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自打承元帝又抱恙歇朝,趙王王等一幹做兒子的,又開始每日奔波在宮裏宮外的路上。
這一次比上一次更積極,似乎大家都認為這次承元帝肯定不好了,卯足了神想往承元帝跟前湊。
隻可惜承元帝並不給他們麵子,連見都不見他們,一幹人等全被攔在了寢宮外,連蕭皇後這個做皇後的都不例外。若說如今對承元帝病有所的了解的,除了幾個一直呆在紫宸殿不準外出的太醫,及福泰等一幹在其邊服侍的侍,便隻有太子那邊了。
趙王很急,但這事急不來,隻得一麵和王楚王打著機鋒,一麵心裏猜測承元帝到底怎麽樣了。是真的不好了,還是如上次那一樣隻是臥病幾日便又好了?劉貴妃在宮裏經營多年,唯一打不進去的就是這紫宸殿。
王同樣如此,隻是表麵比趙王沉得住氣多了,此時他似乎心無旁騖,除了每日來紫宸殿敬孝道,便一心一意為承元帝祈福。甚至在府中設了佛堂,命府上一應眷俱齋戒為承元帝祈福,包括他自己也不例外。
因為此事,這陣子王在外麵風評很好,許多大臣都紛紛誇讚王至孝。
又是一年隆冬季節,外麵滴水冰,紫宸殿中卻是一片暖意融融的。
趙王幾個坐在偏殿中喝茶,看似平靜至極,實則個個眼中難掩焦慮之。
不知過去了多久,阮榮海從裏麵走了出來,幾人放下手中的茶盞便圍了過去,楚王因為腳還有些許不便,被拉在了後頭。
“諸位殿下還是請回吧,陛下剛服了藥,又歇下了。”
趙王王滿臉失,尤其齊王形容憔悴,似乎非常激,抬就給了阮榮海一腳,“你這個老匹夫,莫不是你故意攔下不往裏麵通報的,若不然父皇怎生一直不見我們?”
阮榮海在承元帝邊服侍多年,別的沒練出來,眼神卻是好的。所以他一見齊王抬,順勢就往後麵倒去,人是倒了,那一腳卻沒挨在上。
“老四,你幹什麽呢,怎麽對阮侍這麽無禮!”趙王趕忙去攙阮榮海,又對他歉道:“阮侍,你千萬不要見怪,老四他也是急糊塗了。咱們都擔心父皇的,可父皇他一直不見我們……”
誰不知道齊王是趙王邊的一條狗啊,所以趙王這番做戲可沒人會信。不過也知道趙王齊王此番所為是為了一探究竟,王和楚王倒也沒攔下他,隻是站在一旁看戲。
可惜阮榮海不接他招,阮榮海苦著一張臉,扶著腰艱難地站了起來:“哎喲,趙王殿下,您可是折煞奴婢了,萬萬不當您如此。”他連連作揖:“幾位殿下,奴婢可沒有膽子攔著各位殿下,這是陛下的聖意,還諒一二。”
說完,他便擋開趙王的手,扶著自己的腰,讓一個小侍攙著,一瘸一拐的往裏麵走去了。
留下趙王幾人,想走吧,不甘心,這日日來紫宸殿磨洋工,一直沒有下文,任誰都心浮氣躁。可不走吧,又覺得沒甚希,心裏更是恨承元帝狠心無,連自己親兒子都防著。
趙王不對齊王抱怨道:“你也是,何必去得罪於他,這些閹人個個心眼小,記仇,你看著吧,他定要給我們使絆子。”
這是遷怒,以前趙王沒這麽幹過,且齊王也習慣了,雖是一臉不忿,卻回到一旁坐下,仿若方才那個暴躁的人不是他也似。
王和楚王又回到自己的位置,繼續端起茶盞喝茶。
眼見到了中午,裏麵還是沒有要傳他們的靜,趙王來一個小侍讓他進去傳話。不多時,那小侍哭喪著一張臉出來了,道:“奴婢到不了陛下邊,去找了阮侍,可阮侍上午挨了一腳,扭傷了腰,這會兒正在榻上躺著呢,自是沒辦法去給諸位殿下傳話。”
這是借口!這確實是借口,可你能衝進去把阮榮海拽出來,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癱在榻上起不來了?趙王恨恨的挖了齊王一眼,甩著袖子就走了。齊王站起來對趙王楚王兩人拱拱手,也隨後離開。
偏殿又恢複了靜謐的狀態。
王睨了楚王一眼,道:“五弟的如何了?本王見你最近走得是越來越順暢了。”
楚王垂目看著茶盞裏的茶湯,眉眼未抬:“勞皇兄掛心。”
王嗤了一聲,正想說什麽,從裏麵又出來了一個小侍,赫然是阮榮海的幹孫子小路子。
他躬對王楚王兩人行了禮,對楚王道:“楚王殿下,陛下宣您進去。”
王一手裏茶盞,眼神直直的盯著小路子。
小路子仿若未察,隻是半弓著腰侯在楚王邊,王不得不出聲問道:“父皇隻傳了五弟?可有傳本王?”
小路子一臉笑盈盈的,又帶了幾分為難,答:“回王殿下的話,陛下確實隻傳了楚王殿下。”
說完,他便隨在楚王側往裏頭去了,王不由自主站起來,上前兩步,卻被一旁侍候的兩名侍攔下。
他一袖下的拳頭,到底沒有拂袖而去,而是又回了自己位置上坐了下來,半垂的眼中閃爍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楚王隨著小路子進了寢殿,寢殿中並不明亮,但也不覺黑暗,鎏金盤龍連枝宮燈在角落中散發著暈黃的,線十分和。
楚王越過一層又一層的簾幔,在龍榻前站定下來。
榻上躺著一名老人,乍一看去,本不會將此人與素來威猛強壯的承元帝聯係在一起,但看其麵龐,確實是承元帝無疑。也不過是一場病而已,似乎就將承元帝整個人都掏空了,躺在被褥下的軀消瘦得厲害。
楚王默默的站著,沒有說話。
承元帝靠在枕上,雙目闔著,似乎正在沉睡之中。阮榮海不知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湊在楚王邊小聲道:“陛下自打病了,便多覺,太醫們所開的藥中也帶有安眠作用,想必陛下這會兒又睡了過去。楚王殿下,若不然您先坐一會兒?”
楚王點點頭,便去了榻前的一張棉墩子上坐下。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
在這間寢殿中,看不見外麵的天,也未放置沙,自然不知道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榻上的人一直沒醒,楚王便一直坐著,殿中輕悄悄的。
突然,榻上的人了一下,還不待楚王反應過來,阮榮海便不知又從哪兒冒了出來,湊到龍榻前。
“陛下,您醒了?”
榻上的人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阮榮海側首小心的看了楚王一眼,輕聲道:“楚王殿下一直在一旁候著呢。”一麵說,一麵將承元帝扶坐了起來。
當承元帝醒來之後,一氣勢似乎便回歸了他的上。雖是難掩一臉病,但滿臉威嚴不容人輕忽。
“你來了?”
楚王站起,行了一禮:“兒臣見父皇未醒,不忍打擾。”
承元帝點點頭,沒有說話。
這空檔中,魚貫進來了一行侍,手裏端著熱水、銅壺、棉帕、唾盂等,由阮榮海親自手,小路子打下手,侍候承元帝洗漱。
洗漱完,阮榮海又小聲問承元帝是否要用膳。承元帝靜默了一會兒,點點頭。
不多時,膳食便送來了。
承元帝如今吃不得葷腥,隻得以清淡為主,所以這膳食也不過隻是一碗粥羹。
試膳侍用棉帕子包著持起一柄湯勺,舀了些粥放進另一隻小碗中,正要吃下,被承元帝突然抬手打斷了。他看著楚王,哼道:“你們一個個不是著要給朕侍疾嗎?如今表現的時候到了。”
楚王一愣,一旁立著的幾名侍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腦袋恨不得紮進裏。
殿中安靜得嚇人。
楚王並未多做耽擱,步上前去,從渾發抖的試膳侍手裏接過那隻碗,用湯匙舀了幾勺喂口中吃下。他在宮裏長大,自然知曉承元帝用膳的規矩,待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後,便拿起那隻雕龍白玉碗,去了龍榻邊坐下。
此時粥已經不燙了,溫度剛剛好,楚王舀起一勺遞於承元帝前。
承元帝直直的看著他,楚王眼瞼半斂,麵不顯。
良久,就在一旁眾人嚇得都要跪下時,承元帝突然了,吃下了那勺粥。
楚王喂粥的作十分優雅,即不顯氣,又不會太過僵,看起來就像一幅畫一樣。承元帝卻是怒目圓睜,似乎和那粥有仇似的,一口一口吃著,好像不是在吃粥,而是在撕咬著。
一碗粥好不容易喝完,連阮榮海此時都忍不住出了一冷汗,楚王將碗遞給阮榮海,又從小路子手裏接過溫熱的帕子,給承元帝的拭了拭角及胡須。
承元帝的臉像糊了漿糊也似,整個人僵得厲害。
用了膳,便要喝藥了,還是如同之前一般,楚王先試了藥,之後又去喂承元帝。比起方才,承元帝似乎要自在了不,喝完藥後,他冷哼著道:“如今想朕死的人多得很,你也不怕當了替死鬼。”
撲通撲通,侍們跪了一地,楚王神卻是淡淡的,沒有說話。
“你若是煩了,就趕滾回去吧,朕不需要你們貓哭耗子的假裝要侍什麽疾。”
楚王抬眼了承元帝一眼,“兒臣看父皇神似乎不錯的樣子,所以兒臣想父皇定無大礙。”
承元帝哼了哼,眼中閃過一抹晦的神,左側子傳來的陣陣無力,讓他心中突然有些煩躁。
他不又想起那日太子所說的話——
“……兒子無能,辜負父皇栽培多年,如今心俱殘,後繼無,自請辭去太子之位,請父皇另選賢良……”
“……兒子知道父皇疼兒子,可兒子實在無力承擔,與其事到臨頭被退位讓賢,何不瀟灑一些,自求去。兒子如今別無所求,隻想常伴父皇邊好好的活下去……”
承元帝當時很憤怒,同時又覺有一悲涼。他知道太子所言不假,他更清楚其實太子並不是故意想傷他的心,而是事實如此。他從來覺得這世間沒有什麽事是他做不到的,可現實狠狠地打了他一掌,又一掌……
他的眉皺得更了,“既然你喜歡,朕也不攔著你。今天你先回去吧,明日起,朕允許你來紫宸殿侍疾。”
“是。”
*
待楚王回到家中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九娘早就等急了,若不是知曉他在宮裏,還真以為出了什麽事。服侍楚王褪去了外麵的大氅,又換下了羊皮靴子,之後用熱水暖了手和臉。
“你說父皇隻留了你一個人侍疾?”九娘十分驚訝,道:“他在打什麽注意啊?不會又想玩分化這一套吧?”實在怪不得九娘如此多想,而是承元帝素來幺蛾子多,由不得不去猜忌。
楚王沒有說話,眼中的芒卻是頻頻翻滾,似乎在想什麽問題。
良久,楚王出聲道:“先不管他想幹什麽,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你在宮裏可得注意些,這世上最可怕的可不是人有我有,而是我有人無。”
九娘說得確實沒錯,不患寡而患不均,當你有的時候,別人沒有,那就了一樁原罪。
現如今,每日讓楚王最為覺到如坐針氈的時候,就是在趙王王眼皮子底下被人請殿。那種憤恨的目,恨不得將他的背兩個窟窿,幸好楚王素來是個鎮定自若的,若不然還真不知該如何自。
楚王每日都很辛苦,一大早宮,到了天黑宮門快下鑰的時候,才能回來。其實他在紫宸殿裏也沒什麽事可做,頂多就是端茶倒水,喂膳喂藥,要麽就是幹坐著。累倒是不會太累,就是太磨人子。
且承元帝喜怒無常,臉時時晴的,你本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心好,什麽時候心不好。怪不得人人都說久病之人脾氣都怪,承元帝本就不是個脾氣好的,這一病後,脾氣更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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