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自有天意在，但修行界沒有。

宗派林立，散漫逍遙，就是修行界的圖景，神通廣大、法力無邊者，即可稱宗號祖。

誰能玄門裏稱尊，群仙里稱帝，那能依靠的自然也只有本事。

趙雨眼睛一亮：「所以先不管人間興亡，而是斷絕仙流，釜底薪麼？我舉雙手贊！」

愁死炎奴要篡改大勢了，生怕他在世俗殺紅了眼，所以想盡辦法勸說炎奴離開。

趙雨還只是說，廬山仙宗天裏存有一個即將失控的奇，禍患極大，想藉此把炎奴從世俗引出去，走上收容天下奇之路。

怎料妙寒更絕，直接要把整個修行界都給平了。

妙寒凝聲道：「先解決各大仙宗與門派，剪除天道羽翼，這樣至等我們後續逆改人間大勢時，天道會『無人可用』。」

炎奴咧一笑：「這不一樣嗎？我在世俗滅蠻，這些人天道驅使，不還是要來擋我？」

他是奇，仙宗定然會管。

若要平定天下，各大仙宗都會瘋狂地阻撓他，既如此誰阻撓就滅誰唄。

然而妙寒嚴肅道：「不一樣！」

「如果只是簡單地以力破局，誰擋你殺誰，那和走一步看一步有何區別？或許可功一時，但敵人將永無止境，你等於把整個修行界，都逐漸到天道那一邊。」

「你以為仙宗都會來擋伱嗎？不，其實胡蠻滅不滅，於他們何加焉？」

「歸結底還是功德驅使、順天紅利罷了，再本質一點，就是為了變強。」

「為何你滅禿髮氏，無數仙宗強者還在看戲？因為天道還沒有拿出讓他們心的好，而心的強者，又因為知曉你的能力，而沒有把握。」

「所以暫時只有魯山這樣的門派被頂在臺前，只有無須子這樣的散修，被驅使而來。」

「現在的大勢，還不需要仙宗下場維護，所以可以趁著他們中立，一盤散沙時，各個擊破。」

「你若先他們下場，就是白白的舉世皆敵，他們擰一繩，又有天道加持，戰鬥將無休無止，永無寧日。」

「其二，我說的解決，不是消滅，而是統一！」

「攥修行界的力量，如此我們的力量提升，而天道的羽翼減，此消彼長，方可有與天道一斗的資本。」

「這需要足夠多的同道中人，足夠多的同行者！未來才能打造真正的太平。」

妙寒的一番話，讓炎奴沉思。

說的都沒錯，不過炎奴卻歪頭道：「但你說，天道會逐步地提升紅利，增加懲罰，直到連仙人都心，連仙人都不敢改變大勢。」

「那我即便將修行界強行一統，他們也不會跟我干啊。反而照樣會在天道的賞罰下，與我們的爭鬥永無休止。」

妙寒出笑容：「為帝者，實力是基礎，而非關鍵。」

「沒有實力萬萬不可，但也不能只有實力……」

「炎奴別的你都不用考慮，只需要記住一點，即……無論是人皇還是仙帝，本質上都是主導對利益的分配。」

「賞罰不明，百事不，賞罰若明，四方可行。此古之聖君所以能王天下也。」

「為何那麼多人，皆不逆天，不是順天就是中立？因為逆天沒有任何好！反而要命！」

眾人皆笑，沒錯，這就是最明白的道理。

說出來一文不值，卻主導了整個世界。

蘆薈真人名門正派出，為何連師門都不要了，頭拴在腰上跟炎奴逆天？

還不是炎奴給的太多了，那麼多好材料扔給他煉，炎奴只要兩副鎧甲，其他都不在乎，隨便送人，蘆薈直接了多寶道人……

若無太虛中這段恩，吞天門一戰，師門召喚，蘆薈恐怕是默默退走，不會拚命的。

妙寒繼續說道：「若為順天仙帝，或許只要實力，然後在現有的利益中，重新分配。」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讓追隨者得到好即可。」

炎奴眉頭一皺：「咋覺世俗也是這樣？」

妙寒嗯了一聲：「沒錯，都一樣，這就是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

「至於天數，看似複雜其實無非是盛極而衰，否極泰來，萬抱而負，是不斷趨於平衡的波浪。」

「正是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炎奴角一扯，搖頭道：「我看都不咋地，人之道，損害大部分人，而利於數人。」

「至於天之道，看似公平，可這種平衡，太過無。」

「難道因為過得太強盛了，就得迎來衰弱？人日子過得好了，就得走向不好？為何不能走向更好？」

「中原沉淪，胡蠻崛起，大看好像是中原盛極而衰，胡蠻否極泰來，但那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呢？他們犯了什麼錯？」

「我看百姓也沒有過得很好啊，難道就因為好幾代人之前過得不錯，所以這幾代人就得遭殃？難道世家豪族過得很好，將迎來衰敗，底層百姓就也得全跟著去死？」

「這就是天的道理？」

眾人一怔，正常來說，人之道最簡單，而若能實現天之道，做到損有餘而補不足的，那就是一代聖君了。

結果炎奴倆個都不要！都嫌棄！

那他要幹嘛？他要上天啊？沒有別的路了呀。

「炎奴……這是現實。」蘆薈真人茫然道，不知道炎奴跟這個道理杠什麼……

炎奴搖頭道：「我偏不喜歡！」

「這些道，說是賞罰分明，可到頭來，罰倒是真的罰，賞卻不是真的賞！」

蘆薈撓頭：「啊？這話怎說？什麼不是真的賞？」

炎奴歪頭掰著手指：「你看啊，按照這種賞法兒，一定有人損，這不就是賞的同時，又罰了別人嗎？」

「難道有餘者一定該罰？不一定吧？我阿翁辛苦一生，兢兢業業沒有過過好日子。但如果他有了回報，過上了好日子，難道就有罪了？」

眾人沉默，妙寒出笑容：「沒錯，炎奴，事實上王莽均田，就是失敗在這裏。」

「哦？」炎奴想起來，當初在華縣，他干翻了張家，說要把張家的田分了。

結果那個周世，嚇得不行，說均田者死，就拿王莽舉例子，說王莽均田，天下沸騰百姓皆反。

當時炎奴還迷糊，不知道為何會反。

現在他知道了：「難道說，那個王莽，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人家辛苦開墾的田也都剝奪了？」

妙寒淡淡地說：「不只是這個原因。王莽行的是復古之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繼而將天下人的田，盡皆收走，然後分給無田之民。」

「其實若真的分配到位了，他還不至於天下皆反。」

「但是，賤民不是民……豪族麾下佃農，連戶籍都沒有，朝廷是按照戶籍來授田的……沒有戶籍，本實施不到位。」

「而有戶籍的百姓之田，多為全家辛苦開墾。而田之百姓，或是懶惰，或有其他營生。」

「所以百姓只知道自己辛苦開墾的田地被收走，而分給了不勞而獲者。」

「局面就變了皇帝是唯一地主，而世家與百姓皆為佃農，原先的佃農則連佃農都當不了了……因為他們原本依附的豪族，都沒有多餘的田給他們耕……朝廷也沒有足夠的營生去安置他們。」

「至此人人都要造反，而真正沒有田的佃農，跟著豪族造反也有好，所以王莽相當於從上到下全得罪了……」

炎奴恍然，這就是均田者死的真相，這田均得簡直就該死。

「所以逆天歸逆天，一定要有更好的方案。」炎奴呢喃著。

妙寒目灼灼：「是，順天仙帝簡單。」

「而為逆天仙帝艱難，必須構建一個『逆天者昌、順天者亡』的秩序。」

「只要跟著我們足夠的明，或者說好大於順天，那麼同行者會越來越多，敵人會越來越，屆時『逆天』才是正義，天道就是邪道！」

「儘管到底如何抗拒天命，我尚不知道，但這方向絕對沒錯，有了這樣的基本盤，便可上下而求索，把那條路找出來，實現我們的太平。」

眾人震撼，趙雨死死盯著妙寒，沒想到這個人才是最狠的。

炎奴雖然特可怕，強得離譜，但終究是個癡兒，想法簡單。

可妙寒不鳴則已，一鳴就要翻天！

的確變了，是因為失去了家族的羈絆嗎？沒有了牽掛，行事決絕起來了，好似掙了枷鎖。

這不只是要炎奴為仙帝，而是要炎奴徹底顛覆天道的秩序，直接替代天道賞罰。

「你要如何賞罰？」趙雨問道。

妙寒沒說，看向炎奴：「你選。」

炎奴擺手道：「什麼人之道，天之道，我都不選！」

「得到的回報，就一定要損害他人嗎？難道就沒有不損害世間的好嗎？」

「我要賞者當賞，罰者當罰。不為賞而罰，不因罰而賞。」

「努力應有回報，人人皆可太平，人人皆可以幸福。」

大家都聽傻了，兩個都不要，他要完，這不是瘋了？

「炎奴這不現實……有人得利就總得有人……」

炎奴咧一笑，打斷道：「如果一定要有人損，那便皆自我出！」

「……」霎時間，大家都呆住。

古往今來沒有任何一個聖君，可以照顧到所有人的利益，這是不現實的。

炎奴說出這話，是絕大的志向。

可現實嗎？當他們想要反駁時，卻愣住，失神地看著炎奴，回過味來……

沒有人可以無限的損，所以沒人可以背負所有人的利益，但炎奴貌似不一樣。

眾人沉思著，而妙寒並不意外。

好像就是在等炎奴做出這個選擇。

可見到炎奴真的這麼說了，還一臉天真的樣子，妙寒瞳孔不有些抖。

「你決定了嗎？天地賞罰，皆自你出。」

「不然呢？」炎奴歪頭，嘿嘿傻笑。

妙寒低頭，這就是不能為炎奴做決定的地方，但既然已經決定，那就放手去做吧。

「無論是誰為帝，都只能在損有餘和損不足之間做選擇。」

「而你，是唯一可能的例外……即損自我以奉不足，行正道以罰有餘。」

「就好像太，燃燒自己，照耀萬方，你甚至能比太還要偉烈。」

「別人皆做不到，一直燃燒下去……唯有你這種可能。」

眾人震怖，可不是嗎？

炎奴的特太強，他真的可以無限燃燒。

他的，可令法寶升華，他的，是天材地寶，他可以無盡燃燒還死不了。

「對呀對呀。」炎奴拍手道：「什麼華，什麼能量，什麼法寶，什麼修行資源，我吃草就有！」

「不，我甚至都不用吃草了，吃自己就有！」

「唔……以後把法則也都共生掉，我想想……還有啥呢？」

妙寒低聲道：「這些都是天道的東西，慢慢來吧，當你適應了天道所有的力量，那麼天道能給的，你都能給。」

「日後或許還能開發，天道給不了的東西……但總之，只要是你有的，你都可以無盡奉獻……」

「只要做到賞罰分明，你就是當之無愧的逆天仙帝。」

「說得市儈，跟著你有好。但古人早已為其創造了一個高雅的字……做德。」

炎奴驚奇：「噢！這就是德啊？」

妙寒點頭：「德者，得也！」

「上古之時，三苗不服，禹請攻之。舜曰:以德可也。於是行德三年，執干戚而舞之，有苗請服。」

「其實就是文治三年，治下收，讓民眾過上了好日子，隨後派出軍隊戰舞，亮出良兵，展現實力，問三苗服不服。」

「三苗一看，跟著舜可以得利，頑抗舜就要面對這樣厲害的軍隊，正是有德有威，於是臣服了。」

蘆薈真人一愣，他世家出，沒想到妙寒把德解釋的這樣直接。

但這確實是德的本意，上古有德聖君皆如此。搞好自己就是修德，還潤及別人，就是德澤於眾。

妙寒死死盯著炎奴，目複雜：「你有真正可以照耀眾生的潛質，損自我以奉眾生，正是火德。」

「其勢如炎，其道大，其熱可賞，其烈可罰……煌煌灼灼，烈烈昭昭！」