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林蘇文忽然意識到了些什麼。

“很簡單。”寧修淡淡地說道：“那首詩，本就是我弟弟所做，你們說他沽名釣譽，純屬無稽之談。”

“以此來斷定他品行不佳，繼而認為他會對謝舒婉強行無禮，更是荒謬絕倫。”

林蘇文瞇了瞇眼睛，他忽然產生了和剛才王塵一樣的覺，這個寧修，你就不能和他多說半句話，因為他總能從意想不到的角度，抓住你的。

索，他直接轉頭和那些衛兵道：“莫聽他胡說，直接帶走。”

“林大人！”寧修卻朗聲說道：“這可是當著月使臣的面，你就這般要出爾反爾嗎？”

林蘇文的神頓時難看了起來，他抬頭看了看月使臣，發現他們臉上盡是揶揄之，頓時神更加的僵了起來。

不過就在這時，王塵忽然冷笑道：“寧修，你休要在這里搬弄是非，寧書禮在書院數次考察之中，皆是丁下，如何能夠寫出那等詩來？你問問在場諸位，誰會相信那詩是他所做？”

“況且，既然你說到了品行，那你便再問問在場的諸位，大家是愿意相信謝小姐，還是原因相信寧書禮？”

王塵一言落地，那個之前犬吠的舉人頓時開聲道：“學生愿意相信謝小姐，謝小姐的人品在書院有目共睹，絕不會誣告寧書禮，反觀寧書禮，為人輕浮，沽名釣譽，哪里和品德高尚有半點沾邊之。”

他話剛說完，其余三名風落書院的舉人也是開聲道。

“我愿意相信謝小姐，謝小姐和王塵的品行仿若云泥！”

“學生也愿意相信謝小姐。”

“學生絕不相信那詩是王塵所做。”

除了他們四人之外，那些之前被風落書院用《出塞》奚落過的舉人們，也都是抓住了時機紛紛開口，就連其他布政司的舉人，竟然也大多開口，站到了王塵這一邊。

一時之間，大勢傾軋，而那前科探花郎，這次詩會的第四名思淵抱拳出列，更將這氣氛又推上一層。

“尚書大人，下和謝姑娘的父親有過集，此人品行高尚，其定然不會行誣告之舉，反觀寧書禮，此人師長亦與下為朋友，曾經多次和下抱怨他這學生朽木難雕，劣難消，故而下雖然與二人都是初見，但卻愿意為謝小姐鳴不平。”

不知不覺中，這件事已經從有沒有證據，轉移到了謝舒婉和寧書禮誰的品行更高潔上來了。

而這并沒有一個實際的評判標準，只是卻有一個千百年來不能明說，卻又發揮著真實作用的標準。

一共兩條。

第一條，有人說你行。

第二條，說你的人行。

說你行的人越多，說你行的人越行，你的品質就越高尚。

而此時此刻，一個說寧書禮行的人都沒有，反倒是謝舒婉這邊，已經站出了數十個舉人，還有一個探花。

這并不算完，前科榜眼，現在的翰林院編修，這次詩會選拔的第五名李慎之同樣抱拳而出道：“林大人，下愿意相信謝小姐。”

前科狀元鴻影看了一眼王塵，更是極為干脆地說道：“林大人，下愿意為謝小姐擔保，若是謝小姐誣告，那下這次愿意舍棄這次詩會選拔的所有封賞。”

這句話就像是一塊巨石落了湖面，也像是一記重錘落在鑼面定下了聲音。

前科狀元郎都做保，還許了這麼重的諾，你寧修還有什麼話說？

其實到現在，所有人也都看的明白了，寧書禮到底怎樣其實無所謂了。

這是一個王塵在炫耀自己的力量，告訴寧修，也告訴眾人，什麼做門閥世家！

數十舉人，前科三甲進士，都為王塵站臺，任你寧修伶牙俐齒，巧舌如簧，也是無計可施。

這就是權勢。

這就是所謂的既得利益者，不屑于參與觀點之爭。

只有弱者，才選擇道理。

強者，從來都是塑造規則。

寧書禮本已經無神的雙眼，掃過這些人，邊，便又是用上了一落寞和自嘲。

縱然是他，此刻也都明白了局勢。

他沖著寧修無聲地搖了搖頭，眼神中浮現了一抹哀求。

就像是面對危險時，懇求主人快跑的小狗。

寧修的臉上卻沒有一表，前科三甲都被王塵收麾下，寧修有些意外，但又并不驚訝，不過是意料之外，理之中。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事已至此，他便只有拿出殺手锏了。

他手向懷中，想要事先早已經準備好了的東西取出，但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慵懶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愿意相信寧書禮，如果錯了，第三名的獎勵我不要了。”

喧嘩的人群倏然一靜，寧修也是詫異地一挑眉，看向了小詩仙紀東歌。

紀東歌從懷里又出了一個純銀打造的小酒壺，喝了一口，瞥了眼寧修道：“咋地，很意外嗎？”

寧修的臉上浮現了一抹會心的微笑道：“是意外，沒想到你還有酒。”

“哈哈，一個詩人，上怎麼能無酒？”小詩仙又喝了一口，瞇起了眼睛，一臉的，悠悠道：“古來蠢皆死盡，唯有飲者留其名，好詩啊好詩！”

眾人的臉頓時一沉，王塵的眼中也閃過了一抹怒意。

然而就在下一秒，顧南風也是抱拳一笑道：“林大人，學生也愿意為寧書禮作證，如果他錯了，學生第一名的獎勵不要了。”

林蘇文本來已經好轉了些的臉又沉了幾分。

眾人也都是一陣的駭然，為什麼顧南風也為寧家說話啊，再說，那可是爵位啊，爵位啊！這寧家何德何能？

而眾人還沒有從顧南風的震撼中走出，七樓之上，月正使忽然說道：“尚書大人，本覺得這寧書禮長得憨厚忠誠，不像是能做出那等事之人，況且……本之前可是看到，那位謝姑娘，在岸邊翹首盼這位寧書禮很久，這事，似有蹊蹺吧。”

人群忽然安靜了下來。

三個人為寧書禮說話了。

只有三個人。

但是加在一起，卻似乎比他們所有人都要重。

兩個本次前三舍棄獎勵，已經足夠震撼人心，此刻那月正使一開口，便連林蘇文都不由得心底一沉。

“該死！”王塵的一只拳頭也是驟然攥了，他想不明白紀東歌和顧南風為什麼要替寧修說話，更想不明白月的正使是了什麼風。

只是，他明白一點，本來自己碾的局勢，忽然間就勢均力敵了。

林蘇文更是面沉似水，這一次，當真是騎虎難下了。

他的眉頭皺如川，而這時，他邊的左侍郎忽然低聲說道。

“大人，不必煩憂，其實這事一點也不難辦，這小子善于抓人說話的空子，這幾個人不知如何想的為他說話，可是仁者無敵，只會斗有什麼用？他不是說那詩是寧書禮做得嗎？不如咱們這次就順了他的意思，讓那寧書禮當場作詩。”

“他定然做不出那般水準的詩來，到時候咱們順了他的意思，他還能有什麼話說？”

林蘇文緩緩地點了點頭，他剛才當著眾人的面說出退婚之后，雖然并未提及王塵，但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林蘇文看向月使團道：“諸位使者遠道而來，不明本地關系，心存疑也屬正常，既然如此，那本也不好武斷送。”

“寧書禮。”眾人目注視之下，林蘇文緩緩說道：“既然這樣，本便做一個主，如果你能夠證明你的詩不是抄襲而來，那本便不將你由大理寺，只留待大理寺調查清楚。”

“至于你如何證明，此事也很簡單。”林蘇文說道：“那首詩，水準之高，便連本都嘆服，若真是你所寫，你便有進這詩會前三的資格。”

“今日，你便在此作詩，如果你的詩有進前三的水準，那本便為你做這個主。”

此言一出，王塵的臉上又是躍上了一抹微笑。

高明。

林蘇文能夠從寒門走到今天，到底是高明。

幾句話之間，不僅把自己事外，變了做主裁決之人，似乎極為公平，進可攻退可守，又將這寧書禮了絕境。

別說那首詩絕對不可能是寧書禮所寫，就算真是他所寫，他能進前三？

先經歷傷、又被恫嚇、又被千夫所指，接著在這麼多人，面對如此大的力下作詩，就算是顧南風，此刻怕也做不出什麼好詩了，更何況是他寧書禮！

所以，這看似是給了寧書禮機會，實際上卻是給林蘇文一個合合理置寧書禮，讓所有人閉的理由！

“寧修啊，這場博弈，終究是我勝了。”他冷笑一聲，看向寧修。

寧修注意到了，卻沒有搭理他。

忽然一陣寒風吹來，摘月樓的窗子被吹開了，滿天的大雪吹徹進來，瞬間引起一陣的驚呼，禮部的員還有那些衛兵們趕去關，寧修卻是放聲狂笑。

大雪伴著他的笑聲如龍般卷屋，那些員和衛兵關了又被吹開，關了又被吹開，剎那間給屋添了一抹銀白，仿佛天賜的銀毯一般。

寧修著那大雪，心頭忽然涌上了一莫名的緒。

都說權貴能夠呼風喚雨，可今日，自己便偏要讓這滿天風雪，為寧書禮呼嘯一回！

笑聲落盡，寧修的聲音如雷響起，回于摘月樓上下。

“書禮，起吧，今日高朋滿座，何必繼續藏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