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掠過,渾被淋又提不起真氣的李青君微微有些發抖,秦弈視若無睹,沒有任何照顧一下的意思。
李青君也咬牙堅持著寒冷,拎起地上的兔子:“我給它灌了我自帶的毒藥,用你所謂解百毒的藥丸本解不了。給我個解釋!”
秦弈笑了起來:“山腳賣藥,只對此山,外面帶來的毒素與我何干?來個非洲豬瘟難道也賴我啊?”
李青君自過濾了聽不懂的非洲,怒道:“就知道你要這麼說,那麼你可有能耐解它的毒?解不了就是個毫無藥理的騙子罷了。”
秦弈接過兔子,發現兔子渾僵如鐵。
“它中的本不是毒,而是一種致如金石的方,人若戰時服用是有益的,只是有點後癥。”秦弈隨手把兔子一丟:“半個時辰藥效自散,還要我解個什麼?讓我給它活絡筋骨,消弭後癥?我看算了吧,的其實好……”
李青君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說白了是自己任,氣憤哥哥名義上陪尋仙,實則另有盤算,使得興致的尋仙之旅彷如兒戲。氣不過,故意想證明一下哥哥的錯誤。
可看起來……哥哥是對的。
這金石散正是國師東華子所配製,不是普通藥師能識的。這個秦弈一眼就認得出來,確實是個居的方士。
一氣散了,李青君頓時覺得寒冷襲來,抱著手臂在椅子上打了個寒。白依然從髮梢往下滴,臉上一塊又一塊的斑點,髮凌,看上去很是無助。
正當秦弈以爲小姑娘要哭唧唧時,卻見慢慢站起來,緩緩道:“抱歉,誤解秦先生了。”
說完咻然轉,提槍大步而出,纖瘦的背影直如槍。
“很要強的小姑娘。”流蘇在識海中吐槽:“現在筋痠,無真氣,也不肯求你解除,這麼出去也不怕被狼叼了。誒,我說你是不是太監?這都不做點什麼?”
這話提醒了秦弈,開口道:“姑娘留步。”
李青君腳步頓了頓,淡淡道:“莫非先生想要補償?”
“寒舍提供住宿服務,熱炕熱茶,草藥浴桶,疏絡筋骨,活通脈,一晚只需三文。”
李青君倒沒想到秦弈是這個態度,下意識正要拒絕,寒風襲來,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想到這山間並不安全,如今這狀態去找哥哥的路上都危險,拒絕的話便吞了回去。
默然片刻,出一錠碎銀放在院子石桌上,面無表地從秦弈邊走進了屋子:“店家,打水。”
秦弈扭頭看進屋的背影,忍不住笑出聲來:“彆扭的小姑娘。”
流蘇冷笑:“彆扭的男人。”
看著屋門關上,秦弈低聲音:“我哪彆扭了?”
“有誰泡澡桶裡還拎著狼牙棒的?”
“這不是跟你關係好的表現麼,形影不離嘛……”
“來這套。”流蘇語含譏諷,“闖進來你都一團,倒不怕我是的,把你看?”
秦弈嗤聲道:“靈也有別嗎?好吧就算有,一這麼爺們的狼牙棒能孕育出靈?還打算奪男人的舍?別逗了好嗎,就算是的,大概也是青面獠牙五大三腰如水桶吧。”
流蘇沒有回答。
…………
李青君泡在熱水裡,出神地看著客房的佈置。
普通的小木屋,連漆都沒刷過,但刨得非常仔細,柱子圓潤潔,幾乎可以想象出年刨木時的專注與用心。乾淨的木外面包裹了一層的凝膠,似是防蛀。窗臺有一盆小花,在月下幽幽綻放,清香繚繞,沁人心脾。
被子也是素白的綿,散發著的清香,鋪得整整齊齊。
牆上有畫,畫的是山林雲霧。畫工頗有些怪異,似乎是用眉筆削尖了畫出來的,只有黑白,但卻出奇地有了遠近和影的意味,惟妙惟肖。在李青君的眼裡,這畫偏於匠氣,了點神韻意境,但對於一個年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何況畫風如此新穎。
畫上有落款:秦弈塗於第一年第二月第八日。
不知道這計時是什麼意思……
總之雅緻、清新,李青君能從中到一種態度,恬淡且緻的生活意味。很難想象這是一個鄉間年的家裡,和所謂神神道道的方士也看不出什麼關係,倒是更像書香門第。
桶中的熱水是加了藥草的,熱力浸四肢百骸,把剛纔溼的了寒意盡數驅散,筋散的藥效也被驅逐,被截的脈也疏通開了,真氣重新奔流。
李青君覺得這個秦弈的人很矛盾。
在院門口設計陷阱,不管是防野的還是防人的,總之看上去像是一個很沒有安全、很謹慎的人。可在他們此刻算是有了大梁子的前提下,他居然敢留自己在家裡,替自己去除了一切限制。
是太心了?
真當自己不會報復嗎?
或許是他另有信心?面對這種奇怪的“方士”,李青君拿不準他是不是還有什麼不可測的手段。
把報復的念頭勉強摁了回去,李青君吐出一口氣,手去探桶邊的臉盆。
臉盆是之前秦弈打完熱水之後送進來的,裡面有巾和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其中有個東西香胰子,秦弈說是自己製作的,取代人們常用的皂莢來清潔軀,還有一種澡豆,說是抹開洗臉用……
李青君試了一下,溫泉水,如洗凝脂,清香,真的很舒服,洗得也特別乾淨。之前被粘乎乎的怪異沾的頭髮,也重新被洗得潔靚麗。
還有這個……李青君奇怪地掂起一個木柄,木柄一端麻麻地滿了,不知用什麼固定起來。秦弈說這是刷牙用的,取代慣用的柳枝……與其搭配的還有他自制的號稱“牙膏”的東西,取代鹽末……
著怪異,可用起來卻不得不承認,真的很好用。
這就是“方士”們的特殊之嗎?煉製的東西一個比一個怪異且實用。
可東華子那羣人怎麼沒煉出這些東西來,天天就知道給父王煉什麼壯丹、長生不老藥……
李青君甚至覺得就爲了這些東西,把這姓秦的抓京城去都值得……
居然意外與兄長達了統一,李青君自己都有點想笑,旋又板起了臉。這秦弈可把自己得罪死了,纔不會輕易讓他好過!
終於起,從包裹裡取過一套男裝換上,束帶一紮,又是一個俊年。
走出客房,秦弈果然沒睡,他坐在院子裡,就著月在配藥,依稀可以聽見他的自語:“紫蓮其實可以託張三哥去郡裡的時候帶回來,也不是非要自己去……”
頓了一下,又自語道:“丹爐?唔……哪裡都有的吧……”
說到這裡忽然住了,轉頭看向李青君站立的地方。
輕風徐來,李青君的袂輕飄,頭髮帶著剛出浴的溼意,雖是一男裝,可味兒再也遮掩不住。但偏偏有一雙極英氣的眼眸,配著長槍駐地,形拔,更有與一般不同的驕傲與凜然。
其實是個非常漂亮的小姑娘啊……
秦弈眼眸了,問道:“還不休息?”
李青君板著臉道:“你缺藥材,缺好的丹爐,對不對?”
“那又如何?”
“你個人合用的丹爐,讓人給你捎帶也未必稱心。而且你的財力……”李青君左右打量了一下,出一抹嘲諷的笑意,“怕也買不起多所需之。”
“和你有什麼關係?”
“本公……本公子聘你做我家的藥師,你只需奉我爲主,爲我煉藥,你的一應所需,我家包了。”
“有病。”秦弈翻了個白眼,“還公子,沒被吊夠是吧?”
“你!”
“對了,我若說我所需的是你,你家包不包啊?”
李青君神鐵青:“秦弈,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秦弈道:“被包養本來就要負責暖牀的啊,你又要包養我,又不讓我暖牀,我這麼個有職業守的人會過意不去的,還是算了。”
李青君強忍住一槍捅過去的衝,嗖地轉,“砰”地砸上了房門。
識海里泛起流蘇的聲音:“嘖嘖,不懂風的男人。小姑娘驕傲了點,說幾句好話騙騙小妹妹又怎麼了?”
秦弈懶懶道:“村頭大黃你認識吧?”
“怎麼?”
“那狗可憐哦,天天徐老伯的鞋底子,徐老伯連個狗屋都不給它搭,可見狗沒有房子。”
“……”流蘇早已習慣秦弈偶爾莫名其妙的奇葩言語,並不去較真,只是吐槽道:“我說你是不是對人不興趣?從沒見過你對哪個人多說過話,我以爲村裡姑娘你看不上。可這姑娘冰玉骨渾如天,眉宇更有英氣,非同凡俗,連我見了都心,你居然一點反應都沒。”
秦弈倒吃驚起來:“喂,你什麼意思,一邊慫恿我修仙,一邊慫恿我近?這二者不是衝突的嗎?”
流蘇沉默了一下,似是想說什麼又忍了下去,忽然笑了:“雖然道理是這樣,但也不是你想象的這麼非此即彼。玄門有雙修,邪道有采補,有朝一日你踏上仙途,如果還是這麼一副抱著肩膀桶裡的破樣子,那說不定我要經常看你在那驚恐,誒誒,仙子,請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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