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正在訓斥庶。
“桃紅的大袖領雙層,齊腰藕襦,再配上紫藤蘿的刺繡。三姑娘真是要乘風歸去,羽化登仙了,你也不怕風大把袖子吹起來,糊你一臉。”
三姑娘立刻低頭,窘迫異常。
“四姑娘穿的倒是素凈,好歹是家常襖。”秦夫人的視線像一把刀一般,刮過四姑娘全,進而皺眉:“只是你頭上這支蝴蝶振翅簪了行跡,多了幾分艷俗。”
“六姑娘這一臉喪氣樣兒是裝給誰看,我還活得好好的,不需要你把臉抹得煞白號喪。”
秦夫人這一連串的訓斥,都不停一下,直把幾位庶姑娘都說得無地自容,面慘白,才稍作休息。
“娘,喝茶。”
唯一未被挑刺的五姑娘,雙手奉上茶。
秦夫人接過茶,溫度剛好,茶湯濃烈,香氣四溢,恰到好,頓時的火氣便消了兩分。
“你們要是皆如翩翩這般乖巧聽話,我要耗費多心思。如今是什麼世道,你們心里不清楚嗎我三令五申說過,新皇登基了,舉國歡騰,正是要的時候,你們都給我夾了尾做人。要是被挑到什麼錯,連累整個秦家,看我不要你們好看”
秦夫人“啪”的一聲蓋上了茶盞,幾個庶都抖了抖,不敢辯駁一句。
“夫人,老爺回來了。”小丫鬟屏聲斂氣地前來通稟。
話音剛落,秦智就一臉愁容地走了進來,下上的胡茬都變得雜了,看著憔悴異常。
“老爺,幾位大人怎麼說”秦夫人立刻迎上去。
秦智擺擺手,愁云慘淡地道:“別說人了,我連府門都沒進去,沒一個見我的。這幾個老家伙,當初秦家繁盛的時候,一個個見著我跟狼見到一樣撲上來,現在卻棄之如敝屐。都等著看我秦家的下場啊。”
一個兒群的大老爺們兒,說著說著都快哭了,悲從心來。
“爹,您喝茶潤潤,嗓子都啞了。”
五姑娘及時送上一杯茶,秦智喜歡淡茶,這水是沖泡第三回的,恰好和他口味。
“還是翩翩乖。”秦智抿了一口,將堵在嗓子眼兒里的委屈咽下。
“這可如何是好不行,我去找他們夫人,要是不讓我進,我就賴在門外不走了。看誰都能耗得過誰”
秦夫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顯然是氣得不輕,子急邊說邊起就要往外沖。
“夫人,夫人”秦智一把拉住:“何苦呢,我們秦家犯得不是小錯,而是”
他說到這里又猛地頓住了,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出口了,丟人啊。
“數著日子過吧,能多活一天是一天。人生在世,及時行樂。”
秦智長嘆一口氣,神無奈又蕭索,甚至還像得道高僧一樣安起自己來。
“這怎麼行,老爺你說得是什麼話,秦家上下一百二十五口人,如果當真天子一怒,如何跟列祖列宗代啊。我”
一向主意多的秦夫人,此刻也是毫無辦法,頹然地靠在椅背上,人生頭一回有種茫然無措的覺。
“我不想死。爹、娘,你們想想法子,我不想死啊”
膽子最小的六姑娘最先忍不住,直接嗚咽地哭出聲來,原本就慘白的面瞧著更加楚楚可憐。
“混賬東西,我都讓你不要號喪了,你哭什麼哭掃把星托生的啊”
秦夫人眉頭一皺,順手就把茶盞摔了出去。
正是煩躁的時候,六姑娘還來哭,簡直是雪上加霜。
“嗚嗚嗚,兒不想哭,但是忍不了。”六姑娘哭得都快過去了,完全就是眼淚做的人:“我真的不想死,娘,我才十四啊。好多好吃的還沒吃完就死了,好可惜啊”
秦夫人眼睛一瞪,那眼白都翻出天際了,一看就要發火。
還是秦智攔住了:“夫人,你對著一個小姑娘發什麼脾氣
,都是自家孩子。之前還說起六丫頭的親事,不如你挑一家門第低的,把給嫁出去,禍不及出嫁,能保一個是一個。”
“呵。”秦夫人冷笑一聲:“你也說了那是之前,現如今這景,我見你在外奔波辛苦,沒好告訴你。這幾位姑娘都得與秦家共存亡了,門檻都被來退親的人踏破了。”
秦夫人話音一落,室四位姑娘,全都心有戚戚焉。
“娘,不如我們找二姐”四姑娘這話剛開個頭。
秦夫人的面急變,目眥盡裂道:“住口,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否則我第一個要你好看”
“莫要再提二丫頭了,你們都先下去吧。這幾日想吃什麼就趕買,想穿什麼也別舍不得,錢財留著沒用,趁著有命活的時候都花了吧。”
秦智揮揮手,聲音里充滿了疲憊。
守在門外的丫頭見到幾位姑娘出來,都心里打突,也不知道老爺和夫人說了什麼,四位姑娘哭了三個。
唯有五姑娘還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樣。
四姑娘最見不得五姑娘這種模樣,輕哧一聲道:“五妹妹這會子就別故作高深了,親自挑的親事還不是被退了要熊熊一窩,到時候滿門抄斬可不了你。”
說起這件事,四姑娘就生氣,明明四位庶出姑娘之中最聰明,但是爹娘都偏寵五姑娘。
秦翩翩慢悠悠地打量了一眼,沉聲道:“閉吧你。”
“秦翩翩,你屬狗的啊在爹娘面前乖得跟什麼似的。怎麼一到我面前,就齜牙咧的,一轉眼就翻臉”四姑娘立刻跳腳。
“四姐,其實我就是面鏡子。爹娘和善,照出來的自然是和善。你若是狗,那照出來的也不了別的玩意兒啊。”秦翩翩眼睛一轉,神變十足的無辜,幽幽嘆息道。
四姑娘氣得咬牙切齒,高聲在后囂著,秦翩翩已經一扭腰肢走了,連個眼神都欠奉。
姐妹四人不歡而散,偌大的秦府被愁云籠罩,好像隨時都會被推上斷頭臺,斷了生機。
秦翩翩回到院子的時候,的嬤嬤已經恭候多時了。
“姑娘,夫人可有什麼話說我聽說好幾個有門路的婆子,已經拿出老本準備贖了。都說秦家要垮,不想最后落個殺頭殉葬的命。”李嬤嬤滿面愁容。
秦翩翩秀眉一蹙:“別走這條路,夫人必定是不允的。目前勢不明,最好別大干戈,否則真龍還沒發火,府上的就要發怒了。若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定會給嬤嬤謀個自由,省得被牽連。”
以秦夫人說一不二的暴脾氣,若是知道有下人在這種時候,想棄主而去,估計不僅不會放人,還會親自送他們歸西。
李嬤嬤連道不是:“老奴年紀大了,就算出去也沒有什麼奔頭,不如陪著姑娘。最怕這種時候人心不穩,底下這些人容易出子,狗的事都能干出來。”
“嬤嬤看好院子,這時候可不能出差錯。還有將我那些廣袖紗都收起來,母親最近看什麼都不順眼,若不是我提前打聽好了,今兒一準也要被罵的。”秦翩翩低聲吩咐道。
李嬤嬤一愣,轉而拍了拍大:“夫人這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之前到夸廣袖的裳好看,說穿起來跟仙似的。您才提前兩個月定做的,結果這會子一次還沒穿就要收起來,白花了銀子。”
秦翩翩意有所指道:“此一時彼一時。”
秦家名滿整個大燁朝,也不過是一個月前的事,現如今新皇登基,全京都都等著看他家的笑話。
將邊人都支走,秦翩翩獨坐在窗前,嘆息連連。
當今天子是的前二姐夫,之所以是前,因為現在二姐夫已經換人了。
不過想必此刻的二姐,連腸子都要悔青了。
與皇后之位失之臂,還給秦家帶來了滅頂之災。
“眼神不好是病,治不好就要命。二姐啊二姐,你還真是把真龍丟了,選了個臭蟲。還要妹妹也陪著你,把腦袋拴在腰上。”
良久,哀嘆出聲,邊說邊搖頭,苦惱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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