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的翅膀，凰被激，立刻掉轉腦袋，另一邊翅膀朝柳四扇來，風帶起令人幾窒息的魔氣，縷縷被吸，更覺四肢百骸火燒似的發疼，柳四覺自己握鞭的手快要抓不住凰之際，就見對方雙翅一振，帶起的狂風徹底將柳四狠狠拍出去，柳四至半空旋，鞭子纏上凰的脖頸，人借力躍上凰後背，收長鞭，令凰吃痛，引頸怒吼。

但即使如此，冬至周也還有三隻凰，這些凰是從波卑夜上分出的深淵本源力量，雖然不是真正的神，但在這裏，力量也被無限放大，幾乎是無敵狀態，它們扇翅膀撲向冬至，黑氣旋將冬至錮在中間，令他進退不得，被魔刮出一道又一道的傷痕，這些魔氣對的腐蝕，使得傷口很快發黑，連帶流出來的也都變黑的。

換作以前，冬至絕對想不到自己能夠一人與三隻堪比神力量的凰周旋，但現在，他到自己的力氣正在快速流失，握劍的手越來越沉重，要不是心中始終有一氣支撐著，他現在可能已經倒下去了。

凰突然一聲哀鳴，被劍破開，魚不悔從後方趕至，一劍斬下，劍中凰化為黑煙霧破碎消失。

“去找師兄，這裏我們頂著！”魚不悔喊道。

冬至咬咬牙，在魚不悔過來幫他解圍的時候，決然，繼續奔向臺階之上。

他的腳步越來越沉重，熄聲越來越大，連自己都能聽見，心髒劇烈跳，像是要從腔裏蹦出來，力正一點點向極限，冬至抬起頭，看見那人始終站在最高，一不，他看不清對方的神，隻能從悉的影廓中汲取一點力量。

後不時傳來魚不悔和柳四的悶哼，腥味隨著黑暗氣息飄來，他不用回頭也能察覺戰況之慘烈，但冬至沒有回頭，他依舊一步步往上走，腳步越來越慢，卻始終沒有停下。

“冬至。”

他忽然聽見龍深的聲音，不遠不近，就像他們之間的距離。

冬至微微一震，抬起頭。

龍深也正好抬手，朝他的方向遙遙一指。

這一指，無數黑暗魔氣紛湧而至，化為魔兵，千軍萬馬阻擋在他麵前，手持刀劍砍來。

冬至下意識揮劍掃去，前麵的魔兵被斬落，後麵的又接上，前仆後繼，源源不絕，永無止境。

冰冷氣息從裏呼出，帶著清晰可聞的腥味，腥甜湧上頭，甚至來不及吐出，戰鬥一場接一場，魔息在四周湧，帶著死亡的絕訊號，這裏與塵世隔離，千萬年不沾紅塵煙火，讓人看不見一點希。

護罡氣變得薄弱不堪，魔氣再度掠過肩膀，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鮮瞬間泉湧，他覺自己臉上似乎也濺上一點溫熱，竟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恍惚錯覺。

天地之間，孤絕一人，知一點點消逝。

已經在記憶中變得陌生的人間，臺階盡頭的龍深，苦戰不休的魚不悔和柳四，一切人事水般退去，在魔氣的侵蝕下，他的大腦逐漸冰冷僵，隻有還在機械作出反應，擊退一撥又一撥的魔兵。

他是不是要死了？

如果就此死去，靈魂是不是也會永遠被埋葬在深淵地獄，為魔氣的一部分？

其實這樣也沒什麽不好，他太累了，需要休息，就讓他停下來睡一覺。

但是，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沒做完。

比命還重要，讓他不惜一切跳下來，是什麽……？

連眨眼的頻率都變慢，揮劍出去的一個作也像被按下延長鍵，在視線中變了支離破碎的畫麵。

幾乎已經被黑暗迷霧裹住的劍，卻慢慢亮了起來。

如一盞燈，照亮他的目，照他遲鈍的心間，帶來微弱的溫暖。

是長守劍。

他的視線慢慢下移，落在劍上，神出一迷。

背上又被魔氣劃開一道，他的卻似已覺不到劇痛，隻反微微一。

是誰給了他這把劍，又說了什麽？

這把劍長守。

為什麽是這個名字，難道是它最初的主人送給伴的？

因為長守正心，存念誠德，我以此劍贈你，希你也能用它，守住人間太平，滌天地正氣。

那人間，應該也包括你吧？我守住太平，也守住了你。

淚水奪眶而出，落在劍上，劍閃爍，在迷霧中炫目耀眼。

他想起來了。

他會來到這裏，是因為一把七星龍淵劍，一個龍深的人。

“多謝你。”他低聲道，手腕微振，一劍出，魔兵哀嚎碎。

多謝你幫我守住清明。

居高臨下，龍深清晰地看見被包圍在重重魔兵中的影，原本已瀕臨戰敗，在生死邊緣掙紮徘徊，意誌力以眼可見的速度在迅速消失。

他近乎冷漠地看著，心波在強大的魔氣侵蝕下，正漸漸減，趨近消失。

控製波卑夜幾乎耗盡龍深畢生的修為，若非他是半仙之，絕對無法支撐到現在，但也正因半仙之，波卑夜的反噬之力才越來越強。

他所有的意誌力都集中在製天魔上，再也分不出半點心神給冬至。

僵立不，眼角卻慢慢滲出鮮。

以代淚，非心頭至痛無法為之。

“你本出不去，也不可能殺了我。”龍深聽見自己如是道。

那是他的聲音，卻不是他的意誌，他甚至已經無法控製這軀。

“因為我就是龍深，龍深就是我，你就算殺了我，也會殺了他。”波卑夜的語氣充滿嘲諷，他隨手一揮，又是千萬魔兵從天而降，攔住冬至向上攀登的路。

淚從龍深半邊眼角緩緩流下，自英俊的麵容蜿蜒向下，在頜骨線條凝為珠，懸而未落，淒豔慘烈。

而另外半邊，眉眼彎彎，邪異詭譎，出世間所能想象到最惡毒的笑容，笑看眾生沉淪，掙紮無用，生不如死。

臺階之下，劍卻越來越盛。

龍深無法彈，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持劍用符，奇跡般再度恢複力氣，周旋於千軍萬馬之中，劍起劍落，斬盡世間魔。

雖然離得很遠，但他能看見，冬至此刻渾鮮淋漓，像剛從海中沐浴而出，鮮讓對方原本漂亮溫和的麵容也蒙上濃濃的淩厲殺氣。

他還記得，在火車上剛剛認識對方的形，那時候的冬至，與他邊所有普通人無異，好奇心旺盛，但又對無法解釋的古怪事抱有深深的畏懼，可還偏偏心大不自知，剛經曆了魔的危險，又隻跑到長白山上去玩，要不是正好遇上特管局的人，恐怕對方現在骨都涼了。

衝莽撞，又能隨機應變，也有一點逢兇化吉的小運氣，明明想象力富，心世界能草原跑馬，偏還要作出一副在他麵前小心翼翼的樣子。

但如果時倒流，一切可以重來，他會在火車上初次見麵時，就直接不假辭把對方趕走，會在對方一臉仰慕想要拜他為師的時候斷然拒絕，會在兩人產生更多羈絆之前，切斷那條線。

因為如果沒有開始，冬至就不會傷，更不必舍命陪他。

師父，這盒月餅，就代表我的心，希你以後每一年，都圓圓滿滿，開心快樂。

耳邊依稀響起這句話，龍深張了張口，卻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想說，我還有一句話，好像沒來得及與你說，但比起這句話，我更希，你以後每一年，都能圓圓滿滿，開心快樂，就這樣平凡度過一輩子，也沒有什麽不好。

迷霧逐漸被撥開，一道影隨劍起落，大開大合，魔兵在劍鋒之下紛紛隕落，化為齏。

深淵地獄之哀嚎不斷，回著恐懼絕的垂死掙紮。

但龍深知道，這是近乎回返照的奇跡，冬至的力本該已到極限，就算毅力使得他重新振作，也維持不了多長時間，不久之後，那人就會徹底神衰力竭，被黑暗吞噬淹沒，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出一個相同的靈魂。

他看見冬至一躍而起，人影與劍合二為一，如同長夜流星，朝這裏掠來。

但他的波卑夜非但沒有半分驚慌，反倒哂笑道：“你的堅持本是一場笑話，你救不了你自己，更救不了他。”

“我知道。”

冬至的聲音遙遙傳來，似在宇宙之外，又如近在咫尺。┇思┇兔┇網┇

“但我還有一個選擇。”

星輝爍爍，越來越近，亮得刺眼，龍深卻沒有將眼睛閉上，反而定定看著，看著那道劍越來越近。

如果這是你的希……

龍深忽然微微一笑，雖然眼角流著淚，這一笑卻足以令春山容。

他想，這也是我的希。

波卑夜的臉終於變了。

他知道冬至想要做什麽！

“四大開明，天地為常，玉帝上命，清三元——”

雷聲滾滾而來，伴隨著劍飛掠，震耳聾。

波卑夜揮手召來更多魔氣，但那些魔氣卻在劍與天雷麵前，不堪一擊，驟然破碎。

當深淵地獄不再純然為黑暗所籠罩，也就是深淵末日到來之時！

劇烈的震令腳下臺階寸寸碎裂，最終變無數石塊紛紛坍塌，又在半空化為魔氣，遇則滅。

波卑夜不再想要龍深的軀殼了，他想要回到永恒的沉睡裏去，哪怕再等上千萬年，也比神魂俱滅來得好，但他本無法離這副，因為龍深正用僅存的力量死死牽製住他。

“我可以放你們出去！”波卑夜終於忍不住怒吼。

但劍已至眼前。

霎時間，鋪天蓋地，從眼前蔓延開去，都為極致的白所籠罩。

龍深覺有人輕輕抱住自己。

師父，我無法把你救出去，隻能選擇與他同歸於盡。

聲音帶著腥的沙啞，不再是記憶裏的清朗和。

但有什麽關係，就算變一枯骨，也是他的冬至。

龍深覺自己似乎也出手擁住對方。

天崩地裂，深淵地獄在毀滅重造，而他們的也在這樣的巨變中不複知。

很快，不僅是，就連意識，也會被徹底吞噬，最終化為混沌。

……

天昏月明，海澎湃。

冬至覺自己在搖，隨著波濤起伏，搖搖。

驚濤駭浪之後，彌足珍貴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