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呆呆地想了許久,徐牧才接了自己穿越的事實。
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他當場致死,從霓虹閃爍的大都市,穿越到一個封建社會的小牛棚裡。
上一世,作為資深的裝修設計師,好不容易為一排別墅區畫出樣板,眼看著甲方就要點頭了,鈔票就要到手了,卻不曾想因為加班晚歸,和一輛急行的貨車,撞了個滿堂紅。
真是人生無常。
沉默地歎了口氣,徐牧忍著腦海的刺痛,才慢慢理清原主人的記憶。
徐牧,同名同姓,大紀王朝邊疆小城的一個夫,早些年父母俱亡,品行卑劣,市井無賴。
昨天多喝了兩杯黃酒,便敢上街去調戲一個商家小姐,結果被別人十幾個家丁活活打死,拉回牛棚,只等衙門仵作驗之後,便立即棄葬崗。
“嘿,張家又如何!殺人償命,不償命就賠錢!只需五兩銀子,五兩銀子!這事兒咱們揭過!”
“若是不給,就天天過來哭喪!哎喲我的牧哥兒,你死得好慘吶!”
幾個夫在牛棚不遠,正和一個老管家討價還價。老管家不勝其煩,呼喚著越來越多的家丁,持著棒走來。
“咳咳——”
牛棚裡難聞的氣味,終於讓徐牧忍不住,開始小聲咳嗽。
“沒死?沒死呢!都趕滾出張府!”老管家回頭來看,表冷漠至極。
一個夫死了,頂多是丟了幾兩銀子打發,死不死。
反正這種刁民,野貓野狗的命,早幾天晚幾天,遲早會橫街頭。
七八個夫立即囂張地開口回罵,有兩個還解了子,在張府門前滋了一泡尿,沒等家丁跑來,一句“風扯呼”,瞬間一哄而散。
“牧哥兒,你沒事的吧?”扶著徐牧的人,是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說話的時候,會微微抿著。
“沒事,哥兒能住。”徐牧低聲音,學著原主人的強調,盡力不讓自己出馬腳。
據原主人的記憶,這人是一起玩大的發小,司虎,名字很好聽,但實則是個頭腦簡單的莽夫。
當初原主人用了一把花生,便將他忽悠做了夫。
大紀的夫,簡單地說,便是流氓潑皮街溜子,今日去東家做打手,明日去西家幫收人命租,賺了銀子便鬧騰酒樓,夜宿清館。
銀子沒了,又窮得急了,有時候還會做些殺人放火的事。
大紀王朝對於刀劍之,管制極嚴,所以像原主人這樣的潑皮,大多只能別著一短哨,嵌在腰下招搖過市,久而久之,又被稱為“夫”。
簡單一句話,大紀夫的名聲,是爛到了泥地裡。
隨行的七八個夫,嚷嚷著大難不死,偏要讓徐牧請酒,無奈之下,徐牧隻好裝暈過去,才讓這些犢子罵罵咧咧地離開。
“牧哥兒,你的銀子。”待這些人走遠,司虎左看右看,才從懷裡出一把焐熱的碎銀。
“還有信兒。”
“哪來的?”徐牧怔了怔,記憶中,哪怕是吃了大戶,也分不到這麼多的銀子。
“殺婆子給的,你的苦籍賣出去了。我見了一回,是個北面的逃難,湊了五兩銀子,殺婆子分走了三兩,牧哥兒分二兩。”
殺婆子,是這座邊關小城裡,最出名的二道皮條客,殺價殺得狠,才得了這個名頭。
至於苦籍,則複雜多了,可以理解為本地戶口,外來人若是想順利城避難,則必須要有一個名分,苦籍便應運而生。
比方說那位逃難嫁給徐牧,便有了婢妻的名分,即便被差查到,
也不會為難。當然,這與無關。
一個為了銀子,一個為了活下去。
將碎銀分了分,徐牧遞了一份給司虎。
“牧哥兒,這使不得。”司虎頓時懵,在以前,徐牧哪裡會分他銀子,寄放在他上的,時間一長,一兩都能變三兩,拚命地薅羊。
“拿著。”徐牧出笑容,盡量然自己顯得親和一些,這種危險世道,有司虎這個大塊頭在邊,安全會暴增。
司虎有些矯地收好銀子,放在的小袋裡。
徐牧了,忍住了勸說的打算。
“牧哥兒,還有信,那個逃難給你的信兒。”
北面打仗,北狄人勢如破竹,攻破了大紀三關八郡,兵災所致,逃難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將手出,司虎甕聲甕氣地繼續開口,“牧哥兒不知道,那逃難可憐得很,聽說是帶的兩個丫鬟自願賣,才換得五兩銀子。”
“還有丫鬟?”
徐牧搖著頭,想想也是,北狄人破關破城,可不管什麼小姐丫鬟,男的作奴,的娼。
將那張破舊信紙打開,徐牧沉默地看了起來。
容很簡單,攏共也就二十余字。
徐郎。
救命之恩,奴家願做牛做馬,此生相報。
……
哪來的救命之恩,只是命運多舛,綁在了一起。
“牧哥兒,殺婆子還說了,這逃難啊,想問借兩文銅板買桐籽油。”
“沒借?”
“沒借,殺婆子還打了,罵賤人。”
將信紙收好,徐牧有些不是滋味。
從大紀律法來說,那名素未謀面的逃難,已經是他名義的妻子,合乎理。
再者,他也不忍心學著其他夫一樣,玩幾天,然後賣到清館做。
如今的天時,剛好是春分,冷冬殘留的霜寒,還縈繞在這座邊關小城裡。
徐牧已經能預見,他那個久不回家的破院,屋頭無柴,罐裡無油,名義上的那位婢妻,只能抱著一張兩年沒洗的破褥,在床角落裡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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