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看著緩步而來的黃承彥，笑而不語。你一個到找圖紙造龍骨車的人，跟我說什麼聖人之道？你這聖人之道就是說一套做一套吧。不過，他最喜歡看這些名士裝了，因爲他更擅長此道。

果然，見孫策笑得曖昧，黃承彥也有些訕訕。

“將軍，不請我坐嗎？”

“阿楚姑娘，還不給你阿爹倒杯水，再給他捶捶背。你阿爹這兩天在外面奔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黃月英一聽，乖巧地給黃承彥倒了一杯，又跪到黃承彥後，起小拳頭捶起背來。黃承彥嘆了一口氣，隨即又意識到孫策話裡有話，連忙須而笑。“將軍這麼說未免太武斷了吧。我雖然沒什麼大功，小功還是有一點的。至蔡洲現在安然無恙，沒人來攻將軍。”

“是嗎？”孫策斜睨著黃承彥，似笑非笑。

“難道不是嗎？”

“若諸家擺出同仇敵愾的姿態，來奪蔡洲，或是與我談判，你纔算有功。現在嘛，他們一個個按兵不，如同一盤散沙，對蔡家、蒯家的遭遇視而不見，甚至沒意識到戰爭就在眼前，你有什麼功可言？”

“將軍……”

孫策擡手示意。“你想說什麼，不要著急，慢慢說。”

黃承彥張了張，最後還是閉上了，臉上的笑容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孫策看著他，歪了歪，也收起笑容，淡淡地說道：“被我言中了？”

黃承彥一聲長嘆：“將軍宛如親見。”

“現在知道我爲什麼讓你去了吧？”孫策舉起水杯，衝著黃承彥示意了一下。“天下人雖多，但是能像你這樣深謀遠慮而又能顧全大局的人卻很。書讀得再多，他們也是在草叢裡筧食的，只看到眼前的草籽和蟲，沒幾個人能擡起頭來看一看有沒有危險靠近，等大禍臨頭，他們纔會驚慌失措，俯就戮。”

黃承彥苦笑著搖搖頭。“將軍年老，慧眼如炬，等閒人豈敢將軍項背，我亦不能。”

“你太謙虛了。如果你真是這樣的人，我會讓你坐在這兒？”孫策無聲地笑了起來。“阿楚是個聰明孩子，與衆不同，觀而知父，你亦是個出類拔萃的智者，獨善其太可惜了。爲阿楚，爲荊襄百姓，也爲天下蒼生，出來做點事吧。”

“我？”黃承彥非常吃驚，覺得自己聽錯了。他剛剛四串聯，想集結荊襄豪強與孫策對抗，孫策卻想請他做事？這完全不合常理啊。“將軍，阿楚的母親，我的夫人，可是蔡家的兒。”

“我從兄的新婦也是蔡家的兒。”孫策笑笑。“放心吧，至現在，我還沒有拿蔡家開刀的意思。如果你們一定要與我爲敵，我再考慮也不遲。反正刀在我手裡，你說對吧？”

面對兼施的孫策，黃承彥無言以對。正在這時，一個親衛匆匆走了進來，附在孫策耳邊低語了幾句。孫策點點頭。親衛下堂，孫策又端起水杯，衝著發呆的黃承彥舉了舉。

“現在，我們可以回到那個話題了。你說造作乃工匠末技，我不敢茍同。我沒讀過什麼書，我只知道人可以不懂文章，但人一定要吃飯，要穿。倉稟足而知禮，這是務實，空著肚子彈琴，一日兩日還可以，七日八日，就算是聖人弟子也要苦的。聖人如果只是活在書裡，那只是一部分人的聖人，不是天下人的聖人。如果有誰能種出安期生的巨棗，或者養出吐不絕的神蠶，令天下無飢寒，就算他不想做聖人，百姓也會將他當作聖人一般供奉。”

黃承彥沉默片刻，只得點頭表示同意。他明白了孫策的意思，黃巾造反，是因爲無無食，這個問題不解決，說再多的道理都沒用。孫策不解決，也會有其他人、其他方法來解決，說不定比孫策還要殘暴，後果還要嚴重。別說他沒能說襄豪強團結一致，就算功了，也只是一時之計，不能長久。

權衡利害，於公於私，和孫策合作纔是明智之舉。更何況，閨連家裡藏的書都拿來了，這兩天又一直在孫策邊，可見對孫策了心，強行分開怕不太容易。

既然如此，那就搏一搏吧。

黃承彥擡起頭，衝著孫策微微欠。“我閒散慣了，恐怕幫不上將軍什麼忙。”

“不著急，你可以考慮一段時間。如果你願意的話，現在就可以幫我一個忙。”

“什麼事？”

“我想請你去一趟家父的大營，代我向他祝賀。”

“祝賀？”黃承彥愣了一下，突然明白過來。“孫將軍拿下樊城了？”

孫策點頭，微笑，不語。

黃承彥目瞪口呆。孫堅拿下樊城這麼大的勝利，孫策居然一點也不激。難道非要拿下襄城，他纔會有點興的意思嗎？這哪是一個十六歲的年，這簡直就是個城府極深的老者啊。孫輔跟他一比，簡直像個不懂事的稚子。

看來襄保不住了，荊州遲早是孫家父子的。

黃承彥一本正經躬領命。“這點小事我還是可以做的，我這就起程。”

——

樊城一片歡騰。

孫堅登上城樓，巡視全城，神態輕鬆中帶著幾分得意。今天的仗打得很輕鬆。當黃忠率領五艘戰船出現在沔水上，隔斷了襄和樊城的聯繫之後，樊城已經士氣大墮，唾手而得。孫賁、黃蓋同時出擊，僅僅半個時辰就拿下了樊城，黃祖束手就擒。

但是讓孫堅最滿意的卻不是拿下樊城，而是連劉表都請不的名士龐德公主來到他的大營。這讓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特地請龐德公登上城牆，與他並肩而行，讓那些俘虜看看他孫堅並不是一介武夫，也能和名士往來。

這些都是兒子孫策給他帶來的好運，先是廬江周氏，現在是襄龐氏、蔡氏，將來還有更多的名士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再也不用舉起手中的戰刀維護自己的尊嚴了。面對袁邊的那些豪強，他也不用自慚形穢，大可起膛。

就在孫堅心滿意足的時候，他突然發現龐德公有些走神，沒和他說話，卻盯著城外看個不停。他一時窘迫，正想說什麼，龐德公指著城外說道：“將軍，那是蔡諷的長婿，沔南名士黃承彥。看樣子，他應該是給將軍道賀來了。”

孫堅大喜，忍不住咧著，樂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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