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請坐。”王珂閠笑意盎然地請二位坐下，自己忙著烹茶待客，口中道:“商主啊，不瞞您說，若不是你們伏龍山上開出鐵礦，我這冶鐵就該關門了，您是不知道，咱們湘國鐵礦匱乏，自從晏國不再給咱們送來鐵礦后，我這冶鐵快擺設了，每年開不了幾天的工啊。”

商無煬道:“伏龍山發現鐵礦石也確屬巧合，原本商某也不打算去開采，然，正因想到咱們湘國連年作戰，鐵礦的開采能解決軍隊武的燃眉之急，故此才上報肖子瞻將軍，得到皇上的首肯，這才正式開挖。”

“好事，好事啊，”王珂閠笑道:“商主有所不知，咱們湘國大小冶鐵共有三十二所，而只有老夫這里和京城的常老板才是家承認的，也唯有我兩家才能造錢幣，造武，亦是專供樞院的，我這也有樞院的人監督，容不得半點馬虎。這鐵礦需要量巨大，老夫還正想何時能去拜訪商主，跟您商量個長久的買賣呢，不曾想商主您倒先來了。”

他斟好了茶，用茶夾放在各人面前，道:“來來，喝茶喝茶，咱們邊喝邊聊。”

商無煬抿了口茶水道:“您這冶鐵頗規模啊，令商某大開眼界了。”

王珂閠朗聲笑道:“從前我祖祖輩輩都是做冶鐵的，越做越大，沒想到了我這一代倒是不景氣了，哈哈哈，商主見笑，見笑啊。”

商無煬暗想:此人甚為爽朗，倒是個中人，不由得對其心生三分好。口中說道:“何來的見笑呢？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嘛。”

王珂閠笑道:“那往后還得仰仗商主多多關照了呀，咱們下一批貨的量可比上一批要多，讓商主多多費心了呀。”

商無煬道:“商某此番前來便是為的這批貨。恐怕要請王老板多等幾日了。”

“喲，怎麼了？可是出了什麼事？”王珂閠滿眼的擔心。

商無煬道:“倒也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只是，這鐵礦剛開始開采，商某經驗不足，前日發現礦道支撐架做的不夠安全，恐傷及礦工命，故此命人重新加固礦道。”

“啊，原來如此，”王珂閠重新審視著商無煬，眼中升起一抹贊許之，朗聲道:

“一般礦主只管開礦大把大把賺銀子，鮮有像您這樣為礦工安全著想的，商主此舉當真令在下傾佩啊。既如此，送貨之事推遲幾日無礙的，只要七日之送到，讓在下不要無米下鍋即可啊。”

見他如此痛快，商無煬亦是心安，忙抱拳道:“王老板果然爽快，商某激之至，七日定當到貨。”

“如此甚好，”王珂閠笑道:“哎呀，商主果然年輕豪杰，做買賣亦是痛快如斯，與商主結識當是在下之幸啊。”

商無煬:“王老板客氣了。”

王珂閠又道:“說起來，這加固礦道一事，商主做的實在太對了，恕老夫直言，若是營，便是死了人又能如何？頂多給點補償而已，但若是您自己經營，卻是出不得半點岔子的。”

聽得此言商無煬點頭道:“正因如此，商某才要越發小心謹慎呀，多謝王老板提醒。”

“說實話，商主這鐵礦的鐵含量之高當屬在下首次見到，你給的這個價格卻的確是不高，可見商主并非貪財之人，所以，王某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王珂閠突然有些猶豫。

“王老板有什麼話盡可說來便是。”對于這位和氣的長者，商無煬禮貌而恭敬。

王珂閠道:“既如此，便恕在下多說一句，伏龍山雖說挖出鐵礦，而湘國小冶鐵也不在數，只是，在下希商主都能將貨送到在下這邊來，至于那些小作坊，即便他們開價再高，商主還是不要去接的好。”

聽得此言，商無煬一怔，問道:“哦？這是為何？”

王珂閠拋出一個神的眼神，道:“小作坊并無府的支持呀，商主是聰明人，在下這一說，您定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啊，正是。”商無煬頓悟，道:“王老板此言不差，鐵礦非比其他礦產，無府支持，私下易，反倒是自找麻煩，多謝王老板提醒，商某記下了。”

王珂閠笑著點點頭，道:“商主果然一點就，我本擔心說出來后怕商主以為在下是想獨占您的鐵礦呢。”

商無煬笑道:“王老板快人快語，字字珠璣，句句中肯，商某剛剛道，若有不甚明白之，還王老板不吝賜教，多多指點才是。”

王珂閠朗聲道:“不敢當不敢當，老夫不過多活了幾年，多了點閱歷而已，商主如此謙遜有禮，實令老夫汗呀。今日得見商主，實有相見恨晚之，商主既然來了，不知有沒有興趣看看您那些鐵礦石是如何冶煉出來的呀？”

此言正合商無煬心意，不由得神一振，道:“如此甚好，也讓商某長長見識了。”

“哈哈哈，”王珂閠站起來，道:“走，趁著天還沒黑，老夫就帶商主去后面轉轉，瞧個熱鬧去。”

“有勞王老板了。”

……

也難怪這冶鐵占地面積這麼大，原來順著長廊走下去還有一個大門，大門有數排兵營一般的屋子，說是屋子，其實就是一個個無門無頂的隔間，王老板告訴商無煬，似這等的隔間，他這里一共有百間。

每一間都有數名工人流往一個個凸起的圓形土坯爐灶中鼓風，而那土坯爐灶上正冒出熊熊烈焰。

王老板說，這種土坯爐灶就“熔爐”，因為是豎立在地面上，故此也“豎爐”，將鐵礦石碾碎，與灰石一同放進去，填以木炭焚燒，一般一個熔爐要焚燒幾個時辰才能練出鐵來，而若要讓鐵順利產出，熔爐的火便不能停歇，需要工人流鼓風才行。

在一個隔間中，幾名工人正用鐵在迅速地打破一個熔爐，王老板說，這個熔爐中的鐵便制了。果然，自打破的熔爐中看見了燒得紅白的煉鐵塊。工人用鐵鉗將其取出，即刻被切割幾個小塊。

王珂閠笑道:“這鐵提煉出來切割的小塊就可以拿去打鐵間打各種兵。一般小些的冶鐵只有二三十個這般的隔間，所以冶煉速度極為緩慢，尤其是小鐵匠鋪，他們人，一般只會做一到兩個豎爐，他們通常會買鐵，但也會私下購買一些質量較差的鐵礦石，而且工藝糙，一般只能打些普通的農，鍋灶。對了，還有更好的呢，走，我帶你去瞧瞧。”

他帶商無煬去看了更大的豎爐，工人在不斷攪拌爐的鐵水，王老板介紹說，這就是炒鋼，再由工匠“千錘百煉”，便能獲得上好的鋼材，也就是百煉鋼，用它來制作的鋼刀、寶劍鋒利無比。但制作工藝復雜，本高。這個可不是一般規模的冶鐵能做的出來的。

這些房中溫度極高，工人們都赤膊上陣，商無煬與德順只稍稍停留片刻便已汗流浹背，德順咂舌道:

“沒想到冶鐵也有這許多工藝和講究啊，不容易、不容易啊。”

王珂閠笑道:“這些都是你們送來的鐵礦石啊，已經許久沒有這般全面開工了，我們有活兒干，工人們也有工錢賺，誰都需要養家糊口的呀，所以，大伙兒的生路可都仰仗商主啦。”

“哪里哪里，王老板客氣。”商無煬應著。

王珂閠嘆息一聲道:“邊關作戰多年，咱們城離戰場最近，貿易阻，國家財力不濟，民不聊生，唉，真希天下太平，百姓也可安居樂業呀。”

商無煬默然頷首，心中不免對這個坦率直言的王老板又多了三分好。

事辦妥，天漸黑，告別了王珂閠，商無煬與德順快馬加鞭返回伏龍山，到得山腳下已過子時。

二人翻下馬，有護衛前來牽馬，二人徒步上山。

一名護衛上前報道:“主，亥時后，我們發現有幾名村民打扮的人在附近窺視，不知何人，我等上前詢問，他們卻遠遠跑了。”

“村民？”商無煬微微蹙眉，問道:“今晚才發現的？”

護衛回道:“昨日也有看見幾人走到山前張，見我等在山下巡視便離開了。”

德順說道:“主，最近咱們山上開采礦石，倒是招了不山下村里的男人上山，這些人不會也是聽聞此事想來干活的吧？”

商無煬道:“想來干活用得著夜半三更地前來探看？”

轉而問護衛:“你們不認識這些人？”

護衛搖頭道:“并不識得，難道是其他村子的人？屬下見他們穿著皆為布衫，看起來倒是農人裝扮。”

商無煬回頭掃了一眼遠的村莊，深夜中，籠罩在夜幕下的村落暗影綽綽，四周空空，倒也不曾再見有人的蹤跡。

他若有所思地道:“如今開采礦石，上山的雜人越來越多，這可不利于管控啊。”

德順道:“主，要不，咱們就做些通行令牌，需要上下山的人必須向管事登記，發放令牌后方可同行？”

“通行令牌？”商無煬思忖片刻道:“嗯，這倒也是個好辦法，回去后你去找一下高亮，讓他即刻安排此事。”

“是，主。”

商無煬囑咐守山護衛:“爾等切莫大意，閑雜人等不得靠近伏龍山，對上下山之人需嚴查。”

護衛抱拳領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