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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蟬那把劍》 第一百零四章 人生不妨再少年

塞外戈壁荒漠,有人獨行,年輕男子穿了一白布麻,背后負著劍匣。

陜州往西便是西河原,以青河為界,與草原遙遙對峙,大鄭太祖皇帝曾在這兒設立西河州,大鄭末年蕭煜掌權后,整合諸州,將西河州并陜州,不過老輩人還是習慣將這兒稱作是西河州。

蕭煜從草原起家,勢卻是在西北,西河原是整個西北的腹地,中都更是屹立于此。

早些年蕭煜還只是一路諸侯的時候,因為草原當時已經歸順的緣故,對中都的主要威脅并非是來自背后,而是屯兵于北地燕州一線的秦政,所以蕭煜在西河原上大肆修筑堡寨,號稱十里一寨,五里一堡,羅列于各關隘之間,共有三十六寨,以最大的丹霞寨為核心樞要,連接片。

秦政敗亡之后,牧人起大軍趁機攻陷陜中,長驅直西河州,東北大軍和西北大軍在西河原上展開決戰,決定勝敗的也正是丹霞寨一戰。

只是如今天下太平,丹霞寨幾經變遷后已經不見當年的戰火狼煙,反倒了西河原上頗為繁華的所在,雖說名義上還是寨,但與中原的尋常城池也相差無幾了。不不想在土里刨食又不愿離家太遠的年輕人都會來這兒討生活,當初的他也是其中一員。

如今再次踏足這片生活了二十年之久的土地,雖然之前僅僅是離開了數月之久,但卻是恍若隔世。

外面的世界,飛仙高人,權貴王孫,就像一場怪陸離的夢境,夢醒后了無痕跡。

可背后的劍匣卻又無時不刻在提醒著他那絕不是一場夢。

臨近黃昏時,背劍匣的男子沐著暮走近了丹霞寨,昏暗線中依稀可見點點早早亮起的燈火,那是寨中勾欄所在。他緩緩而行,輕車路地走進丹霞寨的城門,看不出半點生疏,可他上那份氣度卻又不像是這個小地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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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進了一家客棧,獨占一桌,將劍匣放置在自己對面,然后要了一碗酒和一碗水。

年輕人先端起酒碗,將碗中之酒傾倒在劍匣面前,然后才端起水碗一飲而盡。

從他進門起,客棧掌柜的就覺得這年輕人有些眼,不過又有些不敢相認,畢竟自己記憶中的年輕人只是個沒見過多世面的土包子,可眼前這人無論氣度還是舉止,都不像是個小地方能出來的人,反倒是更像從中原那邊過來的士子。

年輕人端著水碗,著劍匣,怔然出神。

不管是腹有詩書氣自華也好,還是曾經滄海難為水也罷,如今的他不再是那個向往外面世界的井底之蛙,一路走來,見識了堪比天高的風景,心態上已是大不相同。

徐北游沒有與掌柜的敘舊的興致,只是在這兒略作停留,又重新起,穿過丹霞寨,從寨子的另一個大門離去。

他要去小方寨。

待他來到小方寨時,已經是漆黑深夜,整個寨子只有一家還亮著燈火。

徐北游背著劍匣來到那家門前,推門而,正在看書的老人放下手中書卷,抬起頭,目先是在徐北游的上略作停頓,然后落在他背后的劍匣上,輕聲問道:“公孫仲謀,他……”

徐北游點了點頭,低聲道:“師父他老人家已經仙逝了。”

老人幽幽嘆息一聲,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滿頭銀發的老人那張刻板臉龐微微牽,輕聲道:“說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徐北游稍稍猶豫,將這段時間的經歷大致講了一遍。

老人坐在躺椅上,輕輕搖晃,瞇起眼睛,道:“塵葉出手不算稀奇,能惹

出六十年不下山的秋葉卻是天大的稀奇事,由此可見如今的形勢很是微妙,即使是天下第一人的道門掌教也不能穩坐昆侖,如果老夫沒有猜錯的話,公孫仲謀應該是打算倒向朝廷,這才惹來了道門的徹底撕破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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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稍微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北游,那些修行界的爭斗你也見識了,就算公孫仲謀這樣的逍遙地仙,一個不慎也要隕落其中,你是怎麼打算的?”

徐北游坐在老人前的一張小板凳上,這是他小時候就坐過的地方,雙手放在膝蓋上,緩緩閉上雙眼,輕聲道:“一飯尚銘恩,況曾教誨提攜,只緣二字,千金難報德,即論人理,也當泣三年。先生,我想給師父報仇,最不濟也要完師父沒能完愿,復劍宗。”

老人點點頭,“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不過你若想要報仇,卻是難如登天,先不說秋葉是道門掌教,握有偌大一個道門,就算是神仙降世也未必能把他如何,只說秋葉如今的修為,即便是用出鎮魔錐折損了自福德,那最多也不過二十年就能飛升,到那時,你又找誰去報仇?”

徐北游睜開雙眼,平靜道:“事在人為,大不了天上再戰。”

韓瑄沒有說話,曾經至次輔的他自然比徐北游更了解這個世界,更了解這位掌教真人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存在。

報仇?

殺掉一位道門掌教?

這不比推翻大齊朝廷容易多

不過年輕人敢想敢做是好事,韓瑄也不愿太過打擊這個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他不是個喜歡侃侃而談的老人,更不喜歡講什麼大道理,最起碼沒喝酒的時候不是,所以讓他說一通圣人義理那是不可能的,反倒是這些年來居住于鄉野之間,頗有許多別樣悟。

韓瑄緩緩道:“北游,你是我從小養到大的,可你知道我為什麼從來沒有教導過你什麼,反而是把你到公孫仲謀的手中嗎?”

徐北游搖了搖頭,虛心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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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瑄輕輕拍打著扶手,道:“我這些年之所以沒有教過你什麼,不是不想教,而是不敢教,生怕毀了你這塊璞玉。因為我與你一樣同樣是出寒門,有些東西在我上已定勢,正如小家碧玉,縱然有幾分姿,終究是難免有出在上的小家子氣,讓我去教個世家子沒問題,因為剛好互補,可讓我再來教你,卻是容易讓你變第二個韓瑄。所以我才會把你給世家出的公孫仲謀,這就好比是大家閨秀,即便姿不足,卻有天然的富貴氣態和大家格局,讓公孫仲謀幫你開拓格局眼界,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徐北游點了點頭。

韓瑄閉上眼睛,輕聲說道:“我這輩子,幾起幾落,當過高談闊論的所謂名士,也曾像現在這般一文不名,做過位極人臣的當朝一品,也曾淪落為階下之囚,到頭來一輩子什麼也沒留下,算是虛活八十余年。到了如今想明白一個道理,年輕的時候不要有顧慮,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那麼到老了,也不會有那麼多憾。”

“你看公孫仲謀,他放不下劍宗,于是他就去復劍宗,死得灑。再看我,在這個小寨子里茍且生,活得憋屈。這就是我說的那小家子氣了,因人而異,這一點你不要學我。”

徐北游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我這次回來,是想請教先生,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韓瑄停下拍打扶手的作,睜開眼睛,道:“先去江都找張雪瑤,讓幫著你把公孫仲謀留下的劍氣凌空堂拿到手里,至于其他的,就給先生我吧。”

徐北游愣了一下,隨即震驚道:“先生你要重新出山?”

韓瑄笑道:“人生即可超百載,何妨一狂再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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