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沉浸在寧蘭的事當中,寧香和林建東回到屋裏坐下來，一時無話。一會後王麗珍推著自行車回來了，兩人才回過神來，忙起出去接了王麗珍手裏的菜和車。

因為寧蘭的事,都忘了王麗珍還在李阿婆家裏沒有回來,也沒有去帶。

王麗珍把自行車給寧香,手裏的菜給林建東，過門檻進了門就說：“那兩個到底是什麽人呀？我看到走了,我就回來了。在這裏等了小半天，他們到底來幹嘛的呀？”

林建東拎著菜進廚房，寧香把自行車推去停放起來。最後三個人先後都到了廚房裏，寧香搭不上手，站在旁邊神微沉地看著王麗珍回答了一句：“是警察。”

王麗珍聽到這話也是一愣，“警察？”

寧香表微繃,衝王麗珍點頭。

王麗珍也是想不通，“警察……警察來這裏幹什麽呀？”

林建東在灶臺邊做飯沒出聲說話,寧香看著王麗珍醞釀猶豫一下，用比較平常平淡的語氣,開口跟王麗珍說了警察剛才說的寧蘭的事。

然寧香語氣再平淡,再說得這好像是一件多麽普通的事，王麗珍聽著的時候還是瞬間瞪起了眼睛,一臉的震驚和不敢相信,聽完裏也是重複那四個字：“搶劫殺人？”

寧香深深吸口氣，凝著神又衝點一下頭。

王麗珍看著寧香眨眼,無比震驚加結舌，半天沒有再說出話來。

在的記憶當中，寧蘭還是個很瘦小的小丫頭,子也是比較斂的那種。不管怎麽想，也沒辦法把“搶劫殺人”四個字和記憶中的寧蘭聯係在一起。

寧香剛聽到那兩個警察說這個的時候，也是很震驚的。不過現在和王麗珍再轉述完，已經平靜很多了，不再像一開始聽到的時候那麽不敢相信。

確切地算起來，寧蘭跑出去有五年半的時間。一個人在外麵流浪了五年半，無依無靠誰也不認識，經曆的困難和難肯定比在家裏要多得多。

不管在什麽年代，無家可歸和四飄零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眼下這些年在外麵討生活更是極其不容易，基本找不到工作糊口，尤其剛出去的頭一年，人口流仍然限，到哪都需要介紹信，還得到躲著糾察隊的人。

在外麵流浪也不同於在家裏，如果不想風餐宿，吃喝住用幾乎樣樣都得要錢。兩三百塊錢在這年代確實是多的，但要是靠這兩百三塊錢去生活，那也撐不了多久。

在沒了錢又找不到辦法養活自己的時候，一個人會有一個人的辦法。沒膽子又沒什麽想法的，那就像寧波以前來城裏那樣，拿個破碗到要飯。

寧蘭不是寧波那樣的人，一直都是很有膽子和“方法”的。

回憶這輩子過去有關寧蘭的種種，高中畢業的時候沒有錢吃散夥飯，沒錢給同學買畢業禮和照相，的做法是家裏的蛋拿去供銷社換錢。

在寧金生和胡秀蓮給找了個看不上的對象時，的解決方法仍然是悶不吭聲了家裏所有的錢直接跑路，丟下一堆雷讓相關不相關的人去承。

麵對困難的解決辦法，好像一直都是這樣。

出門在外遇到困難如果不到，那大概就是去搶了吧。

一個姑娘家當然幹不了這樣的事，所以結識了差不多的人，團夥一起作案。

這些年以來難道隻幹了這麽一件壞事嘛？

恐怕是這一件質最惡劣吧。

想到這裏寧香也就差不多接這件事了，說起來當初寧蘭了家裏的錢跑掉，自己也差一點被波及到，之後也是被著躲來躲去一兩年。

如果不是躲得足夠快，當時也是要一起承趙家的怒火的。

躲的是寧金生和胡秀蓮嗎？是趙家嗎？歸結底是寧蘭卷錢跑掉後留下來的這堆雷罷了。

寧蘭的狠是長在骨髓和裏的，惡念和惡行一旦開始，就再也收不住了。

獨自一個人在外麵流浪，肯定會遇到比寧金生胡秀蓮讓嫁不喜歡的人更大的困難與難，生存環境會更加難上千倍萬倍，如果依然用惡念解決問題，自然會不斷生出更大的惡念來。

寧香甚至能想象出來，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寧蘭大概仍然不覺得自己本有什麽問題。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被的，或者人或者環境，著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而在的這些人當中，大概也有這個供了上學後就不再管的親姐姐。

在寧香和王麗珍說話的時候，林建東忙碌著做好了晚飯。三個人到桌邊坐下來一起吃飯，餐桌上的氣氛依然不輕鬆，但是也沒有再繼續多說寧蘭什麽。

王麗珍年紀大，吃完飯看電視休息一會，早早的眼皮打架，便洗漱一把回自己屋睡覺去了。剩下寧香和林建東兩個人坐著看電視，又聊了一會天。

眼見著馬上就要過年了，林建東想了想對寧香說：“今年春節我就不回村裏去了，留下來陪你和麗珍阿婆一起過年，明天我寫封信回去，說明一下況。”

寧香側過看他，好奇問：“為什麽？”

林建東看著寧香說：“寧蘭現在不知道去哪裏了，一天不被警察抓到，我這心裏就踏實不下來。五六年的時間沒有見，也不知道現在到底變什麽樣了。我怕被到走投無路，萬一跑回來找你，可能會有麻煩。”

寧香看著林建東想了想，木著表眨一眨眼道：“應該不會吧，的同夥都被抓了，現在是自己一個人，警察又正在到找，應該不敢隨隨便便出來。還有，我們村都沒人知道我在蘇城住在哪，也不會知道。”

現在寧香沒什麽事必須得出去，可以一直留在家裏不出門，說起來被寧蘭找到的可能確實不太大。寧蘭能找到的地方，是寧香閣的店麵和公司。

但林建東還是放不下這個心，仍是語氣認真道：“這段時間我必須得陪著你。”

想想有林建東在也更加安心一些，畢竟寧蘭再怎麽樣也隻是個姑娘家，力氣頭上和林建東沒法比。於是沒再說什麽，衝林建東點頭，“好。”

因為寧蘭的事，這一晚其實三個人都睡得不怎麽踏實。王麗珍睡得早，但一直都沒有睡深，夜裏有一點靜就醒了，早上更是天沒亮就起來了。

林建東聽到靜起來的時候，正在廚房裏做早飯。林建東洗漱一把過去廚房搭了把手，和一起忙活著把早飯做好，寧香剛好從樓上下來。

寧香去洗漱一把，過來餐桌邊坐下吃早飯。

看出王麗珍臉不好看，便關心問了一句：“阿婆，你昨晚沒有睡好嗎？”

王麗珍用手一下眼睛，也沒遮掩，“寧蘭這事鬧的吧，心裏踏實不下來，睡一陣醒一陣，老怕家裏進人，聽到靜就醒了，是沒怎麽睡好。”

林建東坐在寧香旁邊，看著王麗珍開口說：“別擔心那麽多，寧蘭的同夥都被抓起來了，警察現在到在抓，肯定在哪躲著呢，再說也不知道阿香住這裏。”

王麗珍當然也想得明白這些，但擋不住心裏就是不踏實。一直都記得，寧香和寧蘭是有矛盾的，兩姐妹之間鬧得很僵，就怕寧蘭狠起來回來找寧香麻煩。

寧蘭消失這麽多年沒有回來，也沒有任何消息，倒沒有擔心過這種事。可這警察上門說了這種事，就越想越覺得驚悚，心裏忍不住聯想更多不好的事。

看王麗珍歎氣，林建東又說：“我等會出去寄封信回家說一聲，今年就不回去過年了，在這裏陪著您和阿香。有我在放心好了，不要擔心那麽多。”

聽完這話，王麗珍看看林建東，又看看寧香，片刻放鬆下語氣開口說：“也好的，我倒是不怕什麽，我和寧蘭幾乎也沒怎麽接過。我這就是擔心，會來找阿香。”

當然心裏也會想，寧蘭出去這麽多年都沒有回來過，尤其這時候警察在找，可能也不會再回來。但這些都隻是可能，心裏仍然忍不住擔心，怕個萬一。

不過有林建東在的話，這種擔心確實又能小很多。

寧香手拍拍的手背，“也沒那麽嚇人，別自己嚇自己。”

王麗珍點點頭，“希警察早點抓到。”

剩下還有不到五天過年，林建東沒有耽誤時間，吃完飯就去把昨晚睡前寫好的信給寄了出去。寄完信自然回來陪著寧香和王麗珍，讓們安心。

這樣兩天下來，一切仍然都很平靜，王麗珍的神經也就慢慢放鬆了下來。尤其快要過年了，大街小巷裏都充滿了年味和喜慶，熱鬧的氛圍也能影響人的心。

不管怎麽樣，忙完了一整年清閑下來，年還是要好好過的。

於在過年前的兩天時間裏，寧香和林建東一起出去置辦了好些年貨。

而年貨裏除了對煙花聯鞭炮這些，剩下的幾乎都是吃的。

如今市場上類有很多，而且都不要票，於是豬牛羊，魚啊蝦啊，寧香和林建東每樣都往家裏買了一些，打算除夕夜的晚上做一大桌子的菜。

到除夕的前一天，年貨大概都置辦齊了。

林建東和寧香一起對著兩個人手寫的年貨清單一樣一樣數了數，全部勾一遍鬆一口氣的時候，王麗珍突然問了句：“沒買紅燈籠呀？”

聽到這話，寧香一拍腦門，發現燈籠忘寫進去了。

這是熱鬧氣氛的東西，買不買其實都行。但在寧香的意識裏，生活有儀式才有意思，過節的儀式就更得有了。所以還是決定出去再買兩盞新的紅燈籠，把門廊下舊的換下來。

於是中午吃完飯，在家休息一陣以後，又和林建東一起去了集市。

到了集市不逛別的，直接去到賣燈籠的攤位前，兩人一起在燈籠裏挑了挑。

買好了燈籠，寧香和林建東一人提了一個往家回。來的時候沒什麽特別的覺，但回去走過半條街的時候，寧香一直覺得有人在哪裏看著。很莫名其妙的，轉頭找了幾次。

林建東看出是有事，便也轉頭看了一次。

沒看到什麽，自然問：“怎麽了？”

寧香收回目看向林建東，“總覺得有人在跟著我。”

林建東被說得微微一下神經，再次回頭到掃了一眼。

仍然沒看到什麽，寧香鬆口氣，“可能是我疑神疑鬼了，我們回家吧。”

說完話提著燈籠走了沒幾步，又沒忍住回過頭去看了一眼。結果這次好巧不巧，回過頭便在一個攤位旁邊看到了一個穿格子呢大燙卷發的時髦人。

看到那個時髦人側臉的瞬間，寧香的神經驀地一下繃。然後沒有分毫的猶豫，抬手一把抓住林建東的胳膊，繃了聲音說：“是寧蘭。”

林建東聞言回過頭去看，看到寧蘭的瞬間他臉一沉，忙拉著寧香往回走。

而站在攤位邊的寧蘭看到他們轉回來，也轉過立馬就走。在林建東和寧香提著燈籠加快步子小跑起來的時候，寧蘭步子加得更快，直接拐進了一個巷子裏。

集市上來往的人有點多，林建東和寧香過人群追過去，發現已經出了小巷子。他們追進巷子沒見到人影，又追出去找了兩條街，仍沒有再看到寧蘭的影。

寧香噓噓氣，轉頭和林建東看向彼此，異口同聲說了句：“打電話。”

說完和林建東又默契地轉，小跑著找到一個附近的電話亭。兩個人站在電話亭前排了一小會的隊，寧香手拿起電話，林建東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給報電話號碼。

電話在耳邊響了幾聲被接通，寧香屏屏氣說：“是方警嘛？”

“我們看到寧蘭了，回來了，現在就在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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