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去喝酒,今日當大肆慶賀一番才是!”
然而一轉頭,卻見到遠一人端坐馬上,似已注視良久。
我愣了許久才笑了起來,對道:“郡主若不棄,不妨一起去吧。”
輕輕點頭,沒有半分猶豫。
▽
恪勉冠不整,自然不肯去。錦也是個人,見我請了郡主,二話不說便告辭了,臨走還假惺惺地道:“將賬記在我上,改日我去結,放心放心!”
沒奈何,人我已經請了,不去就說不過去了,便隻好照舊請郡主去酒樓。
臨走時,忽然住了我,替我整了整冠,道:“你先前那般招搖的過了街,細心點兒的百姓就能認出你來,還是別去熱鬧地方了吧。”
說這話時,手指繞過我的領口,指尖輕輕在我頸邊的上,仿佛出了火來,頓時我臉頰發熱。大概也察覺出了尷尬,收回手低聲道:“去個清靜的地方喝酒也是一樣的,今晚陛下大婚,夜不閉戶,總有地方待。”
我點了點頭,牽了的馬,與一同朝市集而去,最後選了一家店麵很小的酒館坐了。
店人,那小二十分熱。我們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一邊看著半空的煙花,一邊飲酒,隻是許久都不曾說話。
我本還苦想了幾個話題,但我又忘了郡主的酒量,還未曾開口,那邊已經昏昏醉了。我好言勸,卻興致很高,怎麽也不肯停下,還要與我杯。我覺得好笑,平日裏總是冷淡漠然的攝政王之,飲了酒便有些失態了。
▽
這一番鬧騰,直到外麵人聲漸小,燈火轉暗,方才停歇。我架著出門,一向冷如冰塊的人此時了一灘水,怎麽也扶不穩。
馬是決計不能騎了,我在街邊看了看,見四下無人,幹脆背起了。的腦袋歪在我頸邊,酒氣彌漫。
走了一陣,的臉忽而了,蹭了蹭我的脖子,含糊不清地喚我:“慶之?”
我立即“嗯”了一聲,便沒了靜。
我這才意識到是說醉話,心中思索著也不知世子還在不在京城,是要背去投客棧,還是直接回太傅府呢?
即使是春日,夜風也很涼,我背著走在路上,地上的影子重疊著,似乎融為了一。忽然又開始蹭我的脖子,喚我:“慶之?”
“嗯。”我照舊答應了一聲,又安靜了。
而後便沒完沒了起來,每次總以為有話要說,結果喊了之後便沒有了下文,且還反反複複個不停。
“慶之?”
“嗯。”
“慶之?”
“嗯……”
前麵的路還很長,我幹脆不想其他問題了,隻專心地背著,時不時地應一聲,任由蹭著我的脖子,再等著下一句呼喚。
很久之後,我對說,這是我生平做的最傻卻也是最有趣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齊遜之&安平(上)
齊遜之:
初宮廷時,我不過十歲。
隻因父親擔了個淩煙閣大學士的職位,我的學識也不差,皇帝陛下為安平殿下選伴讀時便挑中了我。
這之前我從未見過安平殿下,父輩之間言語中也甚談及,所以宮時我十分忐忑,然而待見到本人,倒我委實吃了一驚。
才三四歲的樣子,一淡黃金繡芙蓉紋的宮裝,小小的子盤坐在案後,得筆直,正垂著頭著筆練字,影似已融窗外大片的春裏,端正又孤獨。的手指還很短,著那支長長的狼毫筆時,握起的手像是上元節白的湯圓。臉頰也是圓乎乎的,像極了我剛出生不久的二妹。這般一想,原先的張倒沒了。
可是等抬眼看過來時,黑亮的一雙眸子竟毫無笑意,抿的的,嚴肅而端莊。於是我又猛然記起,是大梁皇帝和青海王唯一的掌上明珠。
父母的教誨言猶在耳,我斂衽下拜,恭恭敬敬。
陛下`邊的福貴公公笑著跟解釋:“殿下,這位是齊大學士的長子齊遜之,年方十歲,從今日起便宮做您的伴讀了。”
我悄悄抬眼去瞧的神,恰好也正瞧著我,目相,不又覺惶恐,然而待垂了頭,我又有些氣惱。雖知曉禮節重要,但畢竟才三四歲,總一副老的模樣瞧著我,怎麽不我難堪。
“既是父皇的意思,便這麽辦吧。”忽而開口,極力將的音說得肅然。像是含在口中的一塊糯米糕,帶著黏牙的甜膩,便幹脆一口吞下,毫不拖泥帶水。
福貴公公退了出去,安平殿下又忽然喚我道:“齊遜之是麽?免禮吧。”
“謝殿下。”我謹記教誨,起垂首,始終恭謹有度。
已擱下了筆,與陛下極其相似的一雙深邃眸子落在我上:“你幾歲開始讀書?”
“回殿下的話,五歲。”
“嗯”了一聲,又拿那的音問:“都讀些什麽?”
我想了一下,斟酌著道:“什麽都讀。”
似乎對這回答很滿意,點了點頭,又執了筆去練字,似隨口般說了一句:“宮中沉悶,累你犧牲大好時陪本宮了。”
我悚然一驚,忙稱不敢。仍是垂手立著,卻幾次忍不住卻瞟,怎麽也想不通這般年紀的小孩子會說出這樣周全的話來。如這般年紀,在尋常人家還是同父母撒,與同伴戲耍的時候,可怎會心智這般?
很多年後回想起此事,我頗為慨地對道:“陛下當初可真是正經,我也不敢造次,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而卻有些茫然,細想了一陣之後微微搖頭道:“隻零星記得一些,朕那會兒年紀太小了。”
“……”我默默無言,正是因此,我才被你嚇得不輕啊……
※※
安平:
我這一生,除卻父母,隻與一人糾纏最多。
那人便是子都。
時之事,我是真記不清了。隻因自小便知道雙肩擔著父皇母後厚重的期許,眼前更是滿朝眾臣和天下百姓的目,那時自然是被宮中嬤嬤教養的中規中矩,隻怕行差踏錯一步,惹來非議不斷。以致於後來母後與父皇回憶起他們兒的年時,總是一副茫然的神。
這不奇怪,我是沒有正常孩子的年的。因為那是一段漆黑不見天日的歲月。投毒,謀殺,意外……
一個個兇手的名字在我的耳邊出現,又徹底消失在人世間,可是這些謀詭計卻從未消失過。所以之後為了讓所有人都認為我年無知,並無危害,我便開始了活潑胡鬧的時。
如今回想,除了因為年紀小之外,我大概也是刻意忘了那段歲月。
與子都相關的完整記憶,最早的隻能追憶到八歲那年的某個春日。我坐在花園的涼亭裏賞花,周圍是幾位皇親國戚中的眷,也都是孩子,最大的不過十五六歲,們是隨母親或祖母宮拜見皇祖母的。
恰好那日忘了圓喜通知子都不用宮伴讀了,這邊我正端著皇室風範招待著他人,那邊他已白款款地從假山後繞過來了。
他已有十五歲,量芽般瘋長的年紀。大約是讀多了魏晉清談的書,魏晉風度也融了骨髓裏。發總不願束起,隻攏在肩後,一路踏著小徑走來時,廣袖鼓舞,墨發旖旎,說不出的瀟灑風致。
我起初還並未在意,左手邊的一個十幾歲的遠房表姐最先開口,著一方絹帕虛虛掩住紅豔豔的,低聲道:“那是哪家的公子,竟能這般直接了宮。”語氣裏有些慌,卻又似乎帶點驚喜。②本②作②品②由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網②友②整②理②上②傳②
我這才抬眼去看他,隻一眼便不想起那首《思帝鄉》來: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足風流……
之前讀時隻覺得是首由白紙黑字寫就的詩,如今了朱砂丹青繪就的畫,字字句句都是生鮮活的一個人。
不過也僅此而已。子都後來追問起時,得意地笑說:“原來陛下八歲便鍾與我了,真是……嘖嘖……”
我覺得好笑,他也太誇張了些,我雖心智早,倒還不至於八歲就懂男,那時不過是欣賞他罷了。之所以會記得這般清楚,大約也是因為這是他在護著我被疾風踏傷之前,唯一以站立行走的姿態出現在我麵前的畫麵……
至此很多年後,在那個永生難忘的戰場,當他從馬上一躍而下,立在那裏時,那首埋在心底的詩句才又鮮活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齊遜之&安平(中)
齊遜之:
安平國子監那年,我已經可以離開了。但是收到消息的時候,還是去找了恩師說。
恩師多有些為難,他認為以我的學識,早就可以離去了,如今實在沒有留下的道理。
我隻好使出絕招,捂著膝蓋憂愁地歎息:“老師看我這般模樣,除了讀書,還有什麽能做的呢?”
恩師當即紅了眼眶,大手一揮:“那就留下吧。”
於某個暖融春日上午到達,眾人都站在門邊相迎,我腳不便,命下人扶我坐於院的一株榕樹後。過大門敞開的角度過去,踩著墩子從馬車下來,眼便是一雪白的深。發髻以金冠束在頭頂,手中執一柄折扇,角輕勾,顧盼之間,眉梢眼角盡顯風流。
眾人竊竊私語,大概是沒想到會做男裝打扮,不過還是恭恭敬敬地跟著的步伐了院。
也實在是巧,那日秦樽來遲了,急匆匆地衝進來,險些衝撞了。眾人都吃了一驚,秦樽自己不知道眼前之人是何人,為尚書公子,傲得很,當即便要大搖大擺地從麵前過去,卻被手擋住。
彼時秦樽青蔥年,尚未發胖,標致的很。眾目睽睽之下,的折扇挑起了他的下,笑得十分滿意:“這位公子姿容貌,堪稱當世子都啊。”
秦樽哪裏見過這麽囂張的人,當眾被調♪戲,當然麵不好,青白替,好一陣錯愕無語。也不知是不是太震驚了,他停頓了許久,竟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什麽子都?我們這兒隻有一個齊子都。”
我坐在樹後差點沒笑出聲來,看看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憋笑到傷的表。
這大概也是後來秦樽去找安平報仇的原因之一,實在是太丟麵子了。
自我十五歲被疾風踏傷小,已有數年不曾見到安平,今年剛及弱冠,父親為我取了“子都”的表字,並不知曉,所以一時間也來了興趣,問道:“齊子都是何人?”
我看著的表,帶著獵奇的興和喜悅,怎麽也無法跟當初那個一本正經的安平殿下聯係到一起。
這些年變化實在是大。
不過誰不是在變化著的呢?
我放鬆地靠在樹幹上,仰頭過稀稀疏疏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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