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為眼前的孟姓老祭酒太像普通的退休老頭了，趙戎差點忘了他是林麓書院六君子之一。

六人僅在山長一人之下，皆是林麓書院上層結構中的頂梁柱。

雖然像闕這樣的小洲，儒家書院的六君子不可能真的全都是實打實的‘君子’份，有些只是領個象征的虛銜。

但是能走到這個位置，還能悠哉養老的，哪里是等閑之輩。

短短一息間,趙戎展一笑，毫不猶豫的點頭，“沒錯，祭酒先生真是慧眼如炬，料事如神。”

“行了可以了等會兒再夸，所以說，你知道那里面有什麼了？”釣魚的老祭酒不如山。

趙戎一時拿不準他問的“那里面”，到底是“哪里面”？

是指正冠井呢，還是指正冠井水，抑或是指更深的地方。

趙戎沒糾結，直接道:“正冠井水里面有龍氣，而正冠井里面有什麼，在下不知道，但祭酒先生八是知道，難不那里面養了條真龍不……”

他選擇攤牌，最后一句話是玩笑語氣，但眼睛卻是一眨不眨盯著釣魚的老祭酒表。

可惜老人什麼表也沒，只是點點頭說：“所以你需要的是龍氣對吧。”

趙戎頷首：“沒錯。”

老祭酒沒有問趙戎要龍氣干嘛，這是二人一老一小倆狐貍的默契，一個不再追問正冠井里有什麼,一個也不去探究他要龍氣做什麼。Μ.166xs.cc

“要多。”

“多多益善。所以祭酒先生,書院可以給我多正冠井的井水。”

老祭酒搖搖頭。

趙戎皺眉：“沒有？”

老人微笑糾正，“你需要的并不是正冠井的井水，你需要的其實是龍氣，對否。”

“對，但正冠井水里面有龍氣,所以我需要……”趙戎話語一頓,有些恍，“所以祭酒先生的意思是說……書院能給我其他東西，有龍氣的東西？”

老祭酒點頭，“這是老夫給你的建議，井水里面的那一點龍氣沒什麼好稀罕的，何必浪費一次補償機會在這上面，想要龍氣，途徑甚多。”

趙戎正襟危坐，拱手鞠躬，“先生教我。”

老祭酒把那魚竿遞給趙戎，后者立馬接過，老人微笑授之以漁：“正冠井水老夫正好新得了一些，直接私人贈你了。但是一次書院承諾的補償，當然要用在刀刃上，老夫去為伱申請一次‘登六樓’的機會。”

趙戎剛準備謝老人的慷慨解囊，就又被他后面一句話吸引注意力。

“登六樓？祭酒先生是指書樓的六樓?”

老祭酒點頭，“沒錯。”

“六樓存放的不是書院前輩與師兄們的詩詞文賦嗎？”聽說里面的品詩詞林琳瑯滿目。

“六樓不僅收錄林麓儒生的文章華,也收他們功績名就的紀念。”

“對我有用的是哪一者？”

“兩者，都有用。”

“前者我懂,后者我不理解,有何用，瞻仰前輩們的功績？”

老祭酒瞇眼長嘆道：“你小子和大多數學子一樣，還是沒有意識到，林麓儒生份能夠帶給你們的最重要的東西，不只是優渥無憂的求學條件與深厚的師資，還有遍及九洲的師兄人脈與前輩福澤。”

“林麓建院千年，弦歌不絕，一代代儒生在這兒求學，立志，悟道，出師。且不說其中最出彩者名揚天下、弘道九洲的壯舉，是說那習得屠龍扶龍后，在那一座座山下王朝匡扶社稷挽大廈于將傾的前輩師兄，你可知有多？”

趙戎搖搖頭，“應當很多。”

“山下最純的龍氣，就在帝王家。一座座王朝一條條龍脈，不知讓多氣士與家垂涎。”老祭酒淡淡道：“你的那些前輩師兄屠龍扶多了，不知接過多開國帝王或中興之主，他們與旁之自然也帶上了不天子龍氣，而在以往，我們儒生對于這些龍氣卻是興趣不多。”

趙戎愀然，想起了在終南國推進改革的思齊儒生林文若，還想起了不久前他在祭月山替李闕封禪圓滿后，小皇帝上沖破云霄的帝王龍氣。

當時趙戎已經可以氣了，能到李闕上龍氣的吸引，但是他卻未取分毫。

離開大離后，本來以為是再難有這種罕見機會了，然而現在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趙戎起行禮，正容，“多謝祭酒先生點撥，令在下醍醐灌頂。”

老祭酒不在意的擺擺手，直接拍板：

“那就這麼決定了，老夫贈你些井水，你這幾天先湊合用著，在這期間老夫會替你上報書院，申請進六樓觀一次的資格，不過流程可能會稍微慢點，書樓六樓乃是書院重地，需要山長點頭。”

“不過應該問題不大……六樓那些你前輩師兄們帶回來‘臭顯擺’的榮譽件，到時候你隨意取用，反正擺著也是擺著，書樓的先生們原本就嫌它們占位置，卻沒想到撞到了你，竟能為你所用，你那些前輩師兄們若是知道了，估計會欣，說不得還會攀比起來，讓你這后生稱量稱量誰沾的帝王龍氣更多。”

老人笑呵呵，趙戎也忍俊不。

再無其他事，老祭酒取出一批正冠井的井水，全是用手掌長的竹筒分裝，總共二十一瓶，讓趙戎微吃一驚，沒想到竟這麼多，不過念及老人份，他便也沒懷疑，白日被倒掉井水的疼惋惜，頓時淡了不，再加上此行又尋得一條獲取龍氣的途徑，趙戎心滿意足的準備離開了。

走前，他還向老祭酒真誠道了聲謝。

老人云淡風輕的擺擺手，又忽然道：“下次別空手來就行了。哪怕寫副字什麼的送過來都是好的。”

趙戎一本正經的點點頭，“下次一定！”

趙戎走后，聽軒一樓安靜了下來。

一直淡然垂釣的老祭酒，回頭看了眼門外，接著他隨手把魚竿一丟，立馬從袖中掏出一壺蘭茶，悠哉的倒了杯。

二樓緩緩走下來一位儒衫雪白的先生。

老祭酒頭也沒抬，他只是有些不舍的品了口蘭茶，‘吃人短拿人手’的他嘆息一聲：“還是小朱你煮的茶好喝，只可惜，要是留點正冠井水給老夫泡茶就更好的。”

在二樓撐著下含笑聽很久了的先生學著某人一本正經的點點頭：“一定下次！”

老祭酒無奈，轉頭看了眼那傻小子提著井水離去的方向：“還有下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