤邊。
趙蕤盤坐在石柱下運了半天功,雖不能將蝮毒出外,但也覺得神健旺了不,見江朔垂頭喪氣的回來,笑呵呵地問道:「怎麼啦?沒見著仙人?」
江朔回頭向白猿一撇,道:「非是仙人,乃是這猴兒。」
趙蕤不似江朔面壁而跪不見全貌,他離得遠,其實早已看明白了壁上仙蹤乃是白猿的影子,反覺本當如此,不似江朔這般失,他閉目道:「神仙之說本就虛無縹緲,朔兒你也不必失。」
那白猿也不怕人,見趙蕤盤坐在柱下,臉黢黑,覺得奇怪,走近來看了幾眼,突然張起來,連聲吱吱哇哇的。
趙蕤聽了片刻,微微一笑,也吱吱吱地了幾聲,如做猴語,那白猿聽了,長吁一口氣,吱吱唧唧,上竄下跳歡欣不已。
江朔只道趙蕤有語的絕技,好奇的問道:「趙夫子,這猴兒問你什麼?」
趙蕤道:「白猿問我,你是被毒蛇咬了麼?大茅山很多年沒有見過毒這樣猛烈的蛇了,我答它,確是被毒蛇咬了,但這毒蛇不在茅山,它聽山沒有危險自然高興,因此雀躍。」
那白猿蹦跳了半天,突然停住,著趙蕤了幾聲,似在詢問,趙蕤聽了緩緩點點頭,輕輕嘰了一聲,那白猿聽了一轉,頭也不回地攀上一棵石柱,不一會兒鑽藤蔓間不見了。
江朔怪道:「它問什麼?」
趙蕤道:「他問我是要死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