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格看著這些不斷從自己腦海深浮現出來的形象,忍不住慨了起來。
他們并非簡簡單單的一幅面孔,在暗淵子嗣的本能之下,這些害者們的形象、記憶、本能以及他們所掌握的一切全都被強行地“整合”在了一起,這也就意味著,修格不僅僅能夠利用這面改換自己的外貌,更是能夠借此對另外一個人進行最徹底的“模仿”。
修格甚至覺得,將這種能力形容為“模仿”都已經不太準確了。
或許應該將它稱為“復刻”或者“復現”。
而看著這些在自己腦不斷閃過的面孔,修格卻是莫名地想起了忒修斯這個家伙所擁有的一個稱號,即“千變萬面之神”。
說起來,忒修斯已經不止一次在夢境庇護所當中以玩笑的形式展示自己的這些能力了,盡管從那些行為當中,修格仍舊難以判斷出忒修斯在這一方面的真正實力,但他知道,自己現在借由這幅“暗淵面”所做到的,很可能只是那種“變化能力”的皮。
他思考了一下,隨后便從那些不斷閃過的面孔當中挑中了一張。
從樣貌上看,那似乎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塞倫城男居民,他的樣貌樸實、敦厚,雙臂強壯,看上去似乎是附近結晶礦礦場當中的工人。
而隨著修格“選中”自己的目標,濃郁的魔力迷霧立即在這房間的黑暗當中抖起來,而在這一刻,修格只覺自己正在強行地進鏡中使者的迷霧狀態,而他的軀與,則在這一過程中被不斷拉、變形,就像是一只無形手掌當中的膠泥。
只不過短短一瞬,暗淵面所帶來的變化便已經宣告完。
而在這一刻,大量本不屬于修格的訊息在他的腦海當中生效,接著,原本虛無的記憶、知識、習慣與知盡數降臨在了這臨時的軀上。
兩秒后,一名樣貌樸實的塞倫城礦工躡手躡腳地離開了自己的座位。
手掌之中滿是老繭,這是長時間在結晶礦中工作留下的痕跡,而手臂上則有著一道狹長的老傷疤,那是在干活時被礦中掉落的燈砸傷的。
順應著這里的習慣,修格在這黑暗中緩緩地走了兩圈。
而當他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來時,眼淚卻是于無聲之中流淌了下來,滴落在了餐桌與他的上。
暗淵面所帶來的“復現”實在是過于與真實了。
修格不僅僅接收了這原主人的習慣與本能,同時也接收到了他所有的記憶。
于是修格知道,自己現在所扮演的這個名為“亨利”的結晶礦礦工在塞倫城已經生活了二十來年,他曾有過一個妻子,但得了重病,幾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他的兒有著出的煉金天賦,他也很疼自己的兒,也正是因此,他才會夜以繼日地在結晶礦中工作,并將自己的兒送去了高原上最好的煉金醫師學院……
亨利很喜歡塞倫城的酸啤酒,他尤其喜歡那家有著活潑小姑娘當酒侍的啤酒館,這個姑娘總是讓他想起自己的兒。
停戰慶典前,他拜托和平報社里的一名文員替自己寫了信。
在信中,亨利告誡自己的兒,要離學院里的那些男學生們遠一些,尤其是那些年輕的貴族,他們太喜歡挑逗了,而且總是不喜歡負責任……
他還說,他準備在停戰慶典當天去塞倫城的鐘樓旁領取兩國王室散發的紀念品,到時候他可以把這些紀念品寄過去。
然后……
自然就沒有什麼然后了。
在亨利的記憶里,修格看見了在轟鳴聲中崩塌的鐘樓,看見了四下飛舞的磚石,也看見了那團從地面坑當中洶涌而出的可怖影……亨利在炸當中了傷,而直到他被那洶涌而來的漆黑淤泥吞噬時,他的手掌當中仍舊攥著德蘭王室向民眾們發放的停戰紀念品,那是一支異常致的鳶尾花發飾……
在過去的一折磨當中,修格的神與心早已變得極度堅韌了,然而現在,當他將自己變一名徹徹底底的普通人后,便不得不承這一份所承載的諸多、記憶以及那瀕臨死亡時的絕。
而當修格以這位普通父親的份直接面對那些強烈的緒與回憶時,他幾乎要當場沉溺于其中。
它們實在是過于與真實。
他現在想要喝啤酒,多加冰,但不需要加任何糖漿,如果可以的話,許檸檬……
他想要去找認識的人打打龍牙牌,在不需要去礦場當中工作的時候,這樣就能夠打發一整個無聊的夜晚……
妻子的墓碑需要按時清掃,那里的守墓人信不過,他總是喜歡懶。
他還想去波爾登的煉金醫師學院里看看……
在黑暗中,那通過暗淵迷霧變化而來的壯男子抬起雙手按在了自己的臉上,淚水仍舊在不控制地流淌出來。
他所使用的,是這名死者所留下來的“本能”,而填充在大腦的,卻又有那些原本就屬于自己的記憶,兩種截然不同的經歷混雜在了一起,而從中得出的結論,則更是讓修格到前所未有的悲傷。
他知道,塞倫城恐怕不會再有什麼酸啤酒了,亨利的那些朋友,恐怕也不剩幾個了,埋葬亨利妻子的墓地注定不會得到應有的看顧與打掃,畢竟剩下的那些活人甚至沒有辦法顧及自己的周全……
波爾登的煉金醫師學院前不久才剛剛遭到炮擊,甚至有不年輕的學生因此而死去,就算僥幸逃過一劫,們也會因為這場戰爭而不得不加軍隊,并前往危機四伏的前線。
“我他媽……”
終于,修格還是無比艱難地住了自己的緒波。
倘若只是讓修格去驗一名亡者的過去以及他臨死前所經歷的絕,這都并不足以造如此強烈的緒沖擊,真正讓修格到無比難過的,便在于這名普普通通的亡者所眷念、追求的一切……這些想法是這樣的樸實與簡單,然而修格卻知道,它們已經沒有辦法再得到實現。
甚至于從最開始,這一切就與他所期盼的相差甚遠。
修格放下了手掌,那張利用暗淵面變化而來的面孔在黑暗當中輕輕地抖著。
在功控制住了那些劇烈的緒之后,修格才終于得到了驗證這一能力實質的機會。
他收斂了自己的注意力,并將它們盡數集中在了那些隨著“變化”而浮現出來的諸多知識與本能上,于是修格在這一刻發現,自己竟然能夠對結晶礦礦場以及礦的諸多事項信手拈來,他不僅僅明白應該如何安全地開采礦石,甚至知道應該如何糊弄那些刻薄的礦場監工……
而隨著這些記憶與本能的不斷復蘇,修格發現自己甚至還知道了數種不同的塞倫城小菜的做法,以及數種龍牙牌的民間打法……
這種覺真的很神奇。
它與修格之前慢慢閱讀相應的記憶并進行學習的過程完全不同,就如同修格最開始所設想的那樣,這些記憶、知識與本能本就是和這些面孔與“綁”在一起的。
“也就是說……當我直接變化這些亡者,我就能夠直接掌握他們曾經掌握的一切?”
修格立即意識到了暗淵面背后的強大潛力。
倘若只是變化形與面貌,那麼這樣的能力能夠發揮的作用還是相對有限的,但如果是現在這種況,那麼暗淵面對于修格而言,將不僅僅是一種強悍的偽裝能力,更可能為他在多種況下的作戰手段。
而在利用面進行模擬之后所帶來的思維方式上的轉變,甚至能夠被運用在一些特殊的領域,例如魔法或學的研究……
在意識到這一點后,修格立即解除了自己當前的變化狀態,他順手用魔力出一個水球,給自己狠狠地洗了個臉,隨后便再一次將神集中在了那些與暗淵面關聯的面孔上。
他現在急需從那些遭暗淵子嗣獵殺的犧牲者們當中,找出能夠給自己帶來戰斗便利的個例。
沒多久,修格便找到了一些符合自己要求的影。
他首先找到了一些三兄弟會員的影,這些在過去以盜竊與暗殺為營生的潛行者們大多都掌握著一些獨特的技巧與知識,而修格在選中其中一人進行變化后,便立即發現,自己對于陷阱的埋設,門鎖的破壞以及痕跡的遮掩等方面都有了全新的理解,不僅如此,在他拿起一柄扼魔銀匕首后,甚至能夠練地讓它在自己的指尖“跳起舞來”。
當然,這種程度的能力是不足以讓修格滿足的。
而隨著他的進一步探尋,士兵、商販、文員、學者……
越來越多的份被修格挖掘了出來,沒多久,修格就功地找到了一些在過去的戰斗當中被暗淵子嗣們吞吃的法委會法師影。
片刻之后,一名在災難發生當天就遭到吞噬的法師重新出現在了室,而隨著變化的發生,大量與法委會以及魔法學相關的記憶涌現出來。
這名法師雖然只是法委會中一名普通的溪流級級執行者,但修格還是從他的上到了與自己截然不同的魔法思維——那是真正經過法委會培養、訓練而養的深切習慣。
就連一些簡單戲法的施展技巧,也與修格自行索出來的存在明顯的不同。
修格輕輕地了一下手指,于是一道有些刺眼的藍電當即從指尖跳過,這正是那名溪流級法師銘刻下來的魔法,而現在,它也間接地為了修格的能力之一,只要保持這種變化,修格完全可以隨時隨地施展出這一溪流級的殺傷魔法了。
“這樣看來,我完全能夠通過暗淵面模擬出一名施法者的真實狀態,魔法技巧、施法本能、掌握的學識與儀式,甚至還包括他們銘刻下來的那些魔法……”
修格一邊思考著,一邊了一下自己的魔力:“不過,這種變化并不會對魔力存量造任何影響,也就是說,如果我有機會直接變化一名真正的湖泊級,甚至深海級法師,我的魔力存量仍舊不足以支持那種高難度法的施展。”
盡管稍有些憾,但這樣的發現已經令修格到無比驚喜了。
因為他不僅能夠借此掌握那些自己之前因為時間與力問題沒能學會的魔法,更是能夠利用對法委會員們的模擬,來探知與塞倫城法委會分部相關的大量重要訊息。
“那麼,在布茨將軍正式控制鳶尾街之后,他們應當也會有犧牲者吧?”
修格長長地舒了口氣:“好,那就讓我看看,你們對于塞倫城究竟是個什麼態度……”
隨后,修格便取出了一塊魔法結晶,他一邊為自己補充魔力,一邊繼續在那“堆積山”的面孔與影當中搜尋起來。
這一頁,菲利克斯睡得不太安穩,他總覺得自己的附近似乎在頻繁地發生某些變化,好幾次他甚至迷迷糊糊地覺有陌生人來到了房間里。
但房門好好的,修格也仍舊待在這里,有這樣一名法師在,自然不可能有劫匪或者竊賊溜進來。
菲利克斯覺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早上好。”
爬起來的菲利克斯對著修格打了個招呼,然而接著他就嚇了一跳。
修格的面看起來不太好,雖然他的神平靜,臉上也帶著微笑,但是那纏繞在眼眶邊上的青黑卻是無比的惹眼。
“呃……你昨晚沒有休息麼?”
“休息?哦,我不需要休息,畢竟有不重要的事需要做。”
修格順口回答了一句,他拋開手中一枚已經被徹底“吸干”的魔法結晶,隨后他端起水杯,往自己的里猛灌了兩口有些沖鼻的魔法清水,在那“漱口水”味道的強烈刺激下,修格的神立即得到了提振。
“早餐后,我就會出發去鳶尾街……這一次就不需要你帶路了,那邊的事我自己理就行。”
說著,修格朝著菲利克斯咧開了,出了一個詭異且自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