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驀地睜開了眼睛。

睡夢中,似乎聽到了陌生人說話的聲音。

早上被耶娘拉著一塊兒去踏青，“巧遇”白肇初，兩人在護城河邊被迫看了一早上的人,灌了一肚子的風,鬧得頭疼，便說要回來睡會兒。

白肇初一切都依,說要回來便將送回府,送到門口白肇初就打算走了。

“阿白。”潛看著離去的背影,喚了一聲。

“嗯？”白肇初立即回頭，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期待。

潛想了想,道：“你耶娘不是來了嗎？我還沒去探過他們。他們……明日有空嗎？我早上去可好？”

白肇初有那麼一瞬間似乎沒聽懂潛的弦外之音。

當意識到潛這主的一步意味著什麼時，臉上的笑容瞬間綻放。

“啊——有啊有啊，什麼時候來都有空的！我，我阿耶阿娘也都一直很想見你！”

潛見還跟年在夙縣時一樣，一有點兒風吹草都容易激，這些年在博陵世家之間培養出來的貴氣，一下子然無存。

潛覺得好笑，手指在手背上敲了敲：“行，那到時候我去拜訪二老。”

“我來接你！”

“我有又識路,自個兒能去。你就在家等著我便好，別來回跑了,也不怕折騰。”

“不折騰！來接阿深姐姐怎麼能算折騰呢！”

潛看傻子一樣看：“行了,穿了這麼點出來也不怕凍著。快些回去吧。”

白肇初聽話地乖乖走了。

潛洗漱了一番打算睡個午覺。

其實回想這些年得到了很多，自從阿慎來到府，挖掘了在庖廚里的天賦之后，的人生全然改變了。

從不知該做什麼，為什麼樣人的迷茫中走來,又陷了另一個迷茫——

已經稱得上彩的生活，總覺得還了些什麼。

曾經以為的是與夢中理想之人共浴河的熱烈。后來手傷了，什麼活兒也不用干，在家里待著的這段時日，潛和自個兒聊著天，才明白，年時覺得誰都喜歡的東西就是好的，只有將旁人爭破頭的東西握進手里，便是功了，便是高人一等了。

其實不是的。

那些別人喜歡的，未必是想要的，也未必是適合的。

這一生所求，便是一個能好好說知心話，待在一塊兒多久也不煩的人。

知道一直有那麼一個人在邊，只是因為曾經認為自己“應該不是這樣”而拒人，據自己的求于千里之外。

現在明白了，何必和自己作對呢。

我什麼，就去抓住什麼，這便是我。

在想明白這點，且下定決心之后，潛便踏踏實實地睡了個午覺。

而后，便被驚醒了。

躺在床上，仔細聽了一下，的確聽到了一聲慘。

一下子坐了起來，想了想，這好像是家奴軒三的聲音。

軒三為什麼這樣？就好像……

潛心上一咯噔，拿來披肩套好，走出了院門，往聲音傳來的北院后門走去。

北院后門，軒三倒在地上，刀掉在他的手邊，而后門被人用力合上，呯地一聲極響，就像是直接撞在潛的心頭。

潛嚇得一哆嗦，立即退到了朱漆圓柱之后。

怎麼回事，為什麼軒三會死？

是誰在門外？

被派出去尋找唐見微的人還未回府，而府已經被近百位死士圍住。

狂涌的從沈繪喻的口中嗆了出來，阿難悉的那雙常常對笑的靈眼睛變得麻木，活氣于沈繪喻眼底慢慢消失。

這是阿難活了快六年，從未見過的場景。

“阿沈！”阿難的喊聲讓倒在地上的沈繪喻眼睛了一。

太好了，阿沈還活著！

不能就這樣丟下好朋友！

沈繪喻用破碎不調的聲音道：“……快，走……”

吳顯意再次看向阿難，這個長得和懸極為相似的小孩兒。

阿難快步奔向吳顯意，吳顯意睫微微閃，手里的刀指向阿難，只要輕輕轉手腕，就能在這小孩兒的脖子上開出一個足以致命的傷口。

沈繪喻不能也難以開口，焦急的眼淚匯聚在眼睛里。

就在阿難要進到吳顯意砍殺范圍時，阿難突然掏出了個事，對著吳顯意的臉用力砸過去。

吳顯意抬手一斬，那東西被斬碎，隨即一陣惡臭漫天蓋地，讓忍不住嗆了一下，掩住口鼻偏過頭。

阿難趁機拉住沈繪喻，要將救走。

沈繪喻被阿難這麼一拉還真拉了起來。

阿難大喜，阿沈還有救！阿沈不會離開去天上的！

誰知沈繪喻就起來了半步，隨即又跌了下去。

阿難想要將撐起來，想要扛著走，可是阿難這麼一點點大，本辦法做到。

阿難都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急哭了，看沈繪喻眼皮往下沉，一直在著沈繪喻的名字，不想睡去。

沈繪喻用最后一丁點兒的意識，對阿難笑了笑，艱難地留下最后四個字：“好、好……長大。”

隨后便倒在地上，徹底不會了。

吳顯意將袖子一掃，徹底將花屎彈的氣味揚開，走向還握著尸手的阿難。

阿難抬頭看著吳顯意，再次看見了手里拿著的那把刀。

無論叟，盡殺之。

這是吳顯意今日來府的目的。

若是還有一個人活著，死的便是整個吳氏宗族。

此時的吳顯意不是一個人，而是瀾氏的一把刀，一柄骯臟的兵刃。

這一切來得太快，還沉浸在節日午后懶洋洋睡夢中的府，本沒能反應過來，滅頂之災已經近在咫尺。

吳顯意打算一刀斬下阿難的腦袋，沒有痛苦，很快就結束了。

但這一刀斬了個空。

不知從何而來的季雪看準了機會，不顧危險沖出來一把抱住阿難，將扯進了自己的懷里，顧不得已經沒了靜的沈繪喻，將阿難整個人裹進自己的懷里，全然不敢往后看，拔就跑！

府的家奴們全都看到了，方才這闖府中大開殺戒的惡賊如何在瞬息之間斬殺了沈繪喻。

沈繪喻在府上下功夫可謂屈指可數，平日里沒教導家奴們武藝。

如今沈繪喻竟這麼輕易就被殺，可想而知來者的強悍。

路繁和幫派兄弟們不在，明知道上前便是送死，但家奴們為了保護阿難顧不得生死，持刀上前抵擋，為季雪爭取時間！

季雪抱著阿難從前院大門力往前廳跑，阿難道：

“季雪姨姨，機巧！”

“我知道！”季雪便是沖著機巧去的。

阿難之前就教了，娘將整個府改造過了，院子里都有單獨的防護機巧，只要開啟，每間院子都可以為一個絕對安全的閉空間，外人無法闖。

而前廳的立柱上還有一個控制外墻和地面的總按鈕，只要府陷危機，開啟機巧，整個府便會套上一個刀槍不的鐵殼，且所有的花園里機關重重，陌生人闖，必死無疑。

前廳是府人最經常逗留的地方，所以懸將總布局按鈕放在了此。

誰能想到，暴-徒會出現在安詳的午后，殺機盡現時，前廳空無一人。

季雪抱著阿難向前廳狂奔，便是要去開啟機巧。

只要機巧開啟，便能將那惡鬼阻擋下來！

前廳，是此刻距離們最近的保命之地！

季雪從未跑得這麼快過，一邊奔跑一邊呼喚，讓府其他的家奴快些馳援！

此刻的季雪才深刻地悟到府有多大。平日里從大門口慢悠悠地踏過雅致的青苔石板路，和紫檀、秋心們隨意聊聊天就能走到前廳，如今竟這般遠！

季雪火急火燎地狂奔，心修剪培育的青苔被踏得七八糟。

懷里的阿難一雙眼睛過的肩膀向后看，突然大一聲：“刀！”

阿難的聲音就像是一擊重錘，狠狠敲在季雪的心尖。

季雪猛然一，被青石板路絆了個正著，將將要跌落的時候左肩一陣陌生的涼意穿肩而過，季雪幾乎是出于本能，立即將懷里的阿難推了出去。

季雪跌到在地，阿難往前滾了好幾下，暈乎乎地起不來。

吳顯意當空投擲的長刀貫穿了季雪的左肩頭，只差一點點就傷到了阿難。

這是的拿手好戲。二十步之的距離，投擲出去的長刀幾乎和弓-弩同等威力。

若不是季雪慌之下被絆倒，這一刀必定準無誤，穿心而過。

季雪伏在地上，艱難地支起上，豎在后背上的長刀隨著的作微微一晃，劇痛教不住低。

從未想過世間還有這等無法忍的痛楚。

低頭看了一眼前沾的刀刃，再抬頭看，十步之外便是前廳。

“阿難……機關……”季雪指著前廳。

阿難手臂劇痛，此刻聽見季雪微弱的聲音，往前廳的方向看，站起。

吳顯意大步踏出堆的尸山，見有個家奴往前廳跑去，似乎沖著某樣東西去了。

吳顯意知道懸對于機關頗有些造詣，這府或許有可開啟的暗。

腳下生風，路過季雪之時將后背的刀猛地一拔，季雪驚魂一，噴濺滿地。

吳顯意抬手又是猛擲，家奴直接被穿而過，距離機關只有最后一步。

沖天的腥味彌漫在府，吳顯意腰間的三把刀，還有兩把迄今為止沒有出鞘。

回頭找阿難的影時，突然和一個悉的面孔對上了。

紫檀站在和阿難中間，難以置信地看著滿地的尸，和流滿階的院子。

以及……趴在地上面無，上半被浸的季雪。

紫檀渾都在控制不住地發抖，昏天黑地的暈眩之后，努力將自己控制住。

眼前的吳顯意，是悉的。

曾經這個人天天往唐府跑，對唐士瞻和蘇茂貞畢恭畢敬，對唐家的下人也都很溫和有禮，唐府所有的人都很喜歡。

如今，就在當初殷勤來往的院子里，這個人竟大開殺戒。

“吳顯意……”紫檀眼淚噙在眼中，質問，“你奪走三娘的家人一次不夠……還要奪走第二次嗎！”

吳顯意聽罷，將刀從家奴的嚨里拔-出來，隨即，出了第二把刀。

雙手持刃。

紫檀生生地退后了半步。

吳顯意雅致的竹青衫已經被染了，臉龐上帶著不知來自于誰的點。

似乎在看著紫檀，又似乎眼睛里空無一。

此刻的吳顯意宛若一只什麼都看不見，什麼也聽不進去，不會思考，只會殺人的厲鬼。

開啟機巧的按鈕就在吳顯意后，可短短的這一步因為的存在，就是銅墻鐵壁，無法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