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同榻而眠,兩個人倒是都睡著了。
可能是安神湯的作用,又或者長時間的陪伴讓人悉,總之這一覺倒是都睡得很沉,也沒做什麼七八糟的噩夢。
楚淵習慣早起,次日清晨天不亮就醒來,這會兒蘇輕窈還在睡,一點都沒醒。
睡著的樣子比醒的時候還要乖巧些,整個人在薄被中,小臉紅撲撲的,表特別安逸,一看就知道睡得舒服。
楚淵沒起也沒,就這麼看了一會兒,從心底里生出一滿足。
從小到大,從來沒人如此陪伴過他。
母后對他慈,對他用盡全部心神,卻到底是年長的長輩,不可能時刻陪在自己邊,陪著他食住行,陪著他喜怒哀樂。
邊的宮人們倒是時時都在,可那是不一樣的。
他心裏清楚,宮人們更明白。
所以,蘇輕窈這段時間的陪伴,才顯得越發珍貴。
若是上一世的他,或許會覺彷徨,也會張,更會害怕。作為皇帝,他是不能隨心所的,喜歡什麼人,喜歡什麼東西,也不好讓旁人知道。
擺在明面上的那些東西,都是做給別人看的。
那時候他退位,日子越發隨心所,很多人都說太上皇年老閑適,喜好也隨之變了,似是中人,讓人羨慕。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以來都是那樣,其實是沒有變過的。
放到如今,他卻一一毫都不害怕,也一丁點都不惶恐。
蘇輕窈能陪伴他,他們兩個人能琴瑟和鳴,本就是人生的大幸,他又何必恐慌呢?
如今的他,只想把日子過的更好一些,把大梁治理得更好。其他的,他便是想求,怕也沒地方求,也無力求。
這一個朗朗清晨,楚淵想了很多,也頓悟許多。
等蘇輕窈醒來,就看他在一片昏暗中,對自己微笑。
楚淵的樣貌甚是英俊,或許是蘇輕窈沒見識,見的人太,在心裏眼中,楚淵就是世間最英俊的男人。
他平日裏不茍言笑的時候很是威儀天,但若是笑了,卻又如三月春花爛漫,無端俊朗風流。
蘇輕窈這會兒剛醒,還有些迷迷糊糊,眨了眨眼睛,也沖他笑起來:「陛下早。」
楚淵手,了的臉。
小姑娘的臉蛋又又細,就彷彿剝了殼的蛋,楚淵一起來竟是有些上癮,好半天不捨得收回手。
蘇輕窈被他了一會兒,竟又有些困頓。
楚淵看眼睛又要閉上,想著今日下午才回宮,便也了心,聲哄:「睡吧,不急起。」
蘇輕窈又笑,安安穩穩睡了過去。
楚淵這才不捨收回手,自己了自己的臉。
咳,不好。
蘇輕窈這一覺睡得很淺,不過兩刻工夫,就又醒了。
這一次醒來,很神,抬頭就看到楚淵正靠坐在邊垂眸出神,也不知在想什麼,他表很放鬆,又帶了些笑意。
大概是好事吧。
蘇輕窈這麼想著,便撐著手肘坐起來,道:「臣妾睡遲,勞陛下久等。」
楚淵回過神來,扭頭看,手拍了拍的頭:「你這個年紀多睡些是好事,咱們總是出來玩,睡到什麼時候都無妨。」
蘇老太太:「……」
雖說陛下確實比大幾歲,卻也是二十齣頭的年輕人,怎麼覺得,陛下這是把當小孩子哄呢?
不過,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
反正他說無妨,那就無妨吧。
蘇昭儀醒了,殿中宮人便忙活起來,待伺候他們洗漱更用完早膳,大半個時辰都過去了。這會兒外面金烏燦燦,正是一日中最好的時候。
蘇輕窈昨日到底累著了腰背,今日定騎不了馬,楚淵便道:「咱們去山腳下走走,看看風景。」
於是兩個人又重新換了地短靴,一路往山腳下行去。
「同床共枕」之後,楚淵彷彿打通任督二脈,同蘇輕窈相起來也沒那麼束手束腳。此時他很自然牽著蘇輕窈的手,兩人在草場上慢慢散步,悠閑說著話。
蘇輕窈說了些家中的瑣事,楚淵都認真聽了,又跟討論起互市的新政。
說句實在話,皇帝陛下依舊不知道怎麼跟人相。
能牽牽手、臉、拍拍頭,已經是他所認為最親的行為。如今這般閑談,說不了幾句便要拐回政事,也就蘇輕窈不煩,還能跟他有問有答,聊得十分順利。
兩個人就這麼說這話,在山腳下繞了一大圈,再回明煦閣時,已到了午膳時分。
蘇輕窈今日走了這麼一大圈,出了一汗,昨日酸痛的腰背雙卻是反而好了一些,不再作痛。
待兩人重新洗漱更之後,又一起坐下來用膳。
這時節許多野菜正是旺盛,今日桌上就多了兩碟餃子,很是特別。一碟是苦菜豬的,一碟是公英蛋的,看起來都是綠油油,吃起來也都很香。
坊間百姓很吃豬,大多嫌棄豬腥臊,便是吃用,也多是用熬油,到底不是很會吃。
宮中便不同,廚總有自己的獨門手藝,蘇輕窈吃了幾十年膳,還真沒吃過自己不滿意的菜。
今日的這道苦菜豬餃便就特別好吃,苦菜有些、也帶了天然的苦味,可廚卻用豆瓣醬腌制過豬調味,這麼混合在一起,餃子就帶了一醬香風味,苦味便尋遍不著,只剩清香。
蘇輕窈很喜歡吃,可能是走了一大圈著實了,一口氣吃下五六個餃子,驚得柳沁不敢再給多夾。
楚淵見喜歡吃,也很高興,把剩下的十來個餃子全部吃不說,又添了滿滿一碗米飯。等一頓午膳用完,兩人都覺得滿足。
用過午膳,這一趟馬苑之行便到了尾聲。
兩人坐了一會兒,楚淵便道要打道回府,一通忙之後,所有人都上了馬車。蘇輕窈坐在窗邊,掀起車簾往外看,這裏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牢牢刻在腦中,怕是今生都難以忘懷。
柳沁見很是有些不舍,便勸:「陛下不是說,等過陣子涼快些,還帶娘娘來?」
蘇輕窈微微一笑:「是,不過……到時候就不一樣了。」
這畢竟是第一次,也是最特殊的一次。
從昨日那個忐忑的午睡起來后,跟楚淵的關係就又變了些,這是好事,也是所想不到的意外之喜,總是人難忘的。
柳沁道:「便是景不同,人還是那個人呢,娘娘且放寬心。」
這一句勸,倒是勸進蘇輕窈心中。
回程,蘇輕窈睡了一路,等到遠遠看到玄武門高大的門樓,柳沁才把蘇輕窈起。
進了宮,下車送完楚淵,蘇輕窈就看到羅中監又領著步輦,在那等著蘇輕窈。
蘇輕窈上了步輦,笑道:「又要麻煩羅中監了。」
羅中監態度越發客氣,他指了邊的一個二十幾許的黃門,對蘇輕窈道:「陛下吩咐,特地給娘娘準備、步輦,以後娘娘若是出宮,只管讓人去角門招呼一聲,這小子就專管伺候娘娘出行。」
那黃門面容普通,瞧著很是憨厚,蘇輕窈心中一暖,便說:「多謝陛下。」
雖說昭儀確實不是主位,也沒資格進出步輦接送,但陛下特地賜給一架步輦,就可以隨便用,旁人是一句不是都不能說的。
蘇輕窈這邊回了宮,沒過幾日就又來了月事。
可能是如今十分注意這些,也特別會保養,小日子來的時候顯疼痛難忍,卻還是有些不太舒服的。
就這麼在宮裏窩了六七天,等小日子徹底走了,才覺得舒坦了些。
正巧到了九月初,天氣也越發涼爽,蘇輕窈就想著找謝婕妤去花園玩。
結果還沒宮人去邀請,南書館的當季新書便送到,跟書一起送來的,還有從南來的一封信。
那是蘇輕窈的家書。
蘇輕窈當即便什麼都不顧上,自己一個人在寢殿中,用一雙抖的手小心翼翼拆開信封。
幾十年了,失去父母幾十年了。
如今重新收到父母來信,是那麼珍貴,又是那麼歡喜。
蘇輕窈原本以為拆開信封裏面就是信,結果打開一看,裏面卻是又有三個略小一點的信封,逐一取出,才看到上面各自署名。
父親、母親和兄長,分別給寫了一封信。
上一世,能同家中通信時,已經是建元五年的事了,大約記得那時候祖父有些病癥,嫂嫂又臨近生產,所以是一家人一起給寫的信。雖不是這樣一人寫一封,卻也足夠厚,加起來有個十來頁的。
蘇輕窈著那三封信,目中約出些懷念來。
上輩子活得太久,一個個送走至親,最後了宮中最吉祥的老太妃,卻也覺得寂寞。活得越久,想得越明白。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滿打滿算不過數十載,當命途將盡時,這緣分也便就散了。
沒有什麼能天長地久。
是以蘇輕窈雖想念家裏人,想念父母兄長,想念祖父和堂姐妹們,卻也不會太過奢求。
能寫寫信,說說各自生活,便是極好的。
這麼想著,先拆開母親的那封信。母親也是大家閨秀,一筆字寫得極好,通篇都沒寫家中如何,只叮囑在宮裏要怎麼生活。記得當年臨行前,母親諸多不舍,給準備了一堆裳鞋,又特地典賣了嫁妝鋪子,就怕在宮裏人欺辱。
其實被列選秀名單之前,母親還去求過祖父,想把從名單上刪掉。
蘇輕窈至今記得當時祖父的話,祖父道:「世間子皆不易,無論是帝王之家還是尋常百姓,都是另一戶人家。寶兒嫁出去,無論是什麼樣的人家,出什麼樣的事,我們是能管,手卻不了那麼長。」
當時娘便愣住了,聽到母親轉述的蘇輕窈也愣住了。
小名是寶兒,家裏都這麼,祖父也不例外。
「陛下和太后都是極為端正之人,進宮做妃嬪,其實沒什麼不好。以寶兒的子,進宮說不定還是條出路。」
這一番話,幾十年過去,蘇輕窈都未曾忘記。
現在想,祖父是有大智慧的人。
他說的一點都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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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還是媳婦好!
蘇昭儀:……你也不容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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