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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英華》 第七十八章 土豪不立于危墻之下

鄭芝龍雙眸如炬,閃爍著與他實際年齡有些不相襯的明。

大哥,阿珠姐姐,目下雖有月港開關,但大明仍止貨主與倭國直接通商,倭人要明貨,要麼在寧波雙嶼島販私,要麼繞到澳門通過弗朗基人轉一手。所以販去倭國的貨,我們得按照五倍于本錢的數字來定價,多打些余地。故而,這些煙袋,普通的,也得要二三兩銀子,好些的則要七八兩。”

思齊瞇著眼睛道:“這個價碼,倭人不會覺得貴。他們其實一直推崇唐風宋韻,那些得起上品煙的,也用得起昂貴的飾,還附庸風雅、互相攀比。再說,倭國目下四都有銀礦,白銀正是越來越不稀罕的時候。”

鄭海珠也在心里算了算。

如果比照江南地區的米價和匠人工錢,如今萬歷末年一兩白銀,大概相當于后世上海千元左右的購買力。

按照鄭芝龍所報的價格,一只些的煙袋大約相當于后世某些奢侈品牌門級包包的價格,的確不會讓日本有錢男而卻步。

事實上,鄭海珠還認為,這定價低了呢。

須知幾百年后,某些歐大牌的包包,本只是專柜標價的十分之一,還沒什麼技含量,都是工業流水線產品。

而刺繡煙袋,可是我們大明巧匠純手工制作的,屬于非質文化產,此世被日本人招工去海豹皮的印度沙拉工匠,哪里做得出來?

坐在鄭海珠對面的思齊,顯然也覺得,這類貨有得做。

他略一思忖,拍板道:“阿珠,上回你與我合買的香藥,六千兩白銀,獲利差不多一倍,我再投八千兩,湊齊二萬兩,回頭換南京、蘇州、杭州都能通兌的匯票,放在南匯咀的唐伯那里。這筆錢,你在江南配貨,煙袋、荷包、扇子,還有倭人穿木屐時所用的二趾棉,你看著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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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終專注傾聽的鄭芝龍,此時自告勇道:“大哥,我歲數小,可充作唐伯的子侄,不惹眼。往后有些上岸聯絡之事,也請大哥派給我,好教小弟歷練歷練。”

能與鄭芝龍組團隊,鄭海珠當然求之不得,馬上助攻道:“一今日上岸聯絡之事,就做得不錯。”

思齊見阿珠對這小兄弟滿意,遂也欣然點頭道:“好,一,我與你回平戶,一同稟過李頭領。”

鄭海珠聽思齊說話,三句不離李旦和日本平戶,咂著,起碼這兩年,思齊應還未開始考慮變換主場、自立門戶。

于是試探道:“對了大哥,我看你和一,都戴著十字架,你們是否與松江的教民一樣,信奉上帝?”

思齊抿一口酒,口的十字架,輕描澹寫道:“若說信,我們跑海之人,還是更信媽祖娘娘。戴這個銅架子麼,是為了與倭人應酬而已。自與弗朗基人通商后,倭人里的不、武士,乃至大名,都了洋教。”

鄭一則坦誠道:“我一出生就了洗,舅舅讓我的洋教。不過在澳門,我常見到信天主的倭人和信禪宗的倭人,一言不合就拼刀拼劍的。”

鄭海珠心道,小兄弟真不錯,好比見人瞌睡遞枕頭,你提的這一茬,正是我要借題發揮的。

的面于是凝重起來:“大哥,一小弟,我這一回在月港,聽紅夷人說,德川將軍要收拾國的各個修道會,驅逐傳教士,你們會被殃及嗎?”

思齊目一凜:“怎麼,紅夷人已經能進到海澄縣了?”

“是的,他們似乎在澳門壁不小,但福建這邊,對他們開了個口子。”

“哼!”思齊忿忿道,“這些紅夷人,比弗朗基人還會興風作浪。他們為了能進倭國的各個港口,派人給德川家一船船地送禮,還承諾只買賣貨、不傳教。德川前幾年就對弗朗基人的修道會們很不滿,怕他們發展太多倭人作教民,搖了他的江山。現下有紅夷人挑唆,幕府正好狠狠地收拾弗朗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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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海珠“哦”一聲,又問:“大哥和李頭領,站弗朗基人?”

“我站他們作甚麼,”思齊口氣緩和了些,“我們只是怕,此舉會殃及在平戶信教的福建人。再者,弗朗基人也好,信教的倭人也罷,與我們福建海商都已經做了多年生意,關系盤錯節,若他們被斬草除,我們的買賣必也造重創。”

“那我們就離開平戶啊。”鄭芝龍突然提議道。

思齊瞥他一眼,出老大哥判定小兄弟過于天真的神,笑道:“一,你以為這是挖貽貝麼?這塊礁石不行,就換一塊。在平戶,義父旗下,就有三十幾條大船,五六十家鋪子,一千多男丁,還不算他們的家卷。他在彼苦心經營二十幾年,如何能說走就走?”

鄭海珠聞言,思齊的目出一喟嘆之意。

“怎麼了阿珠?覺得我優寡斷?”思齊敏地問。

鄭海珠搖搖頭:“不是覺得你優寡斷,而是在想,我們可不可以看得更遠。倘使李頭領整支船隊無法即刻,起碼大哥可以先帶些兄弟去探探路啊。”

抬頭,見金烏墜落山頭,便指著那晚霞綺麗的天空道:“大哥,此時此刻坐在我們這條小沙船上,已經看不見太,但若我們在山那邊,仍能見到紅日耀大地,對嗎?”

思齊悵惘道:“大明沒有我們的容之地,呂宋、滿剌甲諸島又早已為弗朗基人所占,我們能去哪個山頭呢?”

“去臺灣。”

“臺灣?”

聽鄭海珠果決清晰地說出這個地名,思齊和鄭芝龍一臉困

“就是元時的琉球,嘉靖爺的時候稱作東番的,在澎湖東邊。”

思齊恍然大悟:“你說的是笨港嘛。它怎麼苔臺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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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海珠解釋道:“大哥去國已久,一遠在澳門,難怪不清楚。朝廷近年已稱呼那片島嶼為苔灣。因島上土民自稱家園為‘臺窩灣‘。”

思齊雙抿,似在認真思索鄭海珠的提議。

鄭芝龍則好奇地追問:“阿珠姐姐怎會想到臺灣?”

鄭海珠誠摯道:“枯坐井底的話,搜腸刮肚也想不到呀。還不是因為出來走,聽華夷海商們都提起那片汪洋中的島嶼。此番在海澄縣,我亦問了牙商,他們說,紅夷人竟已登陸那里,還從那里抓過土人去南洋做工。”

思齊聞言,眉間的川字紋更深了。

鄭芝龍啐道:“紅夷人果如大哥所言,稱霸四海的野心只怕遠在那些弗朗基人之上。”

鄭海珠瞅著眼前兩個男子嚴峻的面容,心道,遠不止于荷蘭人呢,還有英吉利、法蘭西、俄羅斯、日本,以及利堅……一個個都會洶洶而來的。

中國擁有如此綿長的海岸線,倘使沒有強大的國力,好比林中羊,只能落眾勐之口。

除非自己也變威武的蛟龍或麒麟,雖不屑與豺狼虎豹為伍,但能自保屹立不倒。

不論蛟龍還是麒麟,都要積極出擊,踏海蹈波,占據海上軍事與貿易的要沖。

其實在那個平行時空,思齊和鄭芝龍就是最早一批因為不能忍日本當局迫害而前往臺灣的福建華商,要不怎麼思齊被稱為“開臺王”,鄭芝龍更是建立了足以與荷蘭東印度公司抗衡的臺海貿易帝國。

鄭海珠此世想做的,無非是盡早使、鄭二人在有所籌謀的前提下赴臺,而不要在七八年后才倉皇離開日本,南逃寶島。

只聽思齊果然沉著開口道:“阿珠說的,仔細想來,或許真是一招活棋。笨港本就有些漢人先民的后裔,我們過去,他們肯定不會像見到紅夷人那般有敵意。至于當地的土人……”

他剛說到這里,忽聽船頭一個水手銳聲道:“大當家,那,那不是國助爺和我們兩個兄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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