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房中,陡然安靜了一瞬。

沈映月見窗臺下，平日里用慣的那張矮榻,已經不見了，換了兩把椅子。

侍聞聲，走了過來。

“夫人，這兩日有人巡查府的陳舊什，史管家說，這矮榻已經有些陳舊了，若是榻腳松,唯恐傷了將軍和夫人，便著人撤走了。”

沈映月隨口問道：“是史管家安排的巡查？”

侍搖頭,道：“聽聞是大夫人。”

沈映月看了一眼取而代之的兩張椅子，輕聲道：“知道了。”

沈映月沒再說什麼,回落座。

莫寒今日事忙,且依然趕在了用膳的時間回來。

此時,沈映月正坐在書房里。

月華如霜，落在面上,鍍上一層清輝。

莫寒笑了笑：“這麼早就回來了？”

沈映月從一本書中抬頭,帶著笑意瞧他：“嗯……將軍是從軍營回來？”

莫寒點頭，他笑得抱歉：“讓你久等了,開飯罷。”

飯食上桌，兩人相對而坐。

沈映月將一碗盛好的湯羹，推到他面前，道：“我不善下廚,這湯也是現學現賣,將軍嘗嘗,可能口。”

莫寒上的傷勢還未痊愈,大夫代過，這段日子，需要多進補。

莫寒抬起眼簾，看向沈映月。

他知道，沈映月一貫忙于打理流閣和若玉齋，還要理府中上下諸事，并不會花太多力在日常的瑣碎小事上。

能為他做湯羹，他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莫寒角微揚，手取了湯勺，舀起一勺湯羹，湊到邊，輕抿一口。

沈映月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期待。

莫寒喝完，并未說話，反而抬眸看：“這是夫人親手做的？”

沈映月道：“若是不好喝，將軍不要勉強，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莫寒笑著看了一眼，放下湯勺，直接端起湯碗，一飲而盡。

沈映月目微睜，有些詫異。

莫寒喝完了湯，掏出手帕印了印角，道：“夫人做的，果然味……一碗湯下去，一日的疲累都消了。”

沈映月聽了，心頭涌上幾分雀躍，角翹了翹，低頭吃飯。

沈映月吃飯一向細嚼慢咽，莫寒盯著，好似一副生的人圖，看得恣意。

“將軍，再不吃就涼了。”

沈映月面上不表，耳卻有些發熱。

莫寒笑笑：“遵命，夫人。”

莫寒夾起一塊，放到沈映月碗中，低聲道：“夫人多吃些。”

上次背，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沈映月輕輕“嗯”了一聲，埋頭吃菜。

待吃得差不多了，低聲道：“我今日聽到一個消息。”

沈映月抬眸看他，問：“什麼消息？”

莫寒放下碗筷，道：“羅封在獄中自裁了。”

沈映月訝異一瞬，輕聲道：“永安侯一生自負，自然是不想再熬著了。”

莫寒道：“永安侯早年間，也隨著先帝南征北戰，也算是個人，若不是貪權勢，也不會落得如此境地。”

“是啊。”沈映月沉思一瞬，低聲道：“人若初心不堅，很可能會迷失方向，誤歧途……又或者，在他們眼中，那條路不是歧途，而是捷徑。”

莫寒微微頷首，道：“確實如此，行差踏錯容易，迷途知返卻是很難。”

沈映月問：“羅端呢？”

“他應該也知道了這個消息，不過，還沒聽說有什麼作。”

莫寒說著，為沈映月倒了一杯茶。

沈映月低喃：“如今羅家，也只剩他一人了。”

雖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但之前與羅端接過幾次，如今見到羅家家破人亡，獨留羅端一人，心里也不是滋味。

莫寒抬眸，看了一眼沈映月，道：“聽瑩瑩說，你曾經還帶他一起去過農莊……夫人似乎很關心他？”

沈映月悠悠道：“算不上關心，不過是覺得有些惋惜，他本不壞，若是生長在更好的環境下，未必不能大。”

“我發現，夫人似乎總能看到旁人的長，我不在的時候，夫人便是這般，將莫衡和瑩瑩教導才的？”莫寒說著，眼里著欣賞。

沈映月莞爾：“也算不上教導，他們本來都是好孩子，我不過是順水推舟……看著他們材，我心里也歡喜。”

莫寒凝視沈映月，道：“夫人何時能多看看我？”

沈映月眸微頓：“什麼？”

莫寒挑眉，笑道：“沒什麼……不早了，早些沐浴休息罷。”

-

初夏還算涼爽，莫寒沐浴歸來，卻見沈映月立在木架旁，為他拭盔甲。

銀的盔甲在月的照耀下，散發這凜冽的，雪白的手指，徐徐拂過上面，就算是百煉鋼，也能了繞指。

莫寒盯著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才走過來。

“夫人。”

沈映月回過頭，恰好迎上莫寒的目。

他才沐浴完，發上還帶著些許氣，外袍松松看地套在上，結實的膛依稀可見。

沈映月周被皂角的潔凈味環繞，怪好聞的。

莫寒接過手中的布，隨手放到一旁。

“這些事，你無需親力親為，給侍便是。”

沈映月笑了下：“我不過是閑來無事，見將軍的盔甲上，有些許灰塵，所以……”

話未說完，的手便被莫寒拉起，放到了邊。

溫熱的，輕輕及的手背，激得人心頭一熱。

莫寒用手掌保護沈映月的手指，低聲道：“在鎮國將軍府，你只需要做你喜歡的事……無需在意別人怎麼想。”

話音未落，沈映月抬頭，怔然看著莫寒。

莫寒繼續道：“我知道，京城相較于南疆，有不束縛，就算我不說什麼，以夫人的子，也會事事要求完……但我并不期盼你同所有的夫人一樣，只要你是你，日日能展笑，就夠了。”

自從兩人回到鎮國將軍府，反倒不如之前那般自由了。

在京城，他是鎮國公，有忙不完的朝事軍務；沈映月也有當家主母的責任，兩人雖然日日在一起，中間卻夾了許多其他人和事，沒法心無旁騖地相。

不像在南疆的那段日子，他只是莫寒，也只是沈映月，兩人的相可以更加簡單、隨。

沈映月雖然沒說，但莫寒卻看了出來，燉湯、打理，都是在學著做“夫人”。

他看著認真的樣子，又，又心疼。

居然在為他悄悄改變，莫寒輕輕著的手，不肯放開。

沈映月抬頭，清亮的眸子，靜靜地看著他：“將軍怎知，這些事，不是我真心想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