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自己在打黃紙錢?”
廉歌看著這老人遞過來的那碗面,沒直接手接過。
轉過些目,再看了眼那屋檐底下,地上擺著的,打紙錢的工,裝在塑料袋子里一沓沓糙黃紙。
“……這不是就要中元節了嗎,準備點黃紙,給孩子他娘和我兒子燒點下去,也免得他們在底下沒錢花。”
老人端著手里那碗面,聽著廉歌的話,轉過些目,回頭了那屋檐底下擺著的黃紙,
笑呵呵著出聲應了句,再停頓了下,
“聽人講,說是手打的黃紙才起作用,我就自己打點,反正我也有空,這兩天都打點,等著過兩天就應該夠了……嘿,這沒打過的黃紙買起來還便宜些呢。”
老人出聲說著,有些糙,滿是壑皺紋的臉上笑著。
轉回目,看著這老人,廉歌停頓了下目,
“老人家兒子去世多久了?”
“十幾年了都。”
老人笑呵呵著應著,再轉過了些目,著遠,
有些渾濁的眼底,倒映著落日的余暉,
“小伙子,給,吃碗面吧。放心,這面都是昨個我才買的呢,吃不壞肚子的。”
停頓了下,老人再轉過了些,端起了那碗面,對著廉歌,再笑著出聲說道。
聽著老人的回答,廉歌看著老人手里端過來的那碗面,停頓了下,
肩上,立著前肢的小白鼠倒是很眼饞,不過廉歌沒答應,也只是眼饞。
“……嘿,小伙子,拿去吃吧。我就是想著,正好小伙子你過路,能說兩句話。”
似乎是看廉歌沒答話,老人跟著再出聲說了句,笑呵呵著。
“那謝謝老人家了。”
聽著老人這句話,廉歌才笑著道了聲謝,將這碗面接了過來,
“……不謝,不謝。給,筷子。調味料就在灶臺上擺著,也不知道小伙子你的口味,你自己看著添。要凳子嗎,我去給你拿。”
老人見著廉歌將面碗接了過去,再笑呵呵著出聲說著,趕將筷子也遞了過來,再又要去幫凳子。
“就不用了,就這麼站著就行。”
廉歌接過筷子,搖了搖頭,再出聲說了句。
“……誒。那也。”
老人聞聲,點了點頭,回過,
佝下些腰,拿著火鉗撥了撥灶里還燃著的火,用些草木灰將火給掩熄了。
再拍了拍手上的灰,也端起了灶臺上另一碗面。
端著面,在調料罐里挑了些鹽,拿著筷子挑了挑面,
再轉過了些,往著路邊走了走,避開了院子里被遮了的,站在了落日余暉下。
“老人家一直就一個人住在這兒?”
什麼調料也沒去放,廉歌拿著筷子,挑起了這碗面的面,
碗里再溢散起陣霧氣,廉歌吃了口這沒什麼味道的面,著遠,出聲搭了句話。
“是啊,就一個人住在這兒。”
老人挑著面,低著頭,吃著。
站在挨著路的院子邊,抬起頭,著遠,應著,
再轉回了頭,仰起頭,了屋后將落的落日,
“……太快落山了啊……”
老人念叨了句,再轉回了,低下頭,一口口挑著面,吃著。
吃著,老人挑著面的作,著筷子的手上,漸再放緩,
將端著的面放低了些,著筷子的手,也低下了些,
背著后的余暉,抬起些頭,眼底有些渾濁,著遠,
“……有些時候,也不知道活著干啥。老婆孩子都死了,就剩下自己獨一個活著。”
老人再出聲說著,
廉歌聽著,挑著手里端著的,面碗里的素面吃著,沒出聲打擾。
“……可是想著,要是我也死了。這逢年過節的時候,可就沒人給我老婆孩子燒紙點蠟了……沒什麼紙錢香蠟燒下去,他們那在底下怎麼活啊……”
“……我兒子,也沒個子嗣兒,我不給他燒些紙下去,也沒人給他燒了啊……”
“……就想著,這麼熬著。每到逢年過節,該祭的時候,就給我老婆孩子燒點紙下去。熬到我下去的時候,他們也應該投胎去了吧。”
老人出聲說著,滿是皺紋壑的臉上,再出了些笑容,
跟著,又再轉過了些頭,向了廉歌,
“……小伙子,你說這麼久了,我老婆孩子也應該去投胎了吧。”
老人著廉歌,停頓了下,出聲問道,
廉歌聽著,看了眼這老人,停頓了下目,沒回答。
“……嘿,要是還沒投胎也好。像這七月半的時候,說不定他們還能回來看看。”
老人似乎也沒準備聽到廉歌的回答,轉過些頭,臉上笑呵呵著,著遠,眼底渾濁著,出聲再說著,
“我看不到他們,但他們能看到我啊。”
笑著,老人眼底渾濁著。
老人后,落日漸往地平線沉著,
院子里,三間屋子遮出的,似乎是在追著站在院邊,落日余暉下的老人。
聽著這老人的話,再看了眼這老人,
廉歌沒出聲說話,再轉過些目,看著遠,吃著碗里這碗素面。
……
“……小伙子,再坐坐吧,天都快黑了,要不就在屋里歇一夜吧。”
都沒再怎麼說話。
挑著碗里的面吃著,
廉歌將碗里這沒什麼味道的素面吃完了,放下了碗,
還吃著的老人,跟著,也將手里端著的面碗放了下來,出聲再對著廉歌說道。
聞聲,廉歌搖了搖頭,
“天就要黑了,還得往前接著去,就不坐了。”
廉歌轉過些視線,看了眼落日已經沉地平線,西面只剩下余暉,漸黑下來的天,出聲對著這老人再說道。
“就謝謝老人家這碗面了。”
廉歌出聲再道著謝,將空了的面碗,連著那雙筷子,放到了旁邊的柴灶灶臺上。
老人聽著廉歌的話,停頓了下作,跟著再點了點頭,
“天黑了,山路難走,那小伙子你慢去。”
老人再出聲對著廉歌說著。
廉歌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轉過了,挪著腳,
順著腳下的路,接著往前走去,
走過了這村尾,走過了這村子。
后,
那老人著廉歌走遠,站了站腳,再端著面碗,著筷子,轉過些,
要去收拾廉歌吃過的那面碗,
只是跟著,老人不再頓了下作,
那擺在灶臺上的面碗,似乎已經清洗過,或是從來沒用過一樣,依舊干凈著。
再頓了頓,老人再回頭朝著廉歌走遠的方向了,
再站了站腳,只是將那碗筷收撿了起來,壘在了其他碗上,
將自己手里面碗,碗筷,也放到了灶臺上。
老人再朝著院邊屋檐下走了過去,拿著打紙錢的工,接著打著紙錢。
“咚……”
后,
那老人打著紙錢的靜漸遠,
廉歌順著山路,接著往前走著,漸行漸遠。
或越或繞過幾座山丘,
再走回到了公路上。
順著公路往前,
遠夜下,再出現個點綴著一戶戶人家燈火的地方,
是個鎮子。
挪著腳,廉歌往前走著,往著那小鎮里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