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毽子總算做好了！”

圓姐兒瞠大了眼睛，看著穆珩手里那只毽子。

這只毽子的底座用幾層布糊，中間還塞了兩枚銅錢，一把油亮的被在底座上，除了針腳得歪歪扭扭的之，倒也挑不出別的病了。

穆珩可是連做了好幾次，才總算是得了這麼一個能看得過眼的毽子。

將毽子拿在手里晃了晃，油亮的隨之舞，穆珩心里的就也油然而生。

就像圓姐兒所說的，總算是做好了啊！

再不做好，他們一家三口以后可能就再也吃不下了。

穆珩把毽子遞到圓姐兒面前。

明明只是一只毽子，但圓姐兒卻仿佛是得了什麼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地從穆珩手里接了過來，心里也充滿了驕傲。

的毽子是父親親手做的呢！

圓姐兒沖著穆珩甜甜一笑：“謝謝父親，我這就踢給您看！”

四歲的皮囊里裝了十歲的靈魂，圓姐兒踢起毽子來，靈活得與這小小一團的子一點也不相符。

一邊踢，的里還念著謠。

“一個毽兒，踢兩半兒，打花鼓，繞花線兒，里踢外拐，八仙過海……”

前踢后踢，左踢右踢，花樣多得讓人眼花繚。

最開始還只是穆珩一個人在看著，很快立雪堂的丫鬟婆子們便不由自主的將目落在了在游廊里踢毽子的小姑娘上，夏日的斜著照進游廊，也照在了小姑娘的上，隨著毽子輕盈的跳躍，在暗替之間，小姑娘宛如從天而降的靈。

“七十八，七十九……”

不自覺的，眾人都開始幫圓姐兒數起數來。

姜嬈倚在正房的門口，看著這樣一幕，只覺這大抵就是歲月靜好的模樣。

但沒等圓姐兒踢到一百個，這樣的歲月靜好就被一聲突兀的呵斥給打斷了。

“穆珩！”

聲音來自孫氏。

孫氏向來自持份，即使是炎熱的夏日，仍穿著一件極為突顯端莊的立領廣袖褙子，下面則是大紅遍地金的馬面，隨著的走，角劃出一道道火紅而凌厲的弧度。

這是大白天，立雪堂的院門并未關上，守門的婆子又被圓姐兒吸引了注意力，以至于孫氏都進了院子都沒人注意到的存在。

正歡快地踢著毽子的圓姐兒被孫氏的聲音嚇了一跳，腳上的作一慢，原本能接住的毽子就這樣落在了地上。

眾人都反應不及，這偌大的立雪堂由此變得雀無聲。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穆珩面上那充滿溫的笑容閃到眼了，孫氏只覺一怒火沖天而起。

在眾人的安靜中，孫氏的聲音顯得格外的尖利刺耳。

“下人告訴我你在做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我原本還不信……”指著院子里的東西，滿臉怒容：“你不是要參加明年的春闈嗎？現在離著春闈還有幾日，你竟如此憊懶，你這是在玩喪志！”

玩喪志！

這幾個字在立雪堂里回。

一眾丫鬟婆子們大氣也不敢出，穆珩則沉下臉。

他并未搭理孫氏，而是來到圓姐兒跟前，俯將掉落在地的毽子撿起來放回圓姐兒的掌心。

圓姐兒連忙拿好了，又仔細打量了一陣，直到確定這毽子好好的，才可算是松了一口氣。

穆珩安般地在圓姐兒頭上了。

被無視的孫氏只覺心中的怒火猛然發出來，讓一時失去了理智。

甩開扶著的丫鬟的手，孫氏以此生最快的速度沖到圓姐兒跟前，抓住圓姐兒手上的毽子就朝著院子里用力砸了出去，毽子在地上翻了幾個滾，油亮的也染了些塵土。

“你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然為著哄孩子高興做些下賤玩意兒！”

明明說的是穆珩，但孫氏那沉的目卻落在了圓姐兒的上，眼里的厭惡讓圓姐兒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好幾步。

仿佛回到了重生之前，每次見著祖母總會從眼里看到這一樣的厭惡。

就仿佛，不是祖母的親孫，而是的仇人一般。

也因為想到了前世那些事，圓姐兒皺著一張臉，兩條眉也擰了一個結。

穆珩連忙把圓姐兒抱起來，輕輕拍了拍圓姐兒的背，直到圓姐兒僵的小子重新下來，這才看向了孫氏。

“二嬸，我看您似乎是忘了自己的份，這里是立雪堂，做二嬸的管到了侄子的房里來，您這手……是不是得太長了？”穆珩的聲音冷得似是能掉下冰渣子來。

孫氏一窒。

這一刻，的耳邊回響起了上次姜嬈說手特別長的戲謔之語。

被姜嬈這樣說，孫氏憤怒歸憤怒，但也只是憤怒了，可現在連穆珩也這樣說，孫氏只覺難堪得像是被人狠狠給了一掌。

再一次深刻的意識到，現在的穆珩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一心只期待著能看他一眼的孩子了。

他已長大人，已娶妻生子，甚至已經不是的兒子。

孫氏心中莫名就有了些悲意，但很快，那越燒越旺的怒火便將那點悲意給了下去。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孫氏怒聲道：“就算你如今已經……但我怎麼說也是你親娘，我也是關心你，不忍心見著你玩喪志平白沒了前途！”

穆珩目沉沉地看向孫氏，“二嬸，我的前途您從前沒上過心，今后也不必再心，既然您現在只是我的二嬸，就請您記好自己的份，說的難聽一點，我的榮辱與您和其他人都沒有任何的關系，我過的好，你們沾不了，我過的不好，也絕不會連累到你們，所以，請二嬸下次不要再盯著立雪堂的靜了，行嗎？”

孫氏捂住口。

便是知道穆珩要把自己過繼到長房去時，都沒有現在這樣難。

那時氣歸氣，但心里還有“打斷骨頭連著筋”這種想法，想著就算穆珩過繼到長房去了，但也只是名義上而已，他是從肚子里出來的，難不還會因為一個死人而與這個親娘生分了嗎？

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卻是容不得孫氏這樣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