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北京的這趟特快要坐五個小時，楊昭在車上看了一會書，覺得晃得太厲害，就把書放下了。

陳銘生看了看，說：“要不要休息一會。”

楊昭說：“沒事。”

車廂裡坐得滿滿的，還有很多站票的乘客都零零散散地站在車廂裡，等著看有沒有空座。

楊昭喝了一口水，安安靜靜地坐著。

和陳銘生的對面坐著一對老人，還帶著一個小孩。

小男孩在車上不老實，一會一聲一會一聲，他的拉著他，讓他安靜點。

“不啊。”

問他。

“！”小男孩道。

他的爺爺從地上拿了個系得嚴嚴實實的塑料口袋，一點一點打開，裡面都是些小零食。

“想吃啥？”小男孩哦地又喊兩聲，趴在上，去夠那個塑料袋。

在裡面翻來覆去了半天，拿出一包來。

楊昭不知道那是什麼，沒見過也沒吃過，一條一條的擺一排，紅紅的，塑封了起來。

小男孩拿牙把零食袋打開，出一用力地啃咬。

在那袋子打開的一瞬間，楊昭聞到一濃濃的怪油味道，像煤氣一樣。

稍稍皺了皺眉，看向另一邊。

但氣味是不會因為不瞧它就沒有的，隨著那男孩咀嚼得越來越厲害，那味道也越來越大。

而且他似乎吃得很香，咀嚼聲音特別大。

楊昭聽著那聲音，聞著那特殊的味道，覺得有些頭暈。

拉了拉一旁的陳銘生，想分散一下注意力，陳銘生一直在閉目養神。

他睜開眼，看向楊昭。

楊昭低聲說：“你睡著了麼？”陳銘生說：“沒有。”

楊昭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陳銘生似乎看出楊昭有些沒神，他反手握住楊昭的手，問道：“你不舒服麼。”

楊昭搖搖頭，陳銘生說：“我給你拿個水果吧。”

楊昭想到水果清清甜甜，或許能抵消一下這油味，就點點頭，說：“好。”

陳銘生的旅行包放在下面，吃的東西都在裡面，他從包裡拿出裝水果的袋子，給楊昭拿了個梨。

楊昭接過來，“謝謝，我去洗一下。”

其實梨在家裡的時候已經洗過了，可在這樣的環境下，楊昭覺得想再洗一洗。

拿著梨離開座位，因為他們兩個的座位號差不多是最小的，挨著車廂接的地方，廁所就在旁邊，廁所現在鎖著，門口等著兩個人。

楊昭拿著梨，排到他們後。

過了一會，排到楊昭，進到廁所裡面，廁所弄得七八糟，上一個人也沒有沖洗。

楊昭屏著息把廁所沖掉，然後在水池裡把梨洗了。

出去的時候，看見很多人堆在兩個車廂接的地方，有人坐在行李上，有人直接坐在地上。

覺得頭似乎更暈了。

坐回座位的時候，楊昭把梨還給了陳銘生。

陳銘生看著，“怎麼了？”楊昭說：“吃不下。”

陳銘生看了看楊昭的臉，說：“你覺得不好麼？”楊昭點頭，“有一點。”

那個吃小零食的男孩沒有把東西吃完，剩下的半袋放到桌子上，楊昭低下頭，不去看它。

陳銘生有些擔心，“要不要喝點熱水。”

楊昭想起那個廁所，搖搖頭，“不用了。”

拉著陳銘生的手，往他的方向挪了挪，然後頭輕輕枕在他的肩膀上。

陳銘生還是有些擔心，“真的沒事？”楊昭說：“沒事，就是有點暈車，我休息一下。”

陳銘生握住楊昭的手，楊昭的目垂在膝蓋上，陳銘生的手骨節分明，看起來有些幹，有很好看的骨節和廓。

楊昭閉上眼睛，盡量不去想那些奇怪的味道。

車開了三個多小時，廣播一直在播餐車的廣告，陳銘生問楊昭：“沒？”楊昭搖頭，別說吃飯，就連想一想吃飯都覺得不了。

楊昭說：“你了麼。”

陳銘生說：“還行。”

楊昭說：“那我陪你去吃點東西吧。”

陳銘生說：“我吃點面包就行，不用去餐車。”

他從旅行包裡拿出一袋面包，又翻出點醬牛。

楊昭看著他吃東西，面包的清香味道總算是讓覺得好過了點。

好不容易撐到下午三點多，列車開到了北京站。

楊昭從車上下去，呼吸到外面的空氣，覺得頭腦清醒了很多。

陳銘生跟在後，說：“好點了麼。”

楊昭說：“沒事了。”

對陳銘生說：“下趟車是幾點？”陳銘生說：“五點多。”

楊昭點點頭，說：“那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雖然不是節假日，但北京站依舊人山人海，一整條火車的人下來，麻麻地在一起，楊昭拖著行李箱走在前面，陳銘生跟在右邊。

楊昭一直注意著陳銘生，在這樣的人中，陳銘生走的很費力。

他的拐杖不能邁得太開，也不能得太往裡。

很多急著趕滾梯和地鐵的人都拼命往前，楊昭拉著陳銘生左手，從人群裡拽了出去。

“等下。”

楊昭說。

他們等著大批的乘客都走完了，才再次下去。

“找個地方坐一會吧。”

楊昭說。

陳銘生說：“你還沒吃飯，找個吃飯的地方等。”

“嗯。”

最後楊昭和陳銘生來到一家二樓的快餐店，楊昭點了一碗面條。

在前面點完了飯，楊昭轉過頭，看見陳銘生坐在座位上，眼睛看著面前的桌子，不知在想寫什麼。

“小姐你的找錢。”

服務員說。

“哦。”

楊昭轉過頭，拿過找回的零錢，“謝謝。”

回到座位上，陳銘生抬起頭，“點完了？”“嗯。”

楊昭坐下，看了看陳銘生，有些言又止。

陳銘生說：“怎麼了。”

楊昭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沒什麼。”

楊昭看出來，陳銘生有些低沉。

雖然他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但是楊昭對他很敏，能察覺到他看似平常的語氣裡，夾雜著一些低迷。

楊昭不想讓他有多餘的心，可是有些事太過現實，不是他們能控制的。

面條很快端上來，楊昭吃了兩口，就聽見陳銘生低聲對說：“我去換票吧。”

楊昭說：“換什麼票。”

陳銘生說：“把票換車吧。”

楊昭夾著面條的手頓了頓，說：“不用。”

陳銘生說：“等下還有六個多小時，我怕你難。”

楊昭沒有說話，的確不能對他撒謊說做那個車並沒有覺得難，但是也並不想陳銘生去換票。

好像心裡也有一古怪的堅持——似乎換了這張票，就等同於承認了一些東西。

楊昭把筷子放下，坐直，看著陳銘生說：“不用換票。”

的目很堅定，不容拒絕。

陳銘生看著鄭重其事的表，忽然輕笑了一聲，說：“不換就不換了，你好好吃飯。”

楊昭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半碗面吃完，又喝了點湯，楊昭覺得舒服多了。

打算小憩一會，攢足力，應對接下來的六個多小時。

“我睡一會。”

楊昭服務員把桌子整理幹淨，然後對陳銘生說：“你看一下行李。”

陳銘生說：“睡吧。”

楊昭趴在桌子上休息，陳銘生靜靜看著的側躺著的臉。

火車站裡的人很多，不時有廣播播報車次信息，陳銘生和楊昭坐在快餐店的一個角落裡，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楊昭睡了一個小時不到醒了，去洗手間洗了把臉神了一下，然後回到位置上跟陳銘生一起等車。

兩個小時很快過去，楊昭和陳銘生提前十分鐘下去等著檢票。

這次他們的座位安排比較好，沒有靠近車廂兩頭，而是偏中間的位置。

陳銘生和楊昭上車的時間比較晚，行李架都被放滿了。

陳銘生拐杖靠在一邊，抬手去整理上面堆的七八糟的袋子，想騰出個空位來。

“輕點輕點。”

座位上的一個大學生打扮的孩說，仰著頭看著行李架，“我的箱子裡有電腦的。”

陳銘生嗯了一聲。

他想挪東西，就只能單手，另外一只手抓著行李架，不然兩只手都去拿，很容易摔倒。

楊昭扶著他，好不容易空出個地方，陳銘生把箱子放到上面。

這回楊昭的位置靠車窗，陳銘生坐在中間。

天已經有些暗了，車廂裡開了燈。

楊昭有了之前的經驗，這回覺得自己適應的很好。

六七點的時候，車廂裡最熱鬧，吃東西的吃東西，打牌的打牌。

對面坐著的學生一直在看ipad上的電視劇，不時哈哈地笑兩聲。

陳銘生似乎一直很關注楊昭的況，他不時問覺得怎麼樣，楊昭說沒事，他見楊昭的臉比之前好多了，也放了心。

北京到五臺山要路過白澗和靈丘，三個小時後，過了靈丘。

這時車上已經漸漸安靜了下來，大家吵吵鬧鬧幾個小時，也覺得有些累了。

楊昭拉著陳銘生的手看著窗外發呆。

已經九點多了，外面的天完全暗了下來，玻璃上看不清外面的景，倒是將車的場景都盡數映在了上面。

看著玻璃，忽然想瞧瞧陳銘生是什麼表。

微微向後靠了一點，出陳銘生的臉來。

陳銘生沒有休息，他在看一個方向。

楊昭轉過頭，順著他的目，看見了兩個坐在不遠的人。

兩個男人年紀都不大，穿著普通的服，一個人低著頭，雙手在兜裡。

另外一個手托著下，兩眼發直地盯著桌子上的垃圾盤看。

楊昭看了一眼，然後轉頭輕聲問陳銘生：“你認識？”陳銘生淡淡地轉過頭，“不認識。”

他說完了，又不聲地朝那邊看了一眼。

十點多的時候，車廂裡的聲音更小了，這裡很多人也是趕了一天的路，晚上來坐的火車，不人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楊昭下午睡了一會，並不覺得疲憊，拉著陳銘生的手掌坐著。

覺得，陳銘生依舊有意無意地看著那個方向，楊昭覺得有些奇怪，也再一次看過去。

不習慣一直盯著人看，只淡淡地瞄了一眼。

那兩個人好像正在說話。

雙手在兜裡的那個男人頭埋得更深了，裡似乎在嘀咕著什麼，他邊的那個男的湊到他邊，眉頭蹙，低聲音不停地在說話。

他在說話期間還抬頭看了一眼旁邊，楊昭心移開目。

看向陳銘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覺得他的臉比剛才更深沉了。

楊昭覺心裡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陳銘生似乎也移開了目，但楊昭知道他依舊看著他們，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

“陳銘生……”楊昭拉住他的手。

陳銘生轉過頭，看著楊昭，說：“怎麼了。”

楊昭說：“你……你沒事吧，你總看他們幹什麼。”

陳銘生的目似乎有些猶豫，最後他低垂眉眼，淡淡地說：“沒事。”

列車在黑暗的天際下不快不慢地行駛，陳銘生似乎真的不再注意那兩個人。

他拉著的手，靠在椅背上閉眼休息。

楊昭覺得不對勁。

不知道哪裡不對勁。

又過了十幾分鐘，那個雙手兜的男人忽然把頭抬起來。

楊昭看見他的臉，心裡嚇了一跳。

隔了這麼遠，也看到那個男人的額頭上有薄薄的汗水。

已經快冬了，車廂裡的溫度也不暖和，本不可能會出汗。

他彎下腰，使勁自己的兩個膝蓋，了兩下後，又開始擰自己的胳膊。

他的作幅度並不大，了兩下之後，了臉，又把手回兜裡。

過了一會，他低頭對邊的男子說了什麼，男子皺了皺眉。

他的語氣看起來很急促，男人左右看了看，最後瞥了一下，又看向一邊。

那個男子喝了口水，從座位上站起來，往廁所走。

楊昭餘見到他離開，又看向陳銘生。

陳銘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眼睛睜開了。

他看著那個男人離開的方向，角的廓似乎更加明顯了。

在楊昭以為他要說些什麼的時候，陳銘生淡淡地舒了一口氣，又把眼睛緩緩閉上了。

楊昭看向車窗，不知道視線裡都是些什麼，因為的注意都集中在陳銘生握著的手上。

那手好似簡簡單單地握著，可楊昭覺得，仔細會的話，就會察覺到那只手繃得很。

終於，陳銘生松開了手。

他轉頭對楊昭低聲說了一句：“去找乘務員。”

說完他就幹脆地站起。

楊昭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已經離開了。

楊昭看著他走到廁所門口，在他路過剩下的那個男人邊時，那個男人似乎是覺到了什麼，他扭頭看著站在廁所外面的陳銘生。

站過去告訴他：“裡面有人，你等會再來。”

陳銘生沒有，那男人似乎有些張，他用手推了陳銘生一下，低聲說：“臭瘸子，聽不懂人話啊！”他推得很，但是楊昭還是看見了，連忙站起，陳銘生從間隙之中，看了一眼。

楊昭轉頭去下節車廂找乘務員。

走了幾步，聽到後似乎有爭吵的聲音。

“你他媽是不是有病——！？”楊昭沒有回頭，的心劇烈地跳，一直盯著面前的路。

過了一節車廂，看見一個乘務員，沖過去拉住乘務員的手。

乘務員嚇了一跳，“這位乘客，有什麼需要嗎？”楊昭看著的眼睛，說：“你快跟我來，前面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