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薇從宮裏出來，沒看見自家的馬車，只看見尚書府的馬車停在外面，鄭心蘭開車簾沖招招手道：「我讓你家的馬車先回了，咱倆坐一輛車回去，也能說幾句話。」

採薇便上了車，鄭心蘭笑瞇瞇的端詳半晌道：「你這丫頭瞞的我好。」採薇道：「瞞什麼？」鄭心蘭了的臉道：「還在我跟前弄鬼，這時我才想起來，那年在杜家你住的屋子裏、瞧見那支紫玉簫，我說怎的瞧著這樣眼，雖說玉簫常見，可這紫玉簫，從小到大，除了在你那裏見過那麼一次，再有第二個便是坤寧宮了，當年跟著我娘進宮給娘娘賀壽，那時我還不大，也很有些淘氣，宮裏也沒人看著我，我娘瞅眼不見的功夫，我便跑出去了，坤寧宮的地兒大，轉了幾圈便迷路了，進到一個宮室里，就瞧見牆上掛著跟你那支一模一樣的紫玉簫，因為著實罕見，這些年都沒忘，當初見你竟然有一支很是訝異，當時我就問你，三月說不是你自己的東西，是旁人落在你這裏的，你跟我說說，這個旁人可是什麼人啊？」

採薇不住的打趣，小臉紅了紅，鄭心蘭道：「我也是昨個才聽我娘說起你們家跟國公府的親事，虧了咱倆這般好，你卻瞞了個嚴實，我說這大過年的，太後娘娘怎想起開什麼賞梅宴了，原是皇後娘娘要相弟媳婦兒，倒是勞我們這些人跟你當了陪襯，我們蘇二姑娘好大的架子。」

採薇還待裝傻道：「鄭姐姐說的什麼，我怎不知？」鄭心蘭道：「好啊！到了這般時候，還跟我弄鬼，快快從實招來，也省得我費事兒。」

採薇知道瞞不住了，才道：「你也知道的嗎，木頭原是我小叔的師兄，見過一兩次面罷了。」鄭心蘭疑的道：「木頭？誰是木頭？難不你說的是封家的小公爺？」說著，自己倒是撲哧一聲笑了：「還說只見過一兩次面，都人家木頭了，可見不知多絡了，怪道那年我說杜卿，你那般不自在，卻原來有這麼個緣故在其中。」

採薇道：「杜卿是我乾哥哥，並無旁的事，你那時沒等我說明白，就認定了，我能如何？」鄭心蘭忽然道：「雖你沒這樣的意思，我瞧著那杜卿卻實實在在是這個心思，聽我娘說，他二月里便進京會試，你跟他可說清楚明白了？」

採薇道：「我跟他說清楚什麼？」鄭心蘭點點的額頭道：「平日裏的明勁兒到這兒竟是半分都沒了，咱們孩兒家最要的是什麼？便是清譽名聲了，俗話說，舌頭底下能死人，你若嫁個尋常的人家還罷了，定國公府又是這麼個顯赫的門第，縱然那封子都心裏歡喜，不在意這些，上頭可還有國公爺，國丈大人，還有皇後娘娘呢，這長子嫡孫的媳婦兒，出不是名門族還罷了，你又做著買賣拋頭面的，這些既然都過去了，萬不可再弄出旁的事來才好，依著我，你既然跟杜卿沒什麼，趁早跟他說清楚，免得將來鬧將出來，幾家的臉上都不好看，你這大好的婚事可不就攪合了。」

採薇道：「姐姐這話說的是，其實，我倒不怕攪合了親事，自打知道木頭是國公府的嫡孫子，我就沒打算怎樣，之前不瞞姐姐，我倒是想過，他若是是個江湖草莽，我便跟著他去了，五湖四海的暢遊一番，也落個快意人生，如今他這版高的門第，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本不想高攀的，無奈事就到了這步，竟是由不得我自己的主意了。」

鄭心蘭嘆道：「你倒是個心野的，你別總喊人家木頭，就真以為他是個木頭了，你們倆這事兒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可都是他的主意，不然，能鬧道皇後娘娘那裏去，我娘說你的木頭跟家裏撂了話非卿不娶呢，這都二十五了，他不娶媳婦兒，家裏能不著急，好容易有個他非要娶回家的，旁的事便寬泛了，我這麼瞧著，你的木頭卻是個極有心計的男子，深知道你的子，這一步一步棋走起來，竟是沒半分虛招，你呀！瞧著面上明，被他算計了還不知道呢。」

採薇回家想了想鄭心蘭的話，越想越覺得有理，自打南邊的軍營，木頭就跟約著京城見，定然是知道小叔必然獲封，自己也必然要進京的，進的京來，知道自己避著他，死纏爛打的跟著自己，自己一時心，倒讓他取了空，還有就是善緣寺見了他爺爺，這才沒幾天呢，又見了他當皇后的姐姐，雖沒到嚷嚷開，可上頭幾家有名的宅門裏可都知道了，自己即便想不嫁他，恐都不能了。

看了眼案頭的盛著小印的盒子，採薇打開，從裏面拿出一枚緻的田黃凍印章來，一直想踅一個田黃石的印章，只沒上好的，不是潤不好，便是有瑕疵，倒是難尋這樣好的，通如玉，遍潤澤，在手裏膩溫潤，更難得雕的巧妙，印紐刻了一頭憨頭憨腦的小豬，可非常，正是的屬相，印章上只刻了採薇二字，倒了的私章，每每把玩不釋手。

要說木頭尋的東西貴重倒另說，只合了的心思確難得，想到那個月夜裏吹簫的年，採薇就覺得，臉有些燒。

三月進來，看見家姑娘紅著一張臉手裏執著那枚一章發獃，不道：「若知道姑娘喜歡，封公子不定多高興呢！」在那邊抖了抖上的雪道：「可是今年的雪大，正應著瑞雪照年的話了，不知咱家可有什麼大喜事了？」

採薇放下印章瞥了一眼道：「這大半天不見你的影兒，去哪兒瘋了？」

三月道：「我能去哪兒？不是四月的讓個小丫頭來我，說有個綉針不知怎樣挑，我便過去了一趟，哪是什麼綉針，是變著法兒的跟我掃聽王寶財呢！」

採薇笑道：「你怎麼跟說的？」三月眨眨眼道：「我就說，人家王寶財如今大小也是個總管事，手裏管著咱蘇家大小的鋪子，是有大面的人，又趕上過年，請吃酒的都排到二月二了，更別提，還有那說的婆，把王寶財住的那個院子的門檻都踩平了，聽說有好幾家面人家的姑娘都的上趕著呢！」

採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這丫頭壞的沒邊了，凈糊弄四月老實，這般嚇作甚？」三月道：「我是瞧著他倆著急啊！明明兩人都有意思，又都是爽利人，可了面卻都變了個人，一個是連頭都不抬，一個呢，小臉紅的恨不得扎脖子裏去，別提多讓人著急上火了。」

採薇道：「要依著你怎麼著？人家未親的男見了面就得眉來眼去的才對啊！」三月道：「誰說讓他們眉來眼去了，我是說，有什麼話趕的尋了機會說清楚，你不樂意我便休的事兒，至於這般磨嘰嗎！」

採薇白了一眼道：「你別凈說，你現在皮子是利落，我瞧著你見了收也傻了大半，了個鋸了的葫蘆。」

三月小臉一紅道：「姑娘，咱可是說四月的事呢，怎的又拐到我這兒來？」採薇不笑了。略沉道：「四月這事還真要儘快，我聽姐說，那邊周夫人跟了話，話里話外的想把四月收進大房去呢。」

三月恨道：「真真那麼個病秧子似的格，還沒完沒了的往屋裏塞人，也不怕死在這上頭……」採薇喝止道：「胡說什麼？小心旁人聽了去，傳過去，該說你沒大沒小沒規矩了。」

三月嘟嘟道：「我是氣不過……」正說著，外面清明慌慌張張的跑進來，險些撞到角落的花幾。

採薇道：「多大了還這樣慌張。」清明道：「我剛從太太那院裏過來，正巧上大姑娘邊的秋實，來報信說大姑娘要生了，太太已經過去了……」

採薇蹭一下站起來道：「你說我姐要生了，那我可得瞧瞧去……」說著，就要往外去。三月忙攔著道：「外頭下了雪，冷著呢，姑娘穿著這個出去，不是等著病了。」忙接過小丫頭手裏的狐貍斗篷給穿上。

採薇的腳剛邁進明薇的院子，就聽見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走到廊下，就聽裏面產婆報喜的聲：「給兩位太太道喜呢，喜得貴子。」

劉氏綳了這半天的弦兒一下鬆了，扶著婆子的手坐在椅子上，周夫人忙打發人上前頭給周伯升報喜，心裏歡喜的不行，周家可算有后了，忙拉過產婆問：「孩子怎麼樣？」

劉氏不僅嘆口氣，暗道總歸不是自己親生的閨，這生孩子就是人的劫難，說在鬼門關上走一遭也不為過，得了孫子，周夫人卻只問孩子，倒是把大人撂在一邊了。

劉氏開口問：「我家明未怎樣了？」周夫人這才回過味來忙道：「是啊！是啊！瞧我糊塗的，都高興壞了，明薇怎樣？」

產婆道：「雖是頭胎，二卻是個有大福的，沒怎樣罪就生下來了小爺，如今閉著眼歇養神呢。」

採薇正好進來道：「我進去瞧瞧我姐去……」被劉氏一把拽住，瞪了後的三月一眼道：「你怎的過來了？你姐生孩子呢，你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跟著湊什麼熱鬧，家去吧！回頭過幾天你再過來瞧也使得……」好說歹說的，把採薇勸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