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雪山,天寒地凍,連吃的都只有一袋炒豆而已。
胡員外張口結舌,囁嚅道:“還能找什麼事做,閉目等死而已。”
“哈哈......”顧判大笑,“我們於是便開始數冰柱。”
“六十三冰柱,二十七長,三十六短,郭俠數了十六遍,燕俠數了四十遍,還有一位王王俠,卻只數了三遍。”
胡員外長長呼出一口酒氣,“真是出乎預料的答案,諸位俠真是中人,只是,王俠爲什麼只數了三遍?”
顧判收了笑容,很認真地道:“因爲王俠最怕孤獨寂寞,所以他不敢多數,要把那些冰柱留著慢慢的數。”
“呃......”
胡員外呆愣許久,才癡癡問道:“那顧先生你呢,數了幾遍?”
顧判又是大笑,似乎開心至極,“我嗎,一遍都沒有數。”
胡員外再次呆住,將自己代到故事之中後,甚至覺得不數冰柱都會憋到發瘋:“在那種環境下,先生不去數冰柱,竟然不會覺無聊嗎?”
顧判端起酒碗一飲而盡,湊了過去低聲音道:“不,我更無聊,所以呢,我就把那袋炒豆藏了起來,不給他們數,自己一個人的數。”
胡員外這次直接把酒罈拎了起來,“當浮一大白,當浮一大白啊!”
他咕咚咕咚大灌一通,呼出一口酒氣道:“本人喜看雜書趣聞,倒是都沒有顧先生所經歷的事有趣,尤其是以往看的那些正史典籍,更是無趣至極,沒有一點味道。”
顧判眼睛一瞇,卻是擺擺手道:“員外這就錯了,史惜墨如金,或許一件在當時天大的事過後,所留下的僅僅是隻言片語而已,我們這些個外人,不臨其境的話,又能從中看出多東西?”
胡員外喝了一口酒,正在琢磨顧判話裡的意思,便聽到他又接著說了下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朝堂的地方就有紛爭,有徵伐的地方就有各種謀詭計,但是,在史書典籍上面,員外又能看得到多人的名字呢,就說員外之前對我提到的書院老師,那位被你推崇備至的人,已經做到了統轄一郡的郡守職,跺一跺腳就能讓方圓數百里不止的大人。”
顧判說到此停頓一下,抿了口酒,認真道:“員外可以想一想,若是再過百年千年,他能否在史書典籍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又能讓萬千衆生都還記得他嗎?”
胡員外一下子愣住,許久後才悠悠嘆道:“很難,若沒有滔天際遇,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這就是了。”顧判哈哈大笑,又舉起了酒碗,“所以說,我們這些俗人,還是喜歡做這些吃酒吹牛的俗事,高興就好。”
以故事佐酒,每每就要當浮一大白,胡員外連菜都忘了多吃幾口,到了最後自然是醉意上頭,幾乎都要扯了晾的竹竿作劍,舍了家產與顧判一同浪跡江湖。
第二日,顧判一早趕了野狗出門,待到午後返回時,纔看見腳步虛浮的胡員外從馮村正家裡出來,寒暄談幾句後送他上了馬車離開。
接下來一連好幾日,他都會在一大早外出,然後又在夜前返回,將打來的獵送於村民分食、製。
某日正午,顧判將幾日來最爲富的收穫丟給小廝去收拾,一個人鑽進了自己的小屋閉門不出,表平靜淡然,再沒有那夜酒宴上表現出來的放浪形骸。
在這座平靜的小村歇息了一段時日後,他準備這幾日就離開了。
若是沒有隨時可能降臨的危機在心頭,他或許還可能在這民風淳樸的鄉村再多住些時日,只可惜,他們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若是一直留在這裡,給他們帶來的便不僅僅是獵,甚至還會有無法想象的危險。
得知顧判將要離開,馮村正並未多做挽留,只是一連擺了兩天的酒宴,給他送行。
第二日剛從馮村正家中喝完酒出來,顧判回到住,先是暗自唸叨了自己幾句懶惰拖延狗,便乾脆利落回屋關上了房門。
他剛要上牀小憩片刻,外面卻忽然傳來小廝的喊聲。
“顧先生,胡員外前來找你了。”
小廝從院門跑來,向顧判通稟一聲。
幽榭鎮的胡員外?
這讓顧判稍微有些驚訝。
他和胡員外只不過是那次在村正酒宴上見過一面,雖然當時聊的很嗨很開心,其實他們連點頭之都算不上,更多的卻是見過一面後,便各自消失在茫茫人海再不相見的陌生人。
那麼,胡員外這次忽然再來到馮連村,而且是不打招呼就徑直找上門來,到底有什麼事?
不過來者是客,反正他今日也不打算離開,就只和這位鄉紳喝喝茶聊聊天也好。
不多時,穿著一棉袍的胡員外便坐在了會客廳。
然而更讓顧判有些疑的是,他不是一個人拜訪,竟然還帶了一位約二十許的年輕貌子過來。
“咳咳……顧先生,冒昧前來,不知道有沒有攪擾到先生清淨。”
胡員外看起來神似乎有些不太好,眼窩深陷,面也有些發青,就像是很多天都沒有休息好一樣。
“無妨。”顧判微笑著給兩人斟滿茶水,“我這人別的不多,就是空閒很多,員外能來找我品茗談天,也算是解悶了。”
胡員外回頭看了一眼,站在他後的年輕子驀地驚醒過來一般,取出一隻比掌略大的盒子,上前一步恭恭敬敬放到了桌上。
“是我的妾室小蕓……初次拜訪先生,一點小小的見面禮,不敬意。”
顧判便又有些驚訝,無事不登三寶殿,無故送禮將求人,胡員外這是在求他辦事?
要知道,他現在扮演的份既不是異聞司參事,也不是顧百戶,只不過是個故作高深的教書先生而已,那麼,這位跺跺腳就能讓幽榭鎮晃三晃的胡員外,究竟有事能求到他頭上來?
難道這人看穿了他的真實份,想要借他的面子謀個出?
不,就算是胡員外火眼金睛,那麼他就算要謀出,找自家書院的老師豈不是更好?
顧判搖搖頭,將這個不負責任的可笑猜測否決掉,乾脆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就等著對方沉不住氣先開口。
不過,他並不是什麼都沒做,相反還直接從桌上拿起了那隻木盒,面不改就當著胡員外和年輕子的面打開。
哦?
竟然初次送禮就這麼大的手筆?
深深看了一眼,又手進去了之後,顧判又將蓋子合上,卻並沒有還回去,而是就放在自己手邊,不時挲著盒子表面的雕飾紋路。
盒子裡裝著的除了幾張銀票外,還有一塊玉佩,而且絕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價值萬金的上好老料雕,再經過不知道多年的養護沉澱,纔有了現在的這種澤。
更重要的是,他從玉佩深覺到了一熱流,就連丹田的真氣,似乎都活潑了幾分。
這份見面禮很重,非常重,重到連他這樣對古代銀錢沒有太大概念的人,都有些不釋手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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