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要說張載的氣論完全錯，也未必。

張載所說的氣，不是通常況下的氣，它是一種資。

它和分子的區別是法不同。

當然，氣也的確是張載主觀推斷出來的，而分子則是能用顯微鏡看到的，是被證實的。

所以本的問題到底在哪里，已經不必多說。

但是古代的中國人一般講究悟。

朱熹說道：“若按照閣下的說法，那道又如何證明存在呢？”

是啊！

道又如何證明存在呢？

小趙啊，你要是這麼論道，咱就沒辦法論了！

趙淳說道：“太東升西落、在空中落下、火將水煮得沸騰、下雪的時候結冰，都是道在人間的痕跡，從堯舜之時，到現在，它們從未變過，它們不以人的想法為轉移，它們一直存在，這就是道存在的證明。”

不待朱熹說，趙淳卻繼續問道：“高太尉。”

“殿下。”

“你覺得是一只年羊的型大，還是兔子的型大？”

“自然是羊的型大。”高俅立刻說道。

他是被這五皇子的古怪給折服了，五皇子幾個簡單的問題，問得朱熹都有些懵。

周圍的大臣們也議論紛紛起來，五皇子問這個問題，又想干什麼？

朱熹微微蹙眉，覺趙淳問的這個問題，恐怕又不一般。

“王太尉呢？”

王宗濋說道：“當然是羊的型大，這是眾所周知的。”

趙淳又問道：“為什麼？”

“這還用問為什麼嗎？”王宗濋笑道，“五哥兒，你這個問題讓我很為難啊，這是千百年來的事實。”

趙淳點了點頭，說道：“是的，這是事實，就像我穿的是青的長，大相公的服是紫的，它們不會因為高太尉今天喝多了酒，說是黑的，就變了黑的。”

眾人覺得五皇子的問題說的實在是……過于直白且無聊。

“就像太東升西落一樣，這是亙古不變的事實，它不會隨著我們的想法而改變。”

這下大殿雀無聲了。

倒不是被趙淳震驚到，而是對趙淳有些無語。

這也太無聊了吧！

趙淳又說道：“高太尉，您覺得是羊好吃，還是兔好吃呢？”

“當然是兔！”高俅口而出，“兔比羊好吃多了！”

“那王太尉呢？”趙淳又問道。

如果眼前這年不是五皇子，王宗濋是絕對不會回答如此稚的問題的。

王宗濋說道：“我覺得羊好吃。”

趙淳點了點頭，又陸陸續續問了其他的人。

有人回答兔好吃，有人回答羊好吃。

最后趙淳問朱熹：“所以，到底是兔好吃還是羊好吃呢？”

朱熹一臉懵。

我跟你論道，你兔子來兔子去的就算了，怎麼羊也參與進來了？

豈料趙淳說道：“所以沒有唯一答案對嗎？”

“確實沒有唯一答案。”錢喻清說道。

趙淳又問道：“但為何太東升西落，卻是唯一答案呢？”

這下把所有人都干沉默了。

人們也不覺得趙淳問的問題稚了，反而變得深刻。

這時，陳規站出來說道：“太東升西落，從上落下來，這是經歷千百年實證的，是無數代人看到的，書上記載的，每一個人都認可的，這事實。”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高俅立刻跳出來說道，“羊和兔，哪一種更好吃，只是人的知，卻未必是事實。”

陳規繼續說道：“沒錯，每一個人的知都存在差異，如果拿自我知去做事實，就會出現我覺得羊比兔好吃，所以天下人都應該覺得羊比兔好吃的錯覺，這明顯是不對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無疑是在說：朱熹啊，你的天理論和氣論，都是沒有經過驗證的個人知，是可能存在自我錯覺的。

在場的所有大臣都恍然了，無不用震撼的眼神看著五皇子。

其實在生活中，人們知道自己的知可能存在錯誤，但沒有人認真去分辨，什麼是事實，什麼是主觀的觀點。

或者更多人，一直都用一種的自我去面對這個世界，認為自己的主觀認知就是事實。

例如今日他們心不好，就覺世界塌下來了，明日他們看到前面有人打架，就覺得這個世界極度不安全了。

后天，他們聽到別人說一些事，就說：這還不簡單，我早就知道了。

為什麼知道很多道理依然過不好這一生？

因為很多人知道的道理，只停留在印象層面。

人對事的認知分為印象、認知、邏輯三層。

例如第一次看到兔子，白的，就說：哦，原來兔子是白的。

第一次談，被渣男渣傷害，就說：哦，原來男人或者人，沒一個好東西。

當進到認知層面，才知道：哦，原來兔子有很多種。

當進邏輯層面，才知道：哦，原來我看到了白的兔子，不代表兔子都是白的。

邏輯邏輯，就是過表層的印象，擊穿日常的認知，分別出特殊和普遍，以及事之間在的聯系。

如果一個人永遠停留在對事的印象層面，他就會覺自己懂得好多好多耶！

各種宏觀敘事，拯救世界！

最后在面試的過程中結結地回答完了面試的問題，深怕自己的工資要求太高把面試嚇到了。

到這里，朱熹已經完全聽明白趙淳說的話了。

他到很震驚，趙淳居然能用兔子和羊，把事描述得如此徹！

朱熹沒有惱怒，也沒有準備跟趙淳抬杠。

可能因為時代的局限，導致他無法更象化地思考，但這并不代表他沒有邏輯辯證能力。

聽到趙淳的話，朱熹不但沒有準備馬上反駁，反而覺得仿佛有一扇門被打開了。

尤其是趙淳所說的主觀臆斷和客觀事實之間的區別。

但還有一點朱熹想不清楚，他問道：“若是按照你的說法，善惡豈非也是主觀臆斷，那正義還存在嗎？”

朱熹一下子問到了人類社會最核心的問題之一。

這下大殿立刻安靜下來。

善惡都是人在評價，既然人的評價與事實是有區別的，那善惡就有可能不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如果這個結論是真的，要在場所有人的價值觀都會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